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陸祁言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
臥室只開了吊頂上的燈帶,看著懷里熟睡的莫莫,他輕緩地探起上半身拾起床頭柜上的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
莫莫現(xiàn)在睡得正熟,他不想因為接電話吵醒了孩子,直接掛斷把手機放原處。
電話再度打來,懷里的莫莫似乎被吵到了,在他懷里不安的動了動,陸祁言只好再次掛斷。未免那號碼再次打來,他索性將手機關(guān)機。
只是被吵醒就再也睡不著了。
混亂的情緒從昨晚開始就一直纏著他,現(xiàn)在醒來那種感覺反而更加強烈,不僅思緒無法集中,甚至還隱約的覺得不安。
上次有這種情況也是久遠(yuǎn)以前了。
在他記憶里,只有父親去世那晚有這種感覺。
摟著懷里的莫莫,陸祁言思來想去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事沒處理完,只能當(dāng)做是這段時間太累出現(xiàn)了神經(jīng)錯亂。
為了莫莫能盡快的適應(yīng)沒有沈沉的生活,陸祁言決定休假兩天在家里全心的陪伴他。莫莫仍然還在鬧著脾氣,過一會兒又要找媽媽。陳婉哄不住,只好將莫莫交給陸祁言。
陸祁言也看得出陳婉并不是很愿意照顧莫莫,于是開車帶莫莫去兒童游樂中心,想以此分散莫莫的注意力。
只是結(jié)果仍舊徒勞。
莫莫不僅要媽媽,還說爸爸是個騙子。不愿與爸爸和陳奶奶在一起,只想回到媽媽身邊。陸祁言對此束手無策。
從游樂中心回到別墅后,莫莫就不怎么愿與陸祁言說話,并且小小年紀(jì)就學(xué)會威脅爸爸說:“如果爸爸再不把媽媽找回來,莫莫就自己出去找。”
這一點與他的父親還真有幾分相似。
陸祁言無奈又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只能順著莫莫的話出門去找媽媽了。
今天的天氣相比昨日要涼爽許多,天空陰沉沉的,有大雨的前兆。線條流暢的車身行駛在寬闊的大馬路上,車子的品牌和車牌號都很引人注意。
陸祁言坐在后排座靠右的位置,他凝眉看著車窗外的世界。街道兩旁的銀杏樹梢被狂風(fēng)吹得搖晃不止,路上的行人大多數(shù)都是行色匆匆,有的還在小跑著。
等紅燈的時候,陸祁言看見一個身穿長裙的女生從人行道上跑過去。心沒來由的一緊,他忍不住打開車窗細(xì)看了兩眼。
“陸總,怎么了?”駕駛座上的劉叔好奇地問。
“沒事。”目送那道身影遠(yuǎn)去,陸祁言才靜靜地收回了目光仰靠著厚實的座椅,性感的薄唇微抿著,臉色乃至心情都與這天氣一樣,陰沉的好似有一場暴風(fēng)雨來臨。
劉叔擔(dān)心陸祁言憂思過度,就提議說聽點音樂或是廣播,陸祁言沒有拒絕,劉叔趕緊打開廣播。
廣播里的內(nèi)容都是a市一些新聞,大到某某珠寶店遭人搶劫,小到某某街道兩戶人家爭吵,類似這種新聞廣播里每天會播放好幾遍。
其間有一條廣播比較嚴(yán)重,說是一輛出租車昨天下午行駛在a市某座高橋上突然自燃,車輛失控翻下高橋,里面的乘客和司機當(dāng)場死亡。
廣播員在惋惜逝者的同時也提醒廣大市民,高溫季節(jié)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謹(jǐn)記時常檢修車輛是否存在故障。
陸祁言隱隱約約只聽見昨天下午室外溫度很高。
想起昨天讓沈沉離開的事,心底忽然有些后悔了。
那么熱的天,她又能去哪里?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她應(yīng)該會去找明維吧。畢竟他們本來就已經(jīng)在一起了啊。
第二天回到公司,一眼就看見了辦公桌上厚厚的一沓文件。也許是習(xí)慣了忙碌的感覺,陸祁言看著那堆文件心里反而覺得舒坦。
將自己投入到工作中,他能忘記生活乃至思想上的煩惱,如此才算是一舉兩得。
新來的秘書魏丹敲門進來將下個禮拜的會議安排和行程遞給陸祁言:“陸總,這是您下個星期的行程請您看一下,有哪些地方需要修改的我可以隨時修改。”
這是julie走后陸祁言新招的秘書,二十八歲,處事雖然不及julie那般精明能干,但很懂得察言觀色,說話做事也很有分寸,秘書這份工作她也擔(dān)的不錯,相信過不了多久,她會是一個和julie一樣優(yōu)秀合格的秘書。
陸祁言埋著頭審閱著手里的報表,低低地嗯了聲沒再回應(yīng)。魏丹明白陸祁言的意思,沒有回應(yīng)就是沒有事情,沒有事情她就可以出去了。
輕慢地離開總裁辦公室,再將門拉上。環(huán)顧四下無人,魏丹才靠著辦公室的門低頭看了眼腿上特意拉高的黑裙,心底暗暗自嘲著。
陸祁言看的認(rèn)真,魏丹什么時候走的他也沒注意。直到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才將他從工作狀態(tài)拉了回來。
來電人是陸筱然,至從嫁進明家以后,陸筱然很少打電話來,除了前幾次沈沉剛來a市時她會主動關(guān)心沈沉的狀況外,幾乎也沒怎么聯(lián)系了。
“突然打電話來,有什么事嗎?”他的聲音淡淡的。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很久,就在陸祁言準(zhǔn)備再問的時候,陸筱然開口了:“哥,你在哪里……”
“在公司,怎么了?”陸祁言反問。
“你沒事吧……”
陸筱然的語氣聽起來怪怪的,陸祁言以為是她和明詣吵架了,就安慰她:“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就盡管開口。”
“哥……”陸筱然的語氣有些哽咽:“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傷心,但是……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你……你一定要振作。”
陸祁言愈發(fā)覺得陸筱然今天的狀態(tài)有些不對勁:“到底怎么了?”
