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用了午膳,到了下午時分,就聽著有人來報說是錢嬤嬤來了,賈璐忙讓人請了進來,只見一個瘦削精明的四十歲婦人上來請安。
賈璐細細打量了,這錢嬤嬤在她五六歲那會見過面,有些眼熟,與園子中的嬤嬤不一樣,她穿金戴銀的,為人又精明外露,不像是個下人,反而瞧著像是中等人家的太太一般。
錢嬤嬤請了安,便笑著道,
“早就想到姑娘身邊來了,當初說好的等著姑娘上十歲就上來的,老奴可是千盼萬盼,拿著手指頭數著算,不過府里沒有吩咐,老奴也不敢進來,等今兒早上太太吩咐了,老奴可是立馬收拾了東西,這便趕了過來,還請姑娘別笑話我的急性子!”
聽著她這般會說話,就是賈璐聽著也心中熨帖,暗道,怪不得她能財源廣進呢!
“嬤嬤無需多禮,快些坐下吧,我正要請教你呢,怎么會笑話呢!”
錢嬤嬤這就坐下,賈璐問道,“嬤嬤可是安頓好了?”
錢嬤嬤回道,“安頓好了,是焦茜姑娘帶著的,就在李嬤嬤隔壁。”
賈璐又問,“那家里可曾安頓好了?”和孤家寡人的李嬤嬤不一樣,錢嬤嬤可是拖家帶口的,以往是住在家里,現在是住在園子里,和家人分開,恐怕多有不適。
錢嬤嬤回,“家里頭小子都大了,如今也都獨門獨戶了,家里老頭子經常出門進貨,往常家中也就我一人,還不如到園子里來,和大家相親相親呢!”
兩人寒暄了一陣,之后賈璐便問道,“嬤嬤可知道咱們府上城東的繡莊和狀元街上的雜貨鋪子?”
錢嬤嬤手里頭掌管過數間鋪子,心中都有數,聽賈璐一說,就知道是哪兩家,便道,
“姑娘可是好福氣,這兩家鋪子可都是難得的,一年也有五六千兩銀子的進項,在府上置辦的鋪子里頭都算是上上等的了。
尤其是這繡莊,全名兒喚作是富貴繡莊,專門做的是富貴人家的生意,里頭的繡女多是從江南招來的,便是紡線的蠶絲多用的是南邊來的貨,每一針每一線都是精心而作的,像是姑娘身上這件衣裳便是富貴繡莊里頭做出來的。”
賈璐瞧了一眼身上這件綠竹青溪的襖子,瞧不出有什么不同來,便問道,“不是說咱們府上都不會用外頭做的衣裳嗎?”
這話問的是府里的事情,錢嬤嬤回不上來了,李嬤嬤方道。
“合該說是姑娘這些中饋之事也該學起來了,便是自個兒身上穿的衣裳都不知道出自哪里的。
姑娘爺們的衣裳確實多數是府上自個兒做的,尤其是貼身的衣裳,更是不得由外人接手,多數是房里頭自己的丫鬟做的。
姑娘們的四季衣裳都屬于日常的份例,都是由府上的繡房統一做的,不過統共就一個繡房,里頭的繡娘手藝是不缺的,但不是單給姑娘一人做的衣裳,她們更多是精心上頭老爺太太等等,對姑娘的衣裳就不大精心了。
姑娘您的四季衣裳,除了榮府的,還有寧府的,兩邊都有送過來。這榮府做的衣裳一貫都是您和二姑娘三姑娘一樣的。”
賈璐了然,怪不得紅樓中,賈家三個姑娘動不動就穿一樣的衣裳呢,原來份例如此。
“不過,我倒是不曾見到二姐姐和三姐姐穿得一樣啊?”
李嬤嬤又道,“三姑娘多穿的府上的份例,至于二姑娘,怕是大太太有所幫襯吧,畢竟大太太是二姑娘的母親。”
這倒是,這陳氏可不比邢氏吝嗇,加上膝下無子,說不得多照顧一些二姐姐。
李嬤嬤接著道,
“榮府的衣裳,姑娘是不大穿的,主要的還是寧府那邊做的衣裳,不過府上做的衣裳到底不如外頭做的精致些,所以在姑娘小的時候,咱們府里的老太太便吩咐了,每季都會讓外頭做衣裳來,倒是不知道原來都是從自家的繡莊里送上來的。便是老太太去了,這個規矩也留了下來的。”
錢嬤嬤一邊道,“正是呢,這規矩延續了好多年了,因著都是自家的鋪子,所以也不必和外頭那樣再親自進來為姑娘量體裁衣了,直接問府上要了尺寸便好,想是這般,姑娘才不曉得的。”
賈璐聽了道,“這樣我是明白了,這繡莊是單單自己人嗎,還是會收一些其他人做的活的?”
錢嬤嬤回道,
“收是收的,只是收上來的東西不會再富貴繡莊賣出去,畢竟外頭的比不上自個兒做的,咱們府上還有其他的繡莊,收上來也可以從別處賣出去。
只不過,那繡莊裝修得好,瞧著門檻高,一般人家,或是手藝不精的,或是所用面料針線不好的,見了大門就不敢進的,所以不怎么有人會送活到繡莊上。”
“那么那個雜貨鋪子呢?”賈璐又問。
錢嬤嬤回道,“那間雜貨鋪子比之富貴繡莊倒是次了一等,他的名兒叫做是四時坊,坐落在狀元街上,因曾經出過三位狀元而得名,如今里頭住的也多是讀書人,里頭多做的是讀書人的生意,像是筆墨紙硯、胭脂水粉等物。”
“咳!咳!”賈璐正喝著茶呢,頓時被她說得嗆了好大一口。
“胭脂水粉怎么就是讀書人的生意了?”半日緩過來之后,賈璐問道。
“這,這。”錢嬤嬤有些遲疑。
李嬤嬤瞧了出來,怕是有什么難言之處,不過姑娘也大了,還沒了娘親,對于一些事情,少不得要接觸一二。
便道,“錢嬤嬤,你便直說好了。”
這樣錢嬤嬤才一一道了來,
“這狀元街起初出了三位狀元,被認作了福地,之后街上人家的屋子都被朝中權貴給買了下來,用作是家中子侄讀書之所,只是這個權貴豪門之子離開了家,又哪里會用心苦讀,揮金如土起來。
這,咳,這風塵女子們或貪慕虛榮的女孩們便聞風而來,兩相對眼之后,狀元街反而更加烏煙瘴氣了,京里的人說起狀元街上的讀書人,也多是諷刺的。”
賈璐又問了一些話,見她有些疲憊之色,便讓她回去休息了,吩咐道,明兒早上再一起出門去瞧瞧這兩家鋪子去。
不過第二日早上,卻聽著馬廄里的人卻來回,說是馬兒怕是吃錯了什么,有些拉肚子,恐怕出不了門了,只能等兩日看看,這樣,只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