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賈赦一聲怒吼。
“我要買什么,公中又是推搡又是沒錢的,到頭來還不是用老爺我自己的銀子的,你們太太我也是知道的,最是個簡樸的人,不可能向公中伸手的,莫不是你們兩夫妻都將公中給搬空了不成?”
王熙鳳被賈赦噎了一嘴,也反駁不出什么來。
就像他說的一樣,賈赦自來不怎么討老太太喜歡,老太太又吩咐過了的,大老爺驕奢,若是不加以控制,說不定整個家都要被他給敗了去,所以賈赦的要求十有八九是不應的。
賈赦也鬧過幾回,但他始終不敢鬧到老太太那邊去,也就罷了,橫豎他老人家手里頭不缺錢,當年老國公和老國公夫人留了不少私房給他,他就在自己的東大院里頭揮霍自己的私房。
但是旁人不知道啊,只道他驕奢淫逸,一個一個古董玩物得買回來,一個一個的年輕漂亮丫頭得討進來,只當他花費糜多,就連王熙鳳聽多了,也當這樣來著。
至于陳氏,不說她內里是怎樣的人,就說她外頭表現的不比王夫人差多少,等閑不會留下把柄,就說現在王熙鳳都不曾懷疑過她,就可見她的為人了,她也確實是不曾要過公中的什么東西,便是要了也合乎規矩。
賈璉又一次看向了王熙鳳,賈璉好色喜財,但接連在吏部戶部兩個實權部門當差,人又機靈圓滑,灰色收入不少,也是多少年了不曾問家里要錢了,那些收入也足夠他揮霍了的。
剩下的也就只有王熙鳳了,王熙鳳見他們一家子完全不信自己,忍不住咬牙,忽得肚子有些疼,捂了捂肚子,只當腸胃又不好了。
道,“若是你們不信,只管讓平兒去將我的嫁妝賬本子對著嫁妝單子對上一對,看看這些年少了多少了,再將那個賬本細細瞧了,看看我可有貪污你們賈家的一絲一毫!”
“那就讓平兒去拿!”賈璉道。
賈璉見慣了她激將之法,以前他手中緊張,總要問她討要零花錢,若是鬧了矛盾,王熙鳳只要道了她們王家是何等的富庶,便是掃一掃地上的縫隙,也夠她們賈家用一輩子了等等,當時他便是聽了不舒服也只能忍著,反而還得討好了她去。
至于現在,說查就查,半分余地臉面都沒給王熙鳳留下,氣得王熙鳳咬牙切齒,也只能忍了。
外頭平兒忽得聽到喊自己的聲音,推了門進去,見屋子里頭氣氛凝重,也不知何故,腳下也謹慎了不上,上前請安,被王熙鳳給攔住了,道,
“平兒,你去將院子里公中的收支賬本和我的嫁妝賬本都收過來,不要用外頭的,就用咱們的私賬!”
平兒心頭一顫,這外頭的是公賬本,也就是可以那拿出去給人瞧的,也是花團錦簇的,大多數賬本還是能對得上去的,平日里王熙鳳教導姑娘們管家理事也是用的這個賬本,至于私賬,那可就多了,包括了像是打點宮里的,像是放利錢銀子的等等拿不出手的內容。
這樣的私賬若是拿出來了,那可就是將王熙鳳自己赤果果攤開來給別人瞧了,半分秘密都藏不住了,平兒詫異之下,抬頭看向了王熙鳳,忽得大叫一聲。
“奶奶,你這是怎么了?怎么臉色如此難看,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去請大夫去?”
這個時候眾人才發現,王熙鳳臉色發青,濃重的胭脂之色不僅沒了半點美感,反而襯得臉色十分的難看。
王熙鳳緩了緩氣,拍拍她的手,這里頭一家的親骨肉,也就平兒惦記著她,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她身子不舒坦,道,
“我沒事,你快去取了過來吧,咱們家的老爺太太和二爺不信我,要自己查賬呢!”
這話說得十分諷刺,平兒看了一眼尷尬的三人,遲疑一下,在王熙鳳眼神的催促之下,還是離開了。
陳氏一直盯著家里頭的事情,又曾經管過家的,知道當家的苦,數年前,她管家的時候,少了一道林如海的節禮,就覺得對不上賬,十分難處理了,難為她王熙鳳能撐這么久了。
又見她這般信誓旦旦的,知道怕是實情了,又看她臉色不好,便道,
“便是查賬也不在一時半會,何不坐下來慢慢等呢?”
賈璉無有不可,就應下了,王熙鳳感覺肚子隱隱刺痛,暗道怕是月事要來了,也便應下了。
片刻,平兒就拿了賬本子過來了,怕別人知道,專門拿了一個食盒子裝的,別人若是聞起來,就道這是二奶奶孝敬給老爺和太太的,半點不敢透露出事老爺太太們要來查賬。
畢竟老爺太太要查奶奶的帳,這說出去的話,傷的也是奶奶的臉面,更何況,前不久大老爺才鬧出這么一大通的事情來,若是大老爺要查公中的賬本的事情鬧出來的話,指不定又會以為大老爺瞧上了公中的銀子,反而打草驚蛇了。
就這樣,一路低調來了賈赦的院子,將賬本遞了上去,賈赦翻了翻,看不懂,又扔給了陳氏。
陳氏拿著翻了開來,這也是她交出管家之事,六七年來,頭一回再看這賬本,看了一會就看不下去了,將賬本遞給了賈璉,又瞧樂王熙鳳的嫁妝單子,滿是同情看向了王熙鳳。
怪不得她要做這個妨礙陰司的勾當來了,這缺銀子缺的,也真是難為她了。
賈璉也接了過來仔細瞧了,越看臉越黑,直到看到王熙鳳的嫁妝單子,同樣心虛了不少。
唯有賈赦沒看懂,問了聲道,“你們做甚么呢?快說說,這個本子上頭寫了什么?”
王熙鳳只坐著,半瞇著眼,不肯說話,賈璉無法,只能自己上了,道。
“按照上頭記下的,咱們府上確實是空殼子了,尤其是現在,又是年下,花銷也多,上頭,沒有半分銀子了......”
賈赦聽著臉色一變,罵道,“你這是在糊弄誰呢,如今雖是年下花銷多,但莊子上的租子也該送上來了,又怎么會半分銀子都不剩下了呢?”
“這,這兩年年景不好,莊子上的租子本就降了不少,雖然有陸陸續續送了上來,但剛送上來就被分掉了,所以,半分都不剩下了?!?
“那咱們府上每日花銷用度又是從哪兒來的?”賈赦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