“哥,你不用再瞞著我了,明維哥已經(jīng)跟我說了沉沉的事。”
陸祁言這才明白陸筱然的意思,想來沈沉已經(jīng)見到明維并且和他一起回去了。陸筱然會說這些應(yīng)該也是為了安慰自己,畢竟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自己對沈沉那么多年感情的人。
沈沉和明維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很幸福的在一起吧,沒有莫莫跟在身邊,她可以選擇嫁給她自己喜歡的人,不用因為顧及莫莫而為難。其實這才是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
可陸筱然接下來的話,卻將他所有的設(shè)想變成了可悲的笑話。
陸筱然低聲啜泣著,“我現(xiàn)在在機場,馬上就回a市參加沉沉的葬禮。哥,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時間仿佛在剎那間靜止了。
陸祁言愣了一會兒,忽然忍不住笑了出來:“想回來就回來,哪里需要找什么理由?還是這種毫無可信度的理由。”
陸筱然靜默了好久,陸祁言的心就懸了好久。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準(zhǔn)備問陸筱然是哪個航班,陸筱然卻開口安慰起他來:“人死不能復(fù)生,我相信沉沉在天有靈看見你這個樣子她也不會開心的。哥,你要堅強的面對這件事好嗎?你還有莫莫要照顧,你還要……”
“陸筱然!”陸祁言怒吼著打斷陸筱然,握著電話的手輕微發(fā)顫著:“你到底在亂說什么?”
“哥,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沈沉她已經(jīng)死了,她前天就已經(jīng)死了,你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現(xiàn)實……”
腦袋里好像有什么東西轟然炸開,余震還在嗡嗡作響。陸祁言雙目赤紅地盯著前方,瞳孔緊縮,思緒更無法集中,只能木納地問著:“你說……沈沉死了?她死了?陸筱然,你從哪里聽說她死了?她現(xiàn)在和明維在一起,怎么可能會死?”
他很堅定這件事,沈沉現(xiàn)在和明維在一起。
如果不是因為親眼看見她和明維在一起,他絕對不可能會放手讓她離開。哪怕他用的方式很殘忍,但至少,他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而現(xiàn)在突然有人告訴他沈沉死了?一個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會死?
更或者說,他根本就不相信沈沉?xí)馈?
因為不信,所以他無情地掛斷了陸筱然的電話,陸筱然再打來他也不接,后面實在控制不住,把手機重重地扔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陸祁言的精神狀態(tài)已經(jīng)到了即將崩潰的邊緣,可他卻覺得自己很理智很清醒,所以根本不信沈沉死了這個事實。
因為不信,他沒有去向任何人求證。
直到譚風(fēng)一臉惋惜地走進來對他說:“陸總,我已經(jīng)查到了那家殯儀館的位置,需要我發(fā)給你嗎?”
陸祁言沒有理他。
“陸總……沈小姐是在前天那場車燃事故中去世的。”譚風(fēng)艱難地說:“我已經(jīng)確認(rèn)過了,現(xiàn)場確實有沈小姐留下的身份證件之類的東西。”
停下手里的筆,他抬眼看著譚風(fēng),深邃的眸子看不到一絲光亮,木納的仿佛沒有生命力的布偶。
他信陸筱然的話,信譚風(fēng)的話,只是不肯相信事實。
可事實偏偏擺在了他的眼前。
“你真的……確定嗎?”聲音很無力。
譚風(fēng)低下頭:“抱歉陸總,這真的是事實,沈小姐確實已經(jīng)去世了。”
陸祁言愣愣地看著譚風(fēng),許久,他轉(zhuǎn)動軟椅背對著譚風(fēng),啞著嗓子說:“你先去忙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讓劉叔十分鐘以后到樓下。”
“陸總,您……”
“出去!”
陸祁言厲聲吼著,強抑悲痛的顫音聽得譚風(fēng)心底一驚。無奈地嘆息著,譚風(fēng)只好走出了辦公室,同時通知劉叔來公司樓下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