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京城這邊韓氏出殯,賈璐等人傷心欲絕,在江南,林黛玉比起賈璐來好不了多少。
黛玉自從聽聞了說是他父親不大好,三魂六魄便丟了一半了,迷迷糊糊跟著賈璉坐船來到了揚州,進了巡鹽御史府,也瞧不見人來人往,直愣愣得往內(nèi)院正房去了。
黛玉是林府唯一的女兒,誰也不敢阻攔,賈璉還要和林睿、林管事招呼,也沒來得及,這樣就被黛玉一路闖了進去,黛玉瞧著林如海臉色蒼白,關(guān)鍵是嘴脣發(fā)紫,一直以來強撐著的一口氣沒緩過來,愣是暈了過去。
梅姨娘這處正照顧著林如海,見一豆蔻少女闖了進來,雖年幼,但也瞧得出賈敏的影子來,梅姨娘跟著賈敏多年,瞧見了也是高興,正要上去迎,不妨她昏了過去,旁邊的丫鬟婆子嚇得叫了起來。
梅姨娘雖是奴婢出身,但自從賈敏去後,一直幫襯著打理內(nèi)宅,說是姨娘,比起其他人家的主母來說也是不差的,當機立斷止住了衆(zhòng)人的驚呼。
“禁聲!老爺還在休息,你們吵什麼!”
到底是當家的人,在梅姨娘的招呼下,總算安靜了下來。梅姨娘瞧了一眼林如海,見他沒醒才放下心來。
親自過去,試圖抱起黛玉,對著旁邊一動不動的人輕聲罵道,
“還不快過來!這是我們姑娘!”
衆(zhòng)人這才後知後覺,七手八腳將人給扶了起來,送到隔壁廂房裡。梅姨娘趕緊讓人喚了大夫來,索性林如海病重,大夫是家裡常駐的,大夫把過脈後道,是一時氣急攻心才昏了過去的,不妨礙,也不需要開藥,等過半個時辰就好了。
那邊林管事安排著將賈璉住進了客房裡,聽說後院又找了大夫,心中焦急,匆匆和林睿趕了過來。
林睿年幼,在來林家之前也是苦過的,他知道自己雖然是嗣子,但不是親生的,他的這個姐姐纔是親生的,父親也是爲了她這個姐姐才過繼的自己。在過年的時候,父親帶著他回京述職,他也見過了這個才華橫溢,秉絕代之姿的姐姐,對她也是心懷好感的,聽聞姐姐昏了過去,便自告奮勇要陪著她。
自家姑娘和嗣子搞好關(guān)係自然是最好的,梅姨娘和林管事自然無又不應(yīng)允的,梅姨娘叮囑了他幾句,就讓人送了過去。
這邊梅姨娘和林管事在花廳坐定,兩人說起話來。
梅姨娘原先是賈敏的陪嫁丫鬟,後來賈敏失去了兒子,便開臉給林如海當了姨娘,不過林如海不好女色,忙碌於正事,也沒多寵愛於她,因此至今也沒懷過孩子。
林管家是林家積年的老人了,他的父親就是留守京都老宅子的老林管家,世代侍奉林家,功高勞苦,被賜了林姓。
兩人早年並無關(guān)係,但自從賈敏去世,黛玉上京,加上林如海忙碌衙門裡的事情,府裡梅姨娘主內(nèi),林管事主外,兩人漸漸交際起來。
“老爺如今可好?”林管事問梅姨娘。
梅姨娘嘆了口氣,“還能怎的,大夫說毒是控制住了,不過這毒太烈,壓了壓不住,只怕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了。”
林管事憂愁,“唉,這老爺病重,姑娘一回來也昏了,外頭可是鬧翻了。”
“這是怎的?”
“還能有怎的?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沒了老爺?shù)膲褐疲忸^這羣人搶錢就跟瘋了一樣,張家、李家、王家、程家這幾家可以說是快要家破人亡了!”
梅姨娘驚訝,
“這幾家可都是咱們江南地區(qū)富可敵國的鹽商了,家中家丁衆(zhòng)多,背後靠山強硬,便是老爺也只能限制不敢多動他們,是誰有這個膽子做的事情?”
林管事諷刺道,“還能有誰,不就是他們的背後的靠山嗎?”
這幾戶人家平日裡看著恭敬,卻不是好相處的,往日裡都要老爺三請四請才能收斂著點,自己吃得滿腦肥腸,還常在外頭道老爺嚴苛,與民爭利等等,等老爺病了換了他們主子來,恨不得將她們的家產(chǎn)全都充公了了事,急得現(xiàn)在天天送禮,送藥材,恨不得老爺即時好了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我呸!
梅姨娘也是管了這麼多年家的人了,不是無知的婦人,多少曉得外頭的事情。
“隨他們鬧去吧!反正都是些富得流油的大商人,怎麼也牽扯不到平民百姓去!”
林管事冷哼,“這個可不一定,這些個大商人隻手遮天,便是自家倒黴也得拉下旁人去,你道如何?”
梅姨娘搖頭。
“他們把賦稅給動上了!”
梅姨娘驚呼,“這,這可如何是好,賦稅一動,交不上去,老爺又在任上,豈不是,豈不是背了黑鍋了?”
林管事?lián)u搖頭,到底是女人,頭髮長見識短的,
“這賦稅要是出了事,別說咱們老爺了,這整個江南一道各府各縣,恐怕得從上到下都得完,至於咱們老爺,人死如燈滅,管它洪水滔天呢!”
梅姨娘一巴掌拍了上去,“你怎麼說話的!”
林管事也是一時憤恨,只道自己做錯了事,說錯了話,自打了一嘴巴子,
“瞧我說的!”
梅姨娘不管外頭的事情,林管事話糙理不糙,確實與他們無關(guān)了,只是這老爺後事在即,這賈家的二爺是個什麼品性還未可知。
“當年我隨著太太出門子,那個時候璉二爺還是個奶娃娃呢,你剛剛接待他,瞧著他爲人如何?”
他們林家要是老爺去了,只剩下病弱的姑娘和年幼小爺,必然是不會留下來的,要跟著璉二爺上京去的,他們這羣人不可能都跟了去,只能就地放回,這璉二爺就是主事之人,關(guān)係到自身切身利益,林管事也得認真起來。
“這賈家二爺瞧著說話做事倒是有一套的,待少爺也算客氣,但你還記得去年之事不?”
梅姨娘自然知道,“可是姑娘病重的事情?”
“當初可是說是這位爺會親自過來請罪的,後來不了了之了,若從這件事情來講,他也算不得多麼靠譜之人。”
梅姨娘小的時候在賈家待過,比林管事到底多些瞭解,道
“這可未必,這璉二爺雖然是賈家正牌嫡孫,但上頭有老太太,還有兩位老爺、太太,可輪不著他做主,他也不過是聽命而爲的。”
林管事皺眉,“這賈二爺也是二十多歲的人了,在家裡竟然半分做不得主。”
他們這樣的人家,早早確定了繼承人,就該培養(yǎng)起來了,原是一些庶務(wù),然後人脈關(guān)係,等等,就連林睿雖然年幼,他如果說話的話,林如海也是要聽的,至於他們林管事等人更是不能不遵從的。
梅姨娘正要回答,卻聽著外頭來報,賈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