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先生從何而來?可進門貼?進府又是所謂何事?”
舉人老師見護院頭領對自己頗為禮遇,心中頓安,
“小生是家學里的老師,如今家學眾小子打斗互毆,更有小廝拿大棍打人,已有人見了血,怕是要出人命,小生不敢多留,一時心急,便闖了進來,還望眾位贖罪,且盡快通知敬老爺才是。”
護院頭領一聽頓時變了臉色,也不敢耽擱,對那書生道,
“你且隨我們來。”
說完也不等他回應,轉身便朝著書房走去。
卻說那賈敬身子本無甚大礙,只不過心里頭不舒服,加上家里為這韓氏的事情忙上忙下,亂的很,索性請了病假,就待在家里,看看書,休息一陣子罷了。
這日也是無事閑忙,卻聽著外頭來人報,族學出了事情,賈敬一激靈,披上外袍,就喚了人進來了。
等著那舉人老師進來之后,賈敬認出了他,
“先生可是發生了什么事了?”
那舉人老師再一次將對了護院頭領說的話再說了一遍,賈敬便坐不住了,
“來人,更衣!”喚了丫鬟近來更衣,又對舉人老師道,
“你且等著,我換了衣服就走,咱們邊走邊說!”說著也等不及丫鬟給他換了,自己取過衣服便換了起來。
換好衣裳,往外頭走去,舉人老師一邊給他解釋著,到了門口,賈敬多少了解了情況,焦大備好了馬車,賈敬嫌棄馬車慢,叫人備了馬,騎著馬兒就去了。
可憐那書生,匆匆跑來便是跑掉了半條命,他又是平民出生,縱使讀了書,也無錢財供他騎馬射箭,只能看著賈敬騎著馬兒一路奔波走了。
還是焦大瞧見了,命人備了一輛他常用的馬車,讓他坐著過去了。
且說那賈敬,到了的時候,李貴等一眾年長的小廝早已帶著人將這群公子哥兒給分開了,只見學院里頭狼藉遍地,筆墨隨意撒著,地上墨水橫流,雪白的墻面也是深一塊、淺一塊的的,那些個讀書的公子哥們衣裳凌亂,更有人捂著頭流著血,越瞧賈敬火氣越發大了起來。
“咳!”
眾人還在生氣,卻聽得熟悉的咳嗽聲響起,轉頭一瞧,正是賈敬,三魂丟了七魄,嚇都嚇死了哪里還敢生氣。
忙磕頭請安,“請族長老爺安!”
賈敬沒理會這些人,越過他們,到了前頭講師做的案前,一把擼掉了案上雜物,端坐于上,也不說話靜靜看著他們。
之前講過這地上一片狼藉,這一眾身嬌體弱的公子哥跪在上頭,跪在紙上的倒也罷了,跪在那筆上,硯臺上的,那滋味絕對不好受,這時間一場,身子都顫抖起來。
“安,瞧瞧你們這樣,我可安不了,哼!”
賈敬的怒氣充斥了整個學堂,眾人,尤其是那幾個領頭的恨不得將自己的頭都磕到地上,藏到別人身后去。
“你們且抬起頭來。”
眾人也不敢耽擱,抬起頭,也不敢看他,不過低眉順眼的。
“你們且說說,發生了什么事情,讓你們這群讀書人竟然動氣手來了,嗯?”
這一聲“嗯”聽得眾人心中戰栗,一片鴉雀無聲。
“賈瑞,你爺爺呢?”
賈敬首先開問賈瑞,他心知那些個老師先生們出生貧寒,怕是壓不住這一眾子弟,況且他們不過每日輪流上幾堂課,他也不指望他們管得住這群小子,但賈代儒輩分極高,也是個舉人身份,往日里便是他自己也是要尊重的,想著壓著這群小子們綽綽有余了,可他進來一瞧,卻不見他人影。
賈瑞心中罵了娘,也不敢耽擱回應道,
“爺爺近日來身子不好,便家去休養了。”
“那他又休養了多久了?”
賈瑞怕得連說話聲都顫抖著,“摸,摸約有一個月了。”
一個月,差不多就是賈敬自己閉門休養的時間,也就是說他一不來,這老小子竟然也不來了,賈敬火氣越漲,面色越發平靜起來。
“是嗎?那他既休養了這一個月,想來該是養好了吧?”
賈瑞聽著這平靜的聲線,越發害怕起來,更是緊張得頭頂冒汗,
“是是是,應該是養好了的。”
“那你去將你爺爺喚來,他是學院主管,這學院里頭出了這樣的事情,想來他該要出來了,是吧?”
“是是是。”
賈瑞抹著汗,連滾帶爬跑出了學院,出了門,方覺得活了過來,理智回神,方道不好,自己說爺爺身子不適,偏敬老爺讓請爺爺過來,自己就出來了,可不就是說爺爺裝病嗎?爺爺知道后可不得打死我?罷了罷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顧得上這些,跑著回去喊爺爺去了。
旁人見賈瑞跑了出去,暗自羨慕他逃出了魔掌,趁著著動靜,暗自挪了挪膝蓋,好跪得舒坦些。
賈敬見眾人還是這般沉默到底的樣子,深知擒賊先擒王的道理,這學院里頭,蓉薔二哥兒不在,論身份最貴自然是東府里的寶玉了,況且從他了解到的情況來看,這寶玉便是始作俑者之一。
“寶玉,你自小便是含著玉出生的,不管是老太太,還是你爹娘都對你寄望頗深,我打眼瞧著這書院里頭也就你的小廝最多,你且說說,這是什么情況?”
寶玉還未曾說話,那李貴確實暗道不好。
那李貴本是寶玉奶嬤嬤的兒子,也就是寶玉的奶兄,在一眾小廝中年紀最長,性情也更加沉穩,此次也是他領著人將這群公子們分開來的,奈何他娘惹了寶玉及他院子里一眾副小姐們的不喜,自己又因性子安靜,不及茗煙愛玩愛鬧,惹寶玉歡喜,但他卻是心中最清明的了,心道,
“這敬老爺一打上來就問寶玉,想著必是殺雞敬猴的道理,自己等人本是進來拉架的,反而因著人多成了罪證了,寶玉此次必然是不好的,況且府里還有一個政老爺,早就對寶玉閑散度日不滿了,如今鬧出了這樣子的事情來,如何能忍得?只能盼著敬老爺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多多寬恕了。”
正在這李貴暗中念佛之際,那邊寶玉已經開始回了,
“稟敬老爺的話,我們不過是兄弟里頭玩玩鬧鬧,鬧得過了點,并無大事,還請老爺贖罪。”
這寶玉原想著不過是自己和香憐玩得好些,薛大哥哥吃了醋,就跟自己和寶姐姐玩得近了,林妹妹偶爾也會是些小性子,不過是薛大哥哥脾氣暴躁,動起了手,茗煙又擔心自己吃了虧,這才鬧得大了些,真心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