“之前我一直搞不懂,你們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現在我懂了,原來,我根本就不是你們的親兒子!”秦建國面露震驚,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他手一松,眼看著就要放開對秦有田的桎梏。
程素英大驚失色,趕緊伸手抓住秦建國的衣角,苦苦哀求:“大牛,大牛,你別聽秦有田胡說,他這是在跟我置氣呢!你不是我的兒子,又是哪家的兒子呢?你就是我的親兒子啊!”
“你別再騙我了,我知道,我肯定不是你們的兒子。是啊,又有哪家父母,對自己的長子苛刻,轉而疼愛一個賠錢貨呢?”秦建國并非重男輕女的男人,他這么說也是故意的,故意貶低秦珍珠。
果然,聽到“賠錢貨”三個字,程素英臉色一變,萬分不悅地瞪了秦建國一眼:“秦大牛,你說誰是賠錢貨?”
“秦珍珠啊!”秦建國像是沒有看到程素英黑沉的臉色,自顧自地說道,“你隨便走出去看看,哪家的女娃像她那么金貴的?不下地掙工分也就算了,在家連輕省的家務活兒也不干。等她嫁了人,就成了別人家的女娃,相當于白養了十幾年,這不是賠錢貨是啥?”
“更何況,她還不知檢點,跑出去鬼混,最后敗壞了名聲,現在也嫁不出去。你說說看,她是不是賠錢貨?”秦建國還嫌不夠,繼續說話刺激程素英,就是為了逼她說出真話。
程素英勃然大怒,瞋目切齒,“秦大牛,你竟敢罵珍珠是賠錢貨?你有啥資格罵她?當年要不是我心好,把你抱回家,給你一口飯吃,你早就餓死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老娘就算養一條狗,這么多年也養熟了,你卻是條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是不是白眼狼,只要別人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從我懂事開始,你們就把我當成壯勞力,從早到黑,一刻不停地干活。別說你們沒養我,就算養了我,再大的恩情,這么多年我們一家的付出,也足夠抵消這些恩情。”秦建國面色微沉,眼里滑過一抹冷意,“再說,我究竟是不是被你撿來的,還不一定,你也別急著裝好人。”
“秦大牛,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好啊,你現在長大了,翅膀也硬了,就想拋下我們不管是吧?”到了這個時候,程素英也知道,她之前的表演沒用,得換個方式才行!
她要用“恩情”要挾秦建國,讓他為她奉獻全部!
“要不是我,你以為你能娶到婆娘?要不是我替你做主娶了陸大妞,你哪能過上現在這么好的日子?”一個高高大大的壯漢,竟然要靠女人生活,真是丟人!
程素英輕蔑地看了秦建國一眼,算了,既然這個白眼狼知道他的身世,那就不用再繼續找借口騙他了。免得他真以為自己是秦家的長子,還敢罵秦珍珠是賠錢貨!
啊呸!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什么貨色,竟敢罵她的寶貝女兒。
雖說秦珍珠最近是挺讓程素英失望的,可她畢竟是自己疼愛了十幾年的寶貝閨女。即使有再多的不是,作為母親,也該原諒她不是嗎?
程素英自覺是個慈愛的母親,干脆單方面原諒了秦珍珠。
至于秦大牛那個傻子?
就算他知道自己不是秦家人又怎樣?就算他不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但生恩哪有養恩重?她養他一場,他就必須孝敬她這個養母!
程素英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再響,可她卻不知道,如今的秦大牛,壓根就不是昔日的秦大牛。
不用猜,只從程素英那雙充滿算計和精光的眼神就能看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秦建國嘴角一揚,語氣陰森可怖:“是嘛?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初,我可是丈母娘親自選出來的女婿,跟你有啥關系?哦,你不說我倒是忘了,當初結婚的時候,你連一分錢彩禮都沒出,但我媳婦兒卻是有陪嫁的……”
“什么陪嫁?你別胡說八道!陸大妞和她媽都是難民,她們連飯都吃不起了,哪來什么陪嫁?”程素英和秦有田的心口同時一跳,兩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里看到駭然之色。
陸大妞的陪嫁……秦大牛咋會知道?
