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到的時(shí)候,便聽到史湘云的大嗓門子喊道,
“明日先罰我個(gè)東道,就讓我先邀一社,可好?”
眾人皆道,這更妙了。
黛玉因不喜熱鬧,并不在其中,不過在屋外頭的廊上坐著,賈璐走了過去,問道,
“這是怎么了?”
黛玉抿嘴笑了笑,
“還能有什么,這史妹妹聽說咱們昨兒作了海棠社,沒得喊她,自個(gè)兒作了幾首詩,還不過癮,還要自個(gè)兒起社呢!”
賈璐沉吟想了想,紅樓中除了海棠社,還有一社也是十分出名,似乎是菊花社,莫非就是這個(gè)。
黛玉不曾注意她的出神,接著道,“怕是最后還是寶姐姐出面的了便宜。”
賈璐一愣,這是什么意思?這黛玉還有未卜先知之能?
“林姐姐這話是從何而來?”
黛玉努努嘴,賈璐瞧了過去,就見寶釵拉著史湘云道,
“難得見你過來,我媽媽也想你了,不若今日就和我們住去?”
黛玉站了起來,調(diào)笑了一句,道,
“寶姐姐也忒急了,照你說的,史妹妹難得來一回,那瀟湘館大半年不開張,好不容易等來了主子姑娘,收拾妥當(dāng)了,史大妹妹又被你給喚去了!”
不知為何史湘云一直和林黛玉有些不對付,環(huán)著寶釵的胳膊道,
“我就愛和寶姐姐在一處,瀟湘館是漂亮,但沒人就是一個(gè)死物,若是林姐姐喜歡那地方,自己去住好了,也不比來找我說話!”
寶玉在一邊聽著,有些急了,生怕沖了林妹妹,不停得給史湘云使眼色,史湘云全然不顧。
黛玉聽此倒不生氣,笑笑便罷了,道,“那我可就等著你起的詩社了!”
史湘云驕傲得揚(yáng)起了頭,道,“那是!”
薛寶釵瞧了她們兩個(gè),開玩笑,“老太太說是寶玉和林妹妹是一對冤家,照我看來,林妹妹和史妹妹怕也是一對前世的冤家!”
說到這個(gè),眾人都笑了。
賈璐拉了拉黛玉的衣袖,低聲問道,
“林姐姐,你這兒又是何必呢!她要如何,要和誰好,隨她去了便是了,你何必?fù)胶瓦M(jìn)去呢!”
黛玉嘆了氣,道,
“不過是同樣都是父母雙亡的,相互同情一下便是了,她好在還有叔叔嬸嬸的,只希望她別失了依靠罷了!”
賈璐搖了頭,道,“往日里也沒見她少說些史家的艱辛,史家叔母的刻薄,她自個(gè)兒都不在意,不過是仗著他叔叔嬸嬸早就備好了嫁妝罷了!”
黛玉青蔥似的指甲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腦門,道,“好好的姑娘家,說什么嫁妝不嫁妝的,也不害臊!”
賈璐攬著她的胳膊,嬌氣道,“和自家姐姐說話,有什么好害臊了!”
翌日,史湘云不僅請了眾姐妹們,還去邀了賈母過來,賈母向來好熱鬧,聽到有這個(gè),也是欣然而往,又請了王夫人、王熙鳳、薛姨媽一起進(jìn)園子來,商定了在藕香榭,就是暖香塢邊上不遠(yuǎn)處。
賈母見藕香榭欄桿之外擺了兩條竹案,一邊在扇風(fēng)爐燒茶,一邊也在扇風(fēng)爐燙酒,唯有藕香榭中干干凈凈,便贊了兩句。
史湘云忙回道,“這是寶姐姐預(yù)備的。”
賈母一頓,道,“我說那孩子細(xì)致,凡是想得妥當(dāng)。”
賈母這一頓,旁人未必瞧著,賈璐卻看在了眼里。
之后賈母又說起了史家的一處枕霞閣落水的故事,被王熙鳳好一番湊趣,哄得笑個(gè)不停。
待進(jìn)了藕香榭,要上菜了,賈璐趁機(jī)拉了一把黛玉,示意讓她看著賈母,果然賈母見上的是螃蟹之后,生生瞧了一眼史湘云和薛寶釵,不過是一閃而過,要不是黛玉和賈璐兩人一直盯著,說不準(zhǔn)就忽略了過去。
黛玉在她耳邊輕聲罵了道,“你個(gè)局促鬼!”
小姐妹兩笑鬧了起來,倒被賈母瞧見了,問道,
“你們小姐妹在鬧什么呢?”
賈璐搶先回了,“林姐姐正攙著呢,說是要吃好幾個(gè)螃蟹!”
賈母大笑,“好好好,想吃就吃。”
旋即又對黛玉吩咐道,
“不過你身子弱,這螃蟹寒性,你可不能多吃,讓你鳳姐姐給你倒碟子醋并老姜,然后再熱一壺?zé)峋撇藕茫 ?
王熙鳳拎著酒壺進(jìn)來,聞此笑著抱怨道,
“老太太剛剛還說,想吃就吃呢,這會(huì)子又少吃的,這也罷了,橫豎是林妹妹被老太太管著沒口福,怎么好好的又扯上我了,可憐我的,好好的沒人疼,就配了拎酒壺了!”
賈母聽著,笑罵道,“罷罷,我也不敢使喚你了,出去吃你的去吧!”
幾人又說笑了一回才罷。
用了膳,賈母等人怕擾了小姑娘們玩樂的興致,也不多呆了,早早回去了。
收了盤碟,姑娘們便在那邊作詩,自是不提了。
卻說那邊,平兒因著在席上不小心抹了王熙鳳一臉的蟹黃膏子,雖說當(dāng)時(shí)王熙鳳不大在意,還說說笑笑的,但還是心中忐忑著,正好聽著王熙鳳說剛剛不曾吃好,讓平兒再來問問可還有螃蟹。
一進(jìn)園子就被李紈等人給抓著了,很是說了好一番的話,又灌了酒,好說歹說才得了脫了身,又被襲人拉著說了半會(huì)子的話,說到遲發(fā)的月例銀子,平兒左右搪塞了過去,才回了自家院子里。
進(jìn)了屋,就見鳳姐半倚著軟塌,被人伺候著擦手,一臉饜足地歇息著,桌上杯盤狼藉,也正在收拾著。
“怎么這會(huì)子才回來?”
平兒見她半瞇著眼,也不敢怠慢,上前請了安,之后道,
“被大奶奶和襲人拉著說了會(huì)子話。”
平兒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了開來,
“襲人問了我月例遲發(fā)的事情,奶奶,這月例銀子一日比一日的晚發(fā),可也不是個(gè)事兒!”
王熙鳳睜開了眼,坐了起來,皺著眉頭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之前這么多年我都拿著我的嫁妝掙的銀子在填補(bǔ)家里,越發(fā)不得意了,現(xiàn)在就是我嫁妝中的現(xiàn)銀子也都投了進(jìn)去,要是不動(dòng)公家的銀子,憑著咱們家揮金如土的本事來,誰都甭想要月例了!”
“便是其他地方也騰不出來了嗎?”
王熙鳳搖搖頭,道,“哪里騰地出來,就是有也被宮里那群吸血的太監(jiān)給吸去了,能有什么法子呢!”
平兒跟了她多年了,知道她想在老太太、老爺、太太面前體體面面的,所以也不提向老太太等人直接道家中困難,想了半日,又回道,“不若咱們找爺問一下,或許他有個(gè)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