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周瑞家的得了個送宮花的差事,便王姑娘、鳳姐們那里去了,她今天有是陪著劉姥姥,有是去了梨香院,到處跑,早已腳酸累了,便也顧不得什么規矩了。
先是就近先去了鳳姐那兒,見二姑娘、三姑娘都在,便先將花兒給了她們,再去林姑娘那兒,卻被林姑娘抓住了把頭,刺了一刺,也本是她的失誤,再也不敢回應的。
心情怏怏,身體乏累,便要家去,卻被一年輕的媳婦子撞了個滿懷,正要開口罵呢,卻聽得她言語。
“媽媽,我都等了好一會了,您怎么才回來呀?”
定睛一瞧,這釧釵戴玉的,可不是她的閨女嗎?
“你裝什么鬼,你老娘的命都要被你嚇掉了!”說著揉了揉胸口。
她閨女正有事求她呢,且上前幫她揉搓起來。
“娘,你女婿在外面吃了酒,被人告了個貨物來歷不明,被壓去了衙門,您老且想想法子救救您女婿才好。”
“這么點大的事,就跟慌腳雞似的,這么晚了快回去吧,等我明兒求了奶奶太太,他自然就會回來了。”
周瑞家的閨女聽了老娘的話,才放心下來,猶猶豫豫地走了,偏生還不放心,不住地叮囑道,
“您老可別忘了啊!”
周瑞家的揮揮手,笑罵道,
“快滾吧,有了男人忘了娘的東西!”
這周瑞家的女婿卻不是旁人,正是和賈雨村演說榮國府的冷子興,他原是一平民小商販,娶了周瑞家的姑娘后,開了一家古董行,日子過得越發富貴起來,可偏偏吃了酒,跟別人鬧了起來,別人記恨他生意好,告他了個來歷不明。
周瑞家的也沒當回事兒,身子乏累回去歇下了。
第二日起身,記得她閨女說的這事,原先想去請示太太的,可一想太太如今不管事了,告訴太太也不過推給二奶奶,還不如直接去二奶奶那兒呢!想著便走去了鳳姐那兒。
鳳姐聽說了這事,她歷來是自持能耐的,既然周瑞家的求到她頭上了,如何能不管,再者,周瑞家的是姑媽的心腹,姑媽自從自己嫁進來之后對自己也是幫襯頗多,不過是見小事,就當是孝敬姑媽了。
便對周瑞家的說,
“你且先去,這事有我呢!”
又讓彩明以賈璉的名義寫了一封信,給當地府衙,讓衙門里的人了結了官司,將人放出來。
彩明下去寫信,周瑞家的見事情穩妥,便也告謝退下了。
果然過幾日,周瑞家的聽女兒來說,女婿放出來了,古董也被返還了,那個告發的人被以污蔑的名義被打了幾板子扔出來了。事情既已了解,周瑞家的將此事拋之腦后了。
然而此事卻并未完結。
且說陳氏,在賈家也是當過兩三年的家,這幾年雖然不再當家,卻上得賈母愛戴,下得鳳姐尊敬,在府里頭有些個人脈關系,又有一個這賈家是個漏風的,這消息內眷里頭有些能耐的都知曉了,偏生瞞著爺兒們。
知道的人也沒當回事,倒是陳氏看重這事,派人詳細打聽了一二,冷笑道,
“這璉二奶奶鳳哥兒不虧是脂粉堆里的英雄,是個男人也比不過的,這連男人都不敢碰的衙門訴訟官司,偏她當個小事,竟然也敢伸手!”
陳氏一挑眉,想出了一個法子,且道,
“這既是用的璉兒的名義,又如何能瞞著他呢?”
是日,那衙門里的知縣老爺也是個機靈的,了解此事之后,想要攀上賈家,便使人去了一封信,專門叮囑要交給賈家的璉二爺。
賈家的門房里頭一個傻乎乎的小子得了這封信,聽著旁人道給主子辦事有賞錢,便匆匆去賈璉鳳姐兒的院子里頭報道了。
正巧鳳姐去了老太太屋里頭伺候,院子里只有賈璉在歇息,傻小子在屋頭外說話聲音大,平兒又攔不住,竟吵醒了賈璉。
賈璉被吵醒,脾氣自然不大好,喝了口冷茶醒醒,開口問道,
“外頭是哪個,吵什么吵,在鬧啥呢!”
平兒進來回話,
“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廝,我讓人打發了去,爺且再歇息一會子。”
賈璉脾氣正暴,哪里還歇得下,
“你且去把那小廝叫進來,我倒是要問問,他來看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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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兒無奈,只得將人叫進來。那小廝見賈璉黑著臉,哪有不怕的,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
“你說說,你有什么事兒大晌午地過來說啊!若事不重要,看我不打你嘴巴子!”
小廝顫顫巍巍道,
“是外頭一官差老爺送來的信,說,說,一定要給璉二爺瞧的。”
賈璉聽著說是給我的信,還是官差,理智回來了,“你且拿上來瞧瞧。”
小廝奉上書信,賈璉取來瞧了,大致了解了,說是自己要辦的事情都辦妥了,如何處置諸如此類等等,可自己何時讓他做這些了?
自己也顧不得處置小廝了,隨意將小廝打發后,問平兒,平兒知道事情雖不張揚,但府里還是有所傳聞的,想瞞也是瞞不下去了,便一一道來。
如今賈璉和鳳姐才成親四五個年頭,感情正濃,所以王熙鳳以他的名義做事,他也沒當回事兒。王夫人向來對他們晚輩慈善和藹,賈璉對王夫人也是尊敬的,給她的心腹辦點事也無妨。
只是他到底個男人,讀過書,見識也廣一些,知道這衙門里的事情可大可小,這書信還有平兒所道,對這場官司都一知半解,怕有什么不好打理的地方,便叫自己的心腹小廝,興兒前去打探一二。
那興兒回來后匯報與他人所說并無不同,
“...那人衙門堂前便告,說冷子興不過是個平民百姓,可他出售的青花瓷的盤子分明是前朝進貢之物,到如今也是也是進上的東西,如何能讓他得了...”
賈璉恍然大悟,這古董行不比一般的行當,一來隨便入手一件就價值百千兩的,非背景深厚之人不可為,二來古董不是真便是假,這冷子興此前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商人,在娶了周瑞家的女兒之后才開了古董行發達起來,又說這古董貴重,賈璉便疑心起來。
“那冷子興便言語,他岳母是榮國府二太太的陪房,這盤子便是二太太贈給她的,周瑞家又當做嫁妝到了他們家,況且這般精貴的東西他也不過就這一兩件,也是從不賣人的,方才解釋清楚。”
賈璉想著周瑞家的很是受王夫人的信任,王夫人又是這般和藹可親,且如今他和鳳姐正是蜜里調油的時候,也也不愿多追究,掃了掃尾便罷了。
可到底是內心起了嫌隙,吩咐門房的人,凡是以他的名義發出去的信,都記下來,閑著空給他匯報。
平兒原本就忐忑著,卻又忙,混忘了,過了幾日,見賈璉不曾言語,也一如既往,便想著這事便就罷了,不然那回話的小廝可少不得一頓打,便也瞞著王熙鳳。
但是陳氏卻并不滿意,原以為這賈璉是個懂事的,卻也不比他老婆好些,想著她年紀也長了,賈赦對她恩情淺薄,賈璉也靠不住,賈琮倒小,或許可以一用。
再者,她又思慮,這王熙鳳太是大膽了,加上這家風松散,得相個法子治上一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