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璃宮處于宮群最偏處,張燈結(jié)彩,遠望去似山谷一角開了朵艷麗的紅花。子離穿了金絲紅錦袍服靜靜站在小湖邊,湖邊以往只種有幾株水葫蘆,幾枝睡蓮,內(nèi)務(wù)府知道皇妃喜蘭,便在室內(nèi)室外處處擺滿了夏蘭,玉璃宮被隱約的蘭香包圍著。
子離想起去相府時,耳邊有隱約的琴聲傳來,悠長婉轉(zhuǎn),清泠沉郁。他情不自禁就想起了劉玨送來的顧天琳像。只掃過那畫像一眼,他就愣住了,心想或許他真能和顧天琳好好相處,因為,畫像上那雙眼睛實在是像極了阿蘿。
他的心抽搐了一下。劉玨已下了聘,再等一年阿蘿就不是他的阿蘿了。子離閉了閉眼,手緩緩卸去勁道,掌心留下了幾個深深的月牙痕跡。
鼓樂聲近了,再近了。內(nèi)侍跪伏于子離面前,不敢再催促,心里卻是急得發(fā)慌,嘴里忍不住發(fā)出輕不可聞的聲音:“殿下?!?
子離走到湖邊,折下一株水葫蘆的紫花,那抹紫色,怎么看也是抹不去的輕愁。手指一搓,花飛散開去,點點打在水面,微泛起漣漪,片刻便消散無形。子離淡淡道:“把這些水葫蘆和睡蓮都移走,全部種上荷花,不要白荷,喜慶點。”說罷抬腳往前殿走去。
內(nèi)侍連聲應(yīng)下,擦了一把汗緊跟在身后,心里放下一塊大石頭。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
顧相為官三十年,門生眾多。五品以上官員都有入宮資格,加之寧王下旨,可攜眷入宮,因而今天的玉璃宮著實熱鬧。子離含笑面對眾人的朝賀,眼神掃到李相及大夫人,瞳孔一縮,眼神又慢慢變得柔和。
李相賀道:“恭祝顧相喜得佳婿,璃親王文韜武略,才貌雙全,與小姐真是佳偶天成!”
顧相樂呵呵地笑道:“還是李相有福,三個女兒都嫁得如愿以償!”
李相笑道:“彼此彼此?!?
劉玨喜氣洋洋,著了一身緋紅的長袍,見人就打招呼,走到子離面前:“子離,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一直想知道風(fēng)城五公子排名究竟誰是第一,今天來看,絕對是你!”
子離含笑道:“怎么說,允之?”
他退后一步上下打量子離一番,笑道:“風(fēng)城五公子人人都道太子俊朗,四皇子俊逸,顧天翔冷峻,成思悅風(fēng)流,我嘛各取其長。當時我還心喜,各取其長多好啊,無論姑娘們想看五公子哪一面,我都能滿足芳心。但今日見你,俊逸依舊,眉目爽朗,翩翩風(fēng)流,你才是真正的各取其長??!”
子離眼睛瞟見左右無人,便冷了臉:“允之,你如此開心,是因為搶到阿蘿了?”
劉玨也斂了笑容道:“子離,我一早說過,強扭的瓜不甜,若是阿蘿愿意跟你,我絕不胡攪蠻纏。你對阿蘿說起過了嗎?”
子離胸口一痛:“如你所說,她豈能屈居妾室。阿蘿,她要她的自由!別說我沒提醒你,阿蘿未必會嫁你。”
劉玨淡淡道:“子離,若是阿蘿嫁了我,我們還是朋友嗎?”
子離嘴角一彎露出笑容:“當然。嫁你,我還放心。只是,你莫要認錯了眼睛?!?
劉玨一怔,這是什么意思?子離已經(jīng)笑著走開。
行完那些繁瑣的禮節(jié)后,子離覺得自己真的有些醉意了,醉得透過新娘子的紅蓋頭都能瞧見那雙晶瑩剔透的眼睛。他暗笑,劉玨,你是把阿蘿當成了顧天琳嗎?心中似有些期待,期待顧天琳的那雙眼睛真能如畫像般傳神。他屏退了左右,想要獨自欣賞這名風(fēng)城雙絕之一,以蘭自喻的奇女子。
顧天琳看到一雙腳向自己走來。寧王賜婚后顧相高興異常,太子未選她為妃,聽說也是顧相與寧王的主意。她低嘆,這些事情不是她能操心得了的。聽傳聞道,四皇子一管玉簫吹得如訴如泣,謫仙似的飄然,她心里也有幾分向往。見他腳步移近,天琳一顆心突突跳了起來。羞紅了臉,低著頭,閉上了眼睛。
子離伸了兩次手,都又收回。他瞧著坐著的顧天琳,心也一陣急跳,屏住呼吸輕輕揭開蓋頭一角,微一用勁,紅緞似水般滑下。鳳冠流蘇遮住了她大半的臉,只露出一個玲瓏的下顎和雪白的后頸。子離低聲道:“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