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都說了姑娘無事,你自己急也就罷了,還要連帶林姑娘跟著著急!”
黛玉問道,“這是個什麼說法,好好的怎麼會睡上一天一夜呢?”
孫嬤嬤一面吩咐兩個小丫頭將火爐收拾了,擺在門口,再將煮好小米粥放在火爐上頭,慢慢加熱了,順便拿小勺子來回攪拌了開來。
一面回道,“還請林姑娘放心,我們姑娘暫時沒什麼大事,只是好久都不曾閤眼了,一時悲傷過度,才昏迷了過去的,多睡一會也是正常的”
黛玉是個靈敏的,道
“暫時?這是何意?”
孫嬤嬤瞧著小丫頭們做得不錯,直起了身,回道,
“姑娘到底是早產兒,底子就比一般的人要弱上一二,這半年來,熬得過了些,好在年輕,一時也不大顯,這會子能好好睡上一覺,去了勞乏,再飲食上頭補充足了,就算不得什麼大事。
但是若是姑娘在這會子不曾養好,或是繼續自顧傷懷,引得外邪入侵,怕是會傷了根基了。”
黛玉急問,“這可有的防治?”
孫嬤嬤搖了搖頭,回道,“喜怒哀樂本是人慾,全是看得姑娘自己了,旁人便是說再多也沒用的,林姑娘不也曾經歷過的。”
黛玉一頓,回想起了當日自己爹爹林如海去世時,是何等的痛徹心扉,只是當時候,她還得照料著年幼的林睿,還得適應著陌生的林家宗族,就是這樣,有著別的事情的牽絆,她纔好些,只是四妹妹......
纔想著四妹妹,就聽著裡間傳出了聲音。
賈璐睜開了眼,感覺過了許久,做了很多的夢,但又想不起來自己夢裡做了什麼事情,一朝醒來,不知身在何處。
“有人嗎?”
幾人聞著聲音,趕緊進了裡屋,墨染扶著賈璐起了身,黛玉倒了溫茶送了上來,孫嬤嬤把著脈。
半響,賈璐恍恍惚惚,不知飢渴,黛玉見她一直喝著,以爲她渴,很是餵了好幾口,直到肚子晃盪,有了些飢餓感,賈璐纔有些清醒了過來。
晃了晃有些發脹的腦子,問道,“可有些吃的,我餓了?”
墨染忙道,“有,有,正在外頭熱著呢,我這就給姑娘端進來。”說完便跑了出去。
孫嬤嬤放下了賈璐的手腕,塞進了軟被之中,笑著道,“姑娘休息得極好,只是前段時間有些操勞過了,有些體虛,嬤嬤給姑娘開上一些進補得藥方子就可以了。”
說著,也不多留,出了裡間就去開藥去了。
屋子裡頭唯留下了黛玉和賈璐兩人了,賈璐目光無神,瞧著一處地方發著呆,這個場景讓黛玉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她自己先是失去了母親,後來又失去了父親,賈璐也是一般,現在她們兩個都成了沒爹沒孃的孩子。
賈璐這不悲不哭的表現著實有些讓人擔憂,黛玉小心問道,
“璐,璐姐兒,你,你沒事吧?”
賈璐聽著聲兒擡起了頭,黛玉正擔憂得瞧著她,賈璐晃了晃腦袋,便回道,
“林姐姐放心,我沒事情,父親雖然去了,但我還有哥哥、嫂子、侄兒和侄孫兒呢,我還不至於就像個玻璃人,碰都不能碰上一下了。”
賈璐嬌柔的眉宇間透出一股堅毅來,這是黛玉從未見過的。
“你......”黛玉正猶豫這說什麼的時候,見墨染端著小米粥就進來了,喊道,
“姑娘,您的粥來了!”
這粥才熱沒多久,正溫熱適合的時候,賈璐又昏睡了真正一天一夜,早就餓慘了,端起碗,稀里呼嚕得喝了起來。
黛玉見她喝得暢快,再大的憂心都放到了肚子裡,只要能吃得下東西都算不得什麼。
一大碗熱乎乎的粥喝下了肚子,賈璐方覺得自己活了過來,對著黛玉道,
“林姐姐,我沒事,如今父親新喪,我還得打起精神幫嫂子處理父親的後事,父親一輩子爲族人奔波,我一個女兒家做不得什麼事情,唯有讓他後事做得風光,讓父親走得安心些就是了。”
忽得外間賈母一手拄著龍頭柺杖,一手攙扶著鴛鴦,被一羣穿麻帶孝的媳婦婆子簇擁著進來了。
“璐姐兒,我可憐見的璐姐兒啊!”
賈母聽聞自己那可憐見的小孫女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擔憂非常,直道賈珍夫婦不曾照料好她,放心不下就要親自過來看看,老祖母關心小孫女,這樣的事情誰敢攔著,衆人勸不下,只好跟著一塊過來了。
誰知裡頭的場景和大傢伙想得完全不一樣,賈璐坐在牀沿上頭,手裡拿著乾乾淨淨的粥碗,嘴角上頭好掛著米粥糊糊,又是睡久了剛起來,臉上的紅暈尚在,不過消瘦了些,瞧著卻比站在一邊的黛玉臉色還好些。
一時間,賈母也有些尷尬了。
賈璐瞧著衆人的一身孝服,也知道事情不可違逆了,便是做了再多的心理建樹也沒得忍住,兩行晶瑩便滾落了下來。
墨染機靈,小的時候在賈母身邊做活過,忙給賈母端了一張老藤圈椅到了賈璐牀邊,請賈母坐下了。
賈母拭去了賈璐的淚痕,輕拍她的手,寬慰道,
“你父親雖去了,還有老祖母在呢!你放心,若是你哥哥嫂子敢欺負你!只管來尋祖母,祖母給你做主!”
身後一身孝服的賈珍夫婦被賈母說得委屈極了,卻也不敢反駁,當是時,賈敬病重臥於榻上,他們兩個身爲兒子兒媳沒有守在身邊,本就爲人詬病了的,只留了一個年幼未成年的妹子照料老父親病牀前,還讓妹子疲勞過度,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賈母罵他們兩句算是輕的了!
只能在自己心中寬慰自己,好在外頭傳聞不大一樣,自己等人是爲太上皇送靈而錯過了自己父親的最後一程,此乃重孝兩難全,敢說他們不孝就是自己不忠了。
賈璐是知道實情的,忙解釋了道,“還請老太太放心,哥哥嫂子待我極爲寬宥,不曾有過半點怠慢之處。”
賈璐這般道,賈母也就罷了,再說就是以疏間親了,摸著賈璐垂到腰際的秀髮,因著這些日子保養不大好,有些乾枯髮捲,憐惜著道,
“可憐見的,纔沒有母親,現在又......”賈母道起情來,是個人都忍不住,賈璐也就紅了眼。
“珍兒媳婦!”賈母喊了聲,章氏起身到了跟前,道,
“老太太,我在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