到了這會兒,秦有田暫時將程素英給他戴綠帽的事放在一邊,專心對付秦大牛和陸大妞。
他還記得,當年那個小腳婦人說過,她丈夫參了軍上了前線。因前方戰事緊張,所以一直聯系不上。
但是,那小腳婦人識文斷字,給凡是有可能聯系上她丈夫的熟人都去了信件,說了自己的情況。
要是陸大妞的親爹沒死,還通過信件查到了他們頭上,那他們當年貪掉的財物,就徹底保不住了!
哦不對,財物早就被偷了,他們根本就拿不出來!
對對對!他們沒有拿過什么嫁妝什么財物,他們是清白的啊!
“秦有田同志,程素英同志,你們恐怕想不到吧?我岳母臨走前的那天,親自交給我三封信,一封給我岳父,一封給我媳婦兒,還有一封,就是給我的。我讀書少,認不得那么多字,但我有四個孩子,個個都識字……”說到這里,他語氣一頓,別有深意地看了程素英和秦有田一眼。
“什么信?我們咋不知道?”秦有田滿臉狐疑地盯著秦建國看,明顯不相信他說的話。
這時候,一直當背景布的陸悠就開口了:“是真的,我媽確實留了信。信里的內容,我也看了……”
她抬頭看了那兩個老的一眼,故意沒把話說完,留了點懸念。
“信里說啥了?”程素英的眼底帶著一抹驚懼之色,秦有田不相信,她卻有點懷疑,“就算真有信,也不一定是真的,說不定就是為了騙咱們家的錢!”
“好啊陸大妞,你媽死了,要不是我可憐你,給你吃穿,你哪能長這么大?現在倒好,你竟然把歪主意打到我們身上來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真是白養了你那么久!”程素英說著說著就抹眼淚,配上她那張青青紫紫的臉,看起來特別滑稽。
陸悠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盡情表演,語氣嘲諷:“你給我吃穿?程素英同志,你怕不是得了健忘癥吧!你家那套大瓦房,究竟是怎么建起來的,要不要我替你回憶一下?你們秦家祖祖輩輩都是農民,也沒個什么手藝和額外進賬,哪來的錢修大房子好房子?”
“你別忘了,那房子,可是我的嫁妝!還有家里的糧食,都是我親娘購置的,跟你家有啥關系?我吃的是自己家的,穿的也是……哦不對,我以前的好衣服,不都被你搶了去,改了給你家寶貝閨女穿了嗎?呵,之前我忍著你,不代表我沒有脾氣!原想著,你要是仁慈一點,我那嫁妝就算了,當日行一善送給你家了。可沒想到你們一家都是黑心肝啊!”
“你要是不找上門,我也不想搭理你。既然你找到我們家來,那我就得跟你好好算算,看……”
“算啥算?你是我秦家的媳婦,你的東西就是我們家的!”秦有田厲聲打斷陸悠,他現在是真顧不上跟程素英算賬,趕緊從她身上爬起來,怒氣沖沖往外走,“哼,你們都大了,我這個當爹的也管不了!我就當沒養過大牛這個兒子!”
秦有田走后,程素英也不敢繼續待在這兒,她怕陸大妞的親爹找來。
雖說有些事她可以咬死不承認,可那些信……如果真的存在,那就麻煩了!
程素英一瘸一拐地跑了,陸悠和秦建國看著她狼狽逃離的背影,相視一笑。
“我剛剛仔細觀察過程素英和秦有田的表情,我懷疑,其實他們兩個也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世。”陸悠仔細思忖,又問秦建國,“要不要查一查秦大牛的身世?”
