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并不清楚陸祁言突然卸下工作的原因,雖然疑惑卻也只能表示遵從。
從公司回家的路上,陸祁言坐在開了冷氣的車廂里看著外面被太陽炙烤的大地。路上行人很少,馬路兩旁的綠植在烈陽照射下無精打采的耷拉著葉子。
陸祁言看得入神,神志愈發模糊起來。他仿佛看見沈沉一個人走在馬路上,刺眼的太陽光包裹著她,每一步都走的有未見艱難。
“停車!”安靜的車廂里忽然響起急切的命令。
劉叔趕緊踩下剎車,車轱轆在馬路上留下幾道清晰的劃痕。
劉叔驚魂未定地回過頭擔心地問:“陸總,怎么了?”
剎車聲喚醒他的神志,陸祁言神色愣怔地看著車窗外,一時間竟沒了反應。
過了許久,他才全身癱軟地靠了下去,“沒事,繼續開車吧?!?
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從昨天得知沈沉去世的消息以后,陸祁言就有些反常。劉叔知道他還沒從沈沉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也不好繼續問下去,輕輕地嘆息了聲,踩下了油門。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忽然劃破了安靜。
陸祁言一看是家里的座機,就接聽了。
“先生……莫莫少爺他……他從樓上摔下來了?!卑⒁痰穆曇袈犉饋砗芎ε?。
陸祁言猛然坐直,渾身上下充滿著緊張的氣息:“摔得嚴重嗎?”
“有……有點,夫人已經開車送他去醫院了,讓我打電話通知您馬上去醫院?!?
“什么?”陸祁言一聽到有點,心都懸到嗓子眼了。眼下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他掛斷電話趕緊給陳婉撥了過去,問了具體地址和莫莫的狀況,再讓劉叔立刻趕往醫院。
趕往醫院的途中漫長而又煎熬,陸祁言不時地抬手用力的抹著臉,整個人都被強烈的自責感籠罩著,根本無法冷靜下來。
到醫院門口,劉叔車還沒停穩陸祁言就已經飛奔進醫院,來回跑了好幾趟才找到莫莫所在的外科室。
莫莫剛才還一直忍著不哭的,這會看到爸爸來了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陸祁言想要把他摟在懷里安慰,只是面對莫莫手臂和背上的傷痕,他只能心疼地摸了摸莫莫的頭,哄著他:“莫莫乖,沒事的,很快就好了?!?
莫莫從樓梯上摔下來,小孩皮膚本就嬌嫩細膩,手臂和背部都有嚴重的擦傷。醫生給他傷患處消了毒再擦了點藥,因為莫莫一直在喊背部里面很疼,醫生也建議做個深度的檢查,以免摔傷了脊柱,或是留下什么后遺癥。
即便醫生不建議,陸祁言也會讓莫莫做個全身檢查。他不想讓莫莫在下面等著排隊,就讓劉叔給莫莫辦理了住院手續,同時掛了放射科的號,等莫莫情緒稍微好一點后就帶他去做檢查。
莫莫身上有傷,只能趴在行動病床上,讓護士推到住院部去。
陸祁言和陳婉陪在莫莫身邊,在前往住院部途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與他們擦肩而過。
季呈延正與身旁一位男士交代著什么,無意中看見了陸祁言,他還很納悶這個人怎么來醫院了,順著陸祁言目光的方向看下去,居然是莫莫。
“季醫生?你怎么了?”季呈延身旁的男士問。
“啊?哦。沒事,剛才看到一個熟人了。”季呈延笑容親切地對那個男士繼續說:“你太太的身體現在基本已經痊愈了,明天就能出院,回去后要多注意休息,口味稍微清淡一點,不要吃辛辣和海鮮類的事物,還有就是兩個月內切記不要有劇烈運動?!?
男人頻頻點頭。
季呈延再回頭看那對父子,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中。
陸祁言他們剛到住院部,劉叔已經拿著辦好的住院手續上來了。護士將莫莫送到vip病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就去準備其它事情了。
“現在還疼嗎?”陸祁言蹲在病床旁凝眉看著莫莫,他這會兒才稍微冷靜一點。
“疼?!蹦吭谡眍^上,說話有些吃力:“爸爸,我們現在是在醫院里嗎?”
陸祁言歉疚地低下頭:“是的,我們現在在醫院里。不過沒關系,只要莫莫完全康復了,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家。”
莫莫有些為難的皺起了眉頭:“季叔叔不是說媽媽也在醫院里面嗎?我現在也在醫院里,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見到媽媽了?”
