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月,賈赦可以說是意氣風發,不輸當年老國公和老國公夫人在的時候,在得知賈母的外壯內虛之後,賈赦的膽子越發大了起來。
賈母才方好一些,就不知道他從哪裡尋來了他原配張氏的族人,鬼知道他是到哪裡找到的,當年章家雖然顯赫,但一脈單傳,早多少年就斷了根了,只留下張氏一個姑娘,帶著絕戶財嫁進的賈家。
賈赦藉著這個張家族人,拿著當年的嫁妝單子要討要張氏的嫁妝,當年張氏早亡,她的嫁妝由著賈母和王夫人掌管著,就是陳氏嫁入之後,得手了家中中饋管家之權,但分毫碰不得前任的這個嫁妝之財的。
這麼些年下來,張氏的嫁妝或是轉嫁到公中,或是被賈家貪婪的上下等人著手,除了不好動彈的大件還在庫房裡頭放著,那些什麼嫁妝鋪子田莊什麼的,哪裡還剩得下多少了,賈赦這一下子還真是會找事情!
若是不應下他的話,賈赦豁出臉皮來,就要叫這個張家族人狀告賈家吞併張氏家產的名頭,賈赦是個混不吝的,豁出去什麼都肯幹的,賈母不同意,他一句話不說就拉著張族人往外頭跑去,就要上衙門遞狀紙去!
得了,賈母連忙攔住了他,息事寧人吧!這張氏的嫁妝說破天去,也是大房的,賈母只能再一次妥協了,讓王氏將張氏的嫁妝收拾出來,交給賈赦。
王氏怎肯將吃到肚子裡的東西再吐出來,藉口自己多年不曾管家,並不知道前任大嫂的嫁妝在何處,推得一乾二淨。
只能王熙鳳對著嫁妝單子一個庫房一個庫房找了出來,多少年的老物了,灰塵滿天飛,偏生賈赦高興,全都搬回了他的小東院子裡頭,生下的還缺的,鬧了兩回,從賈母那榨了點出來,也就罷了。
有了這些並賴家抄家抄出來的,足夠他揮霍一陣子了,也就安靜下來,賈母也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樂意安靜,有人卻想著逼著他鬧騰。
這日,賈赦正坐在榻上摟著他的唐朝紫煙壺擦拭著,旁邊擺著溪口朔流的紫檀木扇子,百鳥朝鳳的窄口細瓶,一個個寶貝,比伺候老孃還精心。
一邊站著兩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花容月貌的,更難得的是一對雙生的姐妹花,一個人捧著果盤,一人端著茶杯。
陳氏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
“嘖嘖,大老爺的日子過得好著呢?美人陪伴,紅袖添香,還有數不盡的寶貝古玩,這日子真是神仙都不換啊!”
賈赦瞧見是陳氏來了,頓覺掃興,不由撇了撇嘴,放下手上的紫煙壺,
“你怎麼過來了?”
說來賈家這幾對夫婦沒有一個是感情好的,就是開頭好的後頭也不好的,賈政和王夫人是一對模範夫妻,規矩得不能再規矩了,賈璉和王熙鳳開始好得跟一個人似的,現在也疏遠得厲害。
賈赦和陳氏亦是如此,陳氏剛嫁進來得時候雖不甚美貌,卻有著年輕鮮活氣,又想著討好了賈赦好得一個自己的孩子,小心奉承之下,瞧著有兩分夫妻恩愛之感。
但再怎麼謹慎討好,也架不住賈赦那般的折騰,一會要女人,一會又得罪賈母罵一頓,然後在自家院子裡頭髮脾氣,陳氏再怎樣小門小戶,也是官家嫡女出身,傲氣沒有,傲骨還是有兩根的,哪裡受得住他,漸漸也不耐煩討好了。
而賈赦呢,有錢有閒,你不來討好我,有的是漂亮姑娘討好,兩人也漸漸疏遠了開來,直到賈赦花光了老國公和老國公夫人給他留下來的私房,開始打鴛鴦的主意,陳氏不同意,兩人吵了起來,也算是徹底撕破臉皮了。
這樣的情況下,賈赦能給陳氏好臉色看?
陳氏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也不在意,橫豎她當年在兩人還有兩分夫妻情分的時候,將賈琮記在了她名下,只要賈琮有出息,她管賈赦去死啊!
不過賈赦怎樣她不管,只是不能涉及到他們長房整體的安危。
陳氏揮揮手,讓這對貌美的姐妹花下去了,賈赦見此,頗爲不滿道,
“你趕他們做甚,老太太那個你反對,這個我自個兒買的,與你何干?”
兩個小姑娘不由遲疑了腳步,這老爺和太太意見不一,她們又該聽誰的呢?
陳氏見她們兩個還不下去,橫了她們一眼,姐妹花心頭一凌,還沒意識到什麼,腳下就往外頭走去了。
陳氏也不請安,隨手推開賈赦榻上的那些寶貝,手上拿起一柄摺扇打量了起來,道,
“你買的?那兩個小丫頭並這些玩意兒沒有五千兩銀子拿不下來吧?”
賈赦一把搶過她手中把玩的摺扇,反覆查看了才放下心來,道,
“五千兩,五千兩連這一把扇子都拿不下來,頂個屁用啊!”
陳氏笑了笑,道,“大老爺最近發了不小的財啊!”
說到這個賈赦頗爲自得,不是什麼人都能將賴家扳倒,能從賈母嘴裡奪了萬把兩銀子的,道,
“那是,也不瞧瞧,老爺我是誰!”
陳氏繼續道,“是呢,爺本事厲害,可惜的是咱們大房過不了多久,就要將和之前那個賴家一樣陷入牢獄之災了,您的這些個寶貝,俏丫頭們,都要便宜了二老爺他們了。”
賈赦聽得忽地變了臉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咱們府上好好的,怎麼可能和賴家他們一樣又牢獄之災的!”
嘴裡說著不信,賈赦多少有些懷疑,所以語氣間多了份急躁與怒氣,陳氏雖然不好,但她的出身教養註定了她不可能像市井夫人那般,胡編亂造。
“那可不一定,當初那賴家在府上是多麼風光無限啊,就是寶玉騎著馬見到賴大都得下馬喊他一聲賴爺爺,咱們的琮兒還在爲個科舉頭懸梁錐刺股的時候,他們家的孫兒就能當個實權的縣令,可這一旦到了衙門觸犯了國法,說流放就流放,說發賣就發賣,半點遲疑的都沒有。”
賈赦皺了眉頭道,“好好的說咱們家,你說賴家做甚,咱們府上外頭有璉兒,宮裡頭還有娘娘,能有什麼大禍?”
陳氏似乎見得他著急的樣子高興,接著道,“我可沒說是咱們府上會出事,我說的是咱們大房,況且剛剛老爺不是說不信的嗎?”
賈赦咬牙道,“大房出了事情你也逃不來了,有什麼好幸災樂禍的?”
陳氏見他火氣上來了,知道適可而止,也不逗他了,將懷中的賬本子仍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