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璐好生聽了這一耳朵的閑話,更加肯定這是紅樓世界了,這賈元春將要入宮了,天,賈家最大的靠山就要進宮了,怎么好像老媽不是很開心呢,這進宮當娘娘不應該是闔家皆歡的事情嗎?
等到王夫人走后,賈璐也強撐不下了,呼嚕呼嚕地睡著了。
韓氏睜開眼,見孔嬤嬤送人歸來,一揮手,讓嬤嬤先別說話,看了看姐兒,睡得正熟,吩咐人抱下去睡了。
“送走了?”
“是,剛剛回去了。”
韓氏直了身子,孔嬤嬤非常有眼力見兒得給她太太墊上一靠墊。
韓氏隨手指著一旁的炕上道:
“嬤嬤,你炕上坐,我們說說話。”
孔嬤嬤連忙推脫,“這可不敢。”
又吩咐小丫頭送了一個小凳子過來,就擺在韓氏腳下,自己坐在了一邊。
韓氏見此,道“嬤嬤何須如此,你跟了我這么久,難不成還坐不上炕?”
孔嬤嬤笑著,“哪里,太太待我們的好,我們都是知道的,只是最有拿起子小人,見不得咱們好,只當是沒規矩,反而越發聽不得話了。”
韓氏道,“這也就罷了。”
“我問你,這西府里頭要送大姐去宮里,你可知曉?”
“我們下人這邊倒是聽了一耳朵,但沒人當真。”
韓氏問:“這又是為何?”
“太太這大半年來忙于安胎生子,自然不知道這外頭的事。要說前幾年倒是有大選,給太子選了正側妃,今年可沒聽到要在開選秀的事,我們下人都想著,這沒頭沒腦的,定是瞎傳的。”
韓氏一聽,也愣了,“這倒是,太子早早成了婚,二皇子還小,這朝廷并無大選,那大姐兒又是怎樣進去呢?”
“就是說呢,奴婢們原先也當時個謠言,不當真,沒曾想,王夫人竟然說是真的,我們也好奇著呢?”
“倒是不湊巧了,早知道我就當面問問了,你們且去打聽一二,這元春是打算怎么進宮。”
孔嬤嬤應了,正要下去。
韓氏猶豫一會,攔住她,
“你且等等,不用去了,你去瞅瞅,老爺在家嗎?看到老爺就說,我有事兒要尋他,請他過來一趟。”
“是。”
正湊不巧,賈敬出門了,不在家,韓氏無奈,只好等他回來再說。
某日,賈璐正在韓氏懷里睡著午覺,韓氏也半合著眼打著瞌睡。
此時賈敬著一件嶄新的鼬鼠皮衣大襖氣哄哄的掀簾子走了進來,不等奴婢倒茶,自己拿著水壺倒著喝了,一時喝急了,險些嗆著了,氣得直接甩了杯子,“這蠢婦!”
賈璐被杯子摔碎的聲音一下子嚇醒了,“啊啊”的大哭著,賈敬聽著賈璐的哭聲,勉強壓下怒氣,和韓氏一起小聲哄著賈璐,待賈璐不再哭了,看到一雙眼哭的跟兔子似的,賈敬又是愧又是惱的,將賈璐抱起來拋高高,將姐兒逗笑了方好。
韓氏在賈敬哄著姐兒時,安排下人將摔碎的杯子處理掉,雖有歲歲平安的說法,但大節下的摔壞東西到底不好。又讓人泡了杯降火的綠茶過來,親自伺候賈敬喝下后,問道,“老爺為何如此惱怒?”
說起此事賈敬一時間怒氣又起,看著懷里睜著大眼的賈璐,到底將怒氣平復了下來,說,“王氏這蠢婦說要給元春過個生日,聽說賈母已經同意讓其通過小選入宮!”
什么!
韓氏頗為震驚,小選!