“莫莫……”這個問題問的他啞口無言,他沒想到莫莫會記得那個男人昨晚說的話。輕輕嘆了口氣,陸祁言安慰說:“莫莫聽話,等莫莫身體康復了,爸爸會告訴你媽媽在哪里的好嗎?”
莫莫眼里有水霧在彌漫,“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不然我這么疼,她為什么還不來看我。”
“不是,媽媽沒有不要莫莫。她只是……”那句話他說不出口,語凝著不知該如何回答莫莫這個問題。
陳婉從陸筱然口中得知沈沉出意外的事,心里多少有些遺憾,再回想當天做的那件不地道的事兒,更對莫莫充滿了歉疚。而莫莫今天受傷也是她的疏忽所致,心里更不是滋味。
走過來拍了拍陸祁言的肩膀,陳婉對莫莫說:“相信奶奶,等莫莫身體好了,我們會告訴莫莫媽媽在哪里的。莫莫現在要做的是聽醫生和爸爸的話,把身體養好,不要讓爸爸和奶奶擔心,知道嗎?”
莫莫不理陳婉,只是看著陸祁言,想等他一個答案。
就在陸祁言左右為難時,護士小姐走進來通知現在要去放射科做檢查,莫莫這才沒繼續追問下去。
季呈延抽巡床的時間特意去看了他那位特殊的病人,走到病房里也果不其然地看到她一個人坐在病床上發呆的樣子。
伸手感受了房間溫度,才走到病床旁拉過凳子一屁股坐下,問坐在床上的病人:“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沈沉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淡然無波,“好多了,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你說可以出院就可以出院了?”季呈延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
沈沉問:“那我還要住多久才能出院?”
“這個需要根據你身體的恢復狀態來看,重度中暑誘發急性胃炎,作為你的主治醫生,我當然希望你的身體能完全康復后再出院。”
“每住一天就會多一天的費用,再住下去,我可能連之前你幫我墊付的那些都要很久才能還上。季醫生,你看能不能給我開點藥讓我帶回家自己吃,皮膚我自己想些辦法來修復,如果有什么問題我再回醫院來找你。”沈沉很認真的說這個問題,她現在身無分文,手機和包也不知道丟在了哪里,即便是卡里有錢現在也取不出來,更何況卡里的錢本來就不多。
季呈延說:“有問題來找我……沈小姐,你這話讓我有種強烈的危機感。所以為了免除后患,你還是在醫院里再觀察幾天,如果確實沒什么大問題了,我到時候會允許你出院的。”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季呈延繼續說:“關于你欠我的那筆醫藥費,等你出院了我會到你家找你先生報銷,不會讓你自掏腰包,放心吧?!?
“不行!”沈沉怒瞪著季呈延:“我自己有錢。”
“那錢呢?”
“我找到工作很快就可以還給你。”
季呈延扶額,“這似乎還不如直接找你先生來的快些,而且你先生和你孩子現在就在醫院,如果我現在就去找他,估計錢馬上就能到賬,你們還能碰個面。”
提起陸祁言,沈沉心頭就有一股子酸澀涌來,之前發生的事歷歷在目,想到那個名字心就有一陣沒一陣的疼得厲害。
如果不是陸祁言,她今天也不會躺在醫院里。
她那天被陸祁言的行為和言語傷透了心,加上莫莫被他強行帶走,從別墅出來魂不守舍的不知該去哪里,只能漫無目的在馬路上走著,渾然不覺陽光的炙熱。在太陽底下曬了好幾個小時,最后因中暑暈倒在路邊,也不知是被哪位好心人送進了醫院,又剛好遇見了在這家醫院上班的季呈延。
季呈延是這家醫院急診科的大夫,接診沈沉時也是一眼就認出了她,立即采取了救治措施,如此才把這個重度中暑的患者救醒了過來。
季呈延對沈沉非常照顧,不僅幫她墊付了醫藥費,還幫她買飯,每次來巡病床時都要坐下來與沈沉聊聊天。
用季呈延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身體和心靈上的疾病都需要治療。
再用簡單點的方式去理解,季呈延覺得沈沉心里不健康,否則不會有人大夏天的在街頭暴曬,還把自己曬成了重度中暑。
他對莫莫印象很好,并且真心喜歡那個孩子。他也最是看不得夫妻間的矛盾影響到小孩,所以他覺得自己應該好好開導一下沈沉。畢竟一家人沒什么過不去的,即便是為了孩子也該互相理解一下。
思忖了片刻,季呈延沉聲說:“差點忘了告訴你,莫莫摔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