“不用了,順其自然吧!”秦建國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以前是覺得秦大牛的身世比較危險,所以不主動去接觸。現在似乎更加撲朔迷離,我認為,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
只要確定秦大牛不是拐來的,也不是走丟的孩子就好。
“也好,我們的時間也確實不夠用。只要有緣,秦大牛的身世總會解開,就像陸大妞一樣。要是余叔不出現,恐怕連我們都猜不到,那些東西,竟然是陸大妞的嫁妝……”陸悠將院門關上,徹底隔絕了外面探究的視線。
秦有田和程素英鬧了這么久,已經吸引了不少看熱鬧的社員們。
剛才,陸悠故意敞開兩道大門,他們在堂屋里說的話,外面看熱鬧的人全都聽到了。
相信用不了一天的時間,“秦大牛非秦有田和程素英親生”的消息,肯定能夠傳遍整個進山大隊。
至于秦有田和程素英說的什么“養恩比生恩大”的事,那還真是個笑話。
這種話拿到其他大隊去說說還行,本大隊的人,誰不了解當時的真實情況?
他們真的養過秦大牛嗎?
如果秦大牛是親生的倒還好說,反正是從她程素英肚子里鉆出來的娃,她想咋虐待就咋虐待,別人管不著!
而秦大牛呢,也永遠被孝道壓著,無論那兩口子怎么對待他,別人都無權干涉。
可現在不一樣啊!人秦大牛壓根兒就不是秦有田和程素英的親兒子!
不是親的,憑啥任勞任怨任打任罵啊?就算要償還養育之恩,也早就還完了!
圍觀群眾看了一場熱鬧,心滿意足地往回走,邊走邊討論。
“好啊,原來大牛不是程素英生的,看她以后還敢不敢虐待大牛!要我說啊,大牛就不該每年給那家人糧食和錢,反正又不是親爹親媽!”
“話是這么說,可大牛好歹在秦家長大,不給錢糧說不過去啊!”
“這有啥說不過去的?大牛又不是那兩口子養大的,是他自己能干!就算要償還恩情,也早就還完了,根本用不著再給錢糧!”
“秦大牛也是作孽,攤上個扔孩子的親媽,咋還攤上個吸血蟲一樣的養母呢?”
“可不是嘛!那一家子,除了大孝和大順兩兄弟,哪個不是黑心肝?心肝爛掉了不說,還不要臉,真是丟死人了!”
“昨天晚上的事你們都聽說了吧?嘿嘿嘿……我聽我家那口子說,姓盧的為了睡那兩母女,連大隊長的位置都給弄丟了!”
“真的啊?不是說秦珍珠……是盧勝利的種嗎?這,不應該吧!這可是……”
“嘁!那騷娘們兒說的話你也相信?聽說她睡過不少男人,誰知道是哪個的種?她不知道,難道盧勝利自己不知道?”
“哦嘿嘿嘿……”
陸悠耳聰目明,聽力極佳,自然聽到了社員們的議論。
聽清內容后,她一臉黑線,“這消息的傳播速度可真夠快的,這才將將過了一夜,他們就傳出無數個版本……還個個有憑有據,就跟真的似的。”
“生活在農村,也沒什么娛樂活動,聊天說八卦,不就成了為數不多的娛樂方式之一嘛!這很正常。”秦建國替陸悠打好熱水,在她洗臉刷牙的時候,他又坐在灶下開始燒火做飯。
陸悠晃了晃腦袋,笑嘻嘻地說:“建國,我還以為你們男人不喜歡八卦呢,沒想到你還挺能接受的嘛?”
“有時候,男人比女人還要八卦,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不過,我也確實不喜歡別人在背后亂嚼舌根,或者傳播不實言論。”秦建國沒說的是,他現在可管不了那么多,再說,以秦家那兩口子的所作所為,社員們也沒有污蔑他們。
程素英母女和盧勝利的八卦,成了進山大隊社員們茶余飯后的談資,經久不衰。
盧勝利就不用說了,大隊長的位置被擼掉了,每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門,就怕被人用異樣眼光打量。
而秦珍珠呢,她倒是敢出門,不僅敢,還找上盧家。
“這個秦珍珠到底在想什么?她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嗎?幸好當年……退了親,要不然,讓咱家阿煜娶這么個女人進門,咱董家的名聲都要被她敗光!”
董虎嘯看了他媳婦一眼,低聲罵道:“我看你就是閑的事多!別人家的事關你啥事?用你多嘴多舌!你小心點,別在小悅面前說漏了嘴,免得她心里不舒服。”
董虎嘯媳婦往后面一看,她兒媳婦華悅正在灶上忙著呢,哪有時間關注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