回過神來,韓氏忙讓人將東西收拾好了之后,抱著賈璐出去了。
賈璐非常想要留下來聽聽,是怎么回事,奈何人小沒人權,被抱了出去。
韓氏親自奉上茶與賈敬,
“這又是怎么了,前兒那政弟妹還與我說是要講他們大姑娘送到宮里頭,我還疑惑著,這沒聽說有大選的聲音,正奇怪著,還想問問您來著,不成想您不在家,一回家就氣成了這樣!”
“皇上登基已有三十載,根基穩定,喜歡的多是江南秀麗女子,宮里頭又有甄貴妃娘娘在,皇上可不愛好咱們這樣勛貴人家的姑娘。這太子早已成婚,二皇子還小,這一兩年間可是不會大選了。他們又如何能通過大選將人給送進去?”
“那何不在等幾年?”
“你可不就忘了這元春的年歲了,再過兩年,她可就逾歲了。”
“那就任憑這公府千金,通過小選進去伺候人去?”韓氏更為訝異了。
“此次小選并不是選取的宮女,乃是女官。”
“這又有多少差別?除了那些個末品小官家的女孩兒,夠不上大選的要求,才會積極參與者女官的小選,雖是女官,還不是低人一等,可憐咱們家金尊玉貴的元春了,平日里,從來都是一腳出八腳邁的,竟然落成這個地步了。”
韓氏思及元春的人品、相貌,皆是京都之中拔尖的存在,還想著她將來會得怎樣品貌的夫婿和前程,不想卻是入宮伺候人,韓氏自來多愁傷感,不禁傷懷起來。
賈敬未曾看到韓氏的傷感,只冷哼一聲:
“什么公侯千金,叔叔早就去了,她賈政也不過是五品的員外郎,他又不善經營,分了家還不及那些末品小官呢,可不得早早安排進宮,搏那裙帶的富貴去!”
賈敬越想越覺得傷懷,前世留在世間數十年,自然知道元春封賢德妃后鮮花著錦,死后賈府大廈將傾,樹倒猢猻散,為了阻止此事,他做了多少事,先是利用叔叔賈代善對賈敏的一片愛女之心,讓這位天子寵臣暗示皇帝賈府的女兒不入宮,可惜不知道皇上理解了否,還是裝著不懂,沒讓賈史氏一心培養的賈敏入宮,卻始終沒明旨允許賈府的女兒不入宮。
自己后來又通過赦弟說如果賈家女兒要入宮,最好是將迎春記在嫡妻名下,這樣在大選上是一等將軍嫡女,怎么也比小小的主事之女地位來得高,這迎春生母早逝,雖年齡尚小,但性格此時也看出來了,是個懦弱的,必不會向元春丫頭那樣大膽,利用秦可卿的事為自己謀取利益,全不顧同族的寧國府,也不會仗著權勢插手娘家事宜。
可恨王氏利用老太太對小兒子的偏心對庶出的漠視,不告訴族里就徑自報上小選,更可恨的是,賈赦提出可讓迎春未來參加大選時,賈母直接以年齡尚小看不出品性為由頭斷然拒絕,賈赦竟是這般懦弱,也不敢多言。
賈敬心知老太太不過是看著大兒子承襲了爵位,不想讓心愛的小兒子過的比大兒子差。自己雖是族長,但這事一來已訂;二來這只是小選,賈府現今與前世不同,賈敬在考上進士后沒有遠離朝堂,而是任太常寺卿,賈珍沒什么才能,靠著妻舅的關系,在大理寺做左事,以賈蓉為首的下一輩也展現了杰出的才能,族中并不缺乏繼承者,自然不用將重寶壓在女子身上,所以還不到族里出手之時。
想著自己全力阻撓,竟也改不了結局,又想起自己當年費盡心機保下庶弟和弟媳,不過多拖了幾年,還改不了夫妻雙亡,只留下賈薔的結局,一時間讓信奉道家的賈敬懷疑是否真是天意難為,無法更改,這才惱羞至此。
兩人雖所思所想各不相同,但卻同樣傷懷悲己,韓氏尚好,平日里有著賈璐撒潑打滾,加上又不是自個兒的孩子,傷懷過一陣也就罷了。偏偏賈敬負擔著整個賈府一族興亡重責,偏偏幾經努力,都不能達成,頗有幾分喪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