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從大廳里出來,憑著記憶找到出口,詢問門衛(wèi)下山的路線,打算就這么走回去。
門衛(wèi)卻告訴她,這樣下山起碼要走好幾個小時,過一會兒會派車送賓客下山,叫沈沉去里面休息一會兒。
恰巧這個時候沈月打電話過來,她也接了。
電話里的沈月說:“余莨,你如果覺得里面太悶了,你可以讓保姆帶著你去花園里走走,待會兒我還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沈沉沉默了一會兒,低低的嗯了聲。
天色逐漸暗沉了下來,穿著高跟鞋站著腳特別累,實在堅持不住的情況下,沈沉只好在公園的亭子里找了個地方坐下,手撐著頭心里想著安霖的事情。直到有個身影往這邊過來,她才驚覺到有人注意到自己了。
抬起頭望著那個人,沈沉有些詫異:“唐東堯?”
唐東堯手插在西褲兜里一臉憂郁的看著沈沉,“在這里做什么?”
“沒事。”語氣有些冷漠,沈沉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
擦身而過的瞬間,唐東堯拉住了沈沉的手,力度蠻橫。
“你要去哪里,我陪你。”
“不用!”沈沉把手使勁往回縮,經(jīng)歷那些事兒以后,她從心底里對唐東堯有絲抗拒和排斥。
唐東堯依舊用力的抓著她的手腕,毫不松力,面前沈沉的排斥,他表現(xiàn)的很受傷:“沉沉,我想我們應(yīng)該坐下來談?wù)劇!?
沈沉盡量壓制自己翻涌的情緒,“我們之間真的沒什么好談的。”她用另外一只手努力掰開唐東堯,一再的告訴他:“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請您放手,好嗎?
“沉沉……?”
后面不遠(yuǎn)的地方,陸祁言站在一棵枝葉茂盛的風(fēng)景樹后面,一臉沉郁的看著前方拉扯半天的兩個人,抿著嘴一言不發(fā)。
面對唐東堯一再的糾纏,沈沉應(yīng)付的已經(jīng)精疲力倦。這段時間以來,唐東堯每次出現(xiàn)都令她惶恐不安,生怕唐東堯會再做出像之前的那些事情,也打心里對這個人產(chǎn)生一種抵觸。
太了解這個人,她知道他不適合太過強(qiáng)硬,只能盡量放軟自己的語氣:“唐東堯,我拜托你,放過我,好嗎?”
“為什么就不能給我一次機(jī)會?”唐東堯同樣低柔的問她。
“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東堯。”沈沉掙不脫唐東堯,因為安霖的事兒一整晚都沒睡好,現(xiàn)在更是沒有一點精神。看著唐東堯那陰郁的臉,她乞求道:“這么多年了,我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性格,一旦決定的事情就不可能更改,更何況大家現(xiàn)在都各自安好了不是嗎?你都是快要做父親的人了,不要對不起薇薇。而我也有自己的人生,請你不要再來糾纏了,好嗎?”
握著沈沉的手緩緩松開,唐東堯深情凝視著沈沉,“你還是在意薇薇那件事兒對不對?”
一聽唐東堯這么說,沈沉覺得自己越描越黑。
唐東堯沉默了一會兒,苦澀的笑了笑,他沙啞著聲音說:“薇薇根本就沒有懷孕!”
沈沉有一瞬間的詫異,但旋即又想,這跟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嗎?
莫薇薇如果真的沒有懷孕,那她做的那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讓唐東堯不跟自己結(jié)婚,可唐東堯偏偏就入局了。
無論有沒有懷孕,唐東堯做過的那些事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想到這里,沈沉有些諷刺的笑了笑,趁唐東堯松力的時候把他的手推開:“因為薇薇沒有懷孕,所以你來找我復(fù)合了?”
唐東堯不語。
“可是唐東堯,你覺得這能改變什么?薇薇有沒有懷孕都不重要,重要的事我們之間已經(jīng)徹底結(jié)束了你明白嗎?”沈沉無比堅定的向他重復(fù)一遍:“我跟你……徹底結(jié)束了!”
唐東堯皺起了眉頭,“就為了一個陸祁言,你就要拋下我們之間那么多年的感情?你真的就那么喜歡他?”
陸祁言聽到這句話,下意識的凝神去仔細(xì)聽。
沈沉愈發(fā)覺得唐東堯不可理喻了,上一次把自己推到在鞋柜上,后腰差點就給弄斷了,現(xiàn)在還是為了同一件事情。一再的辯駁讓她很乏力,干脆順著唐東堯大方的去承認(rèn)這件事。
“是,你說得對,我是喜歡陸祁言,喜歡很久了。”像陳述一個無比真實的事情一樣,沈沉緩慢且有力的說出這些話,再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離開。
然而還沒走幾步,她驀地又停下了腳步。唐東堯以為她是回心轉(zhuǎn)意了,歡喜的想要走過去,哪知剛剛邁出兩步,又看見樹后面另一個身影慢慢走了出來。
兩個人都驚訝了,尤其是沈沉,她不知道陸祁言是什么時候來的,只能在心里希望陸祁言什么都沒聽到。
夜幕低垂,莊園燈火通明,花園里的復(fù)古路燈十分明亮,將三個人的表情照的清清楚楚。陸祁言看了眼唐東堯,隨后將目光落在近前的沈沉身上,“你姑姑正在找你。”
沈沉疑惑的看著他,有些難以置信,只是一想到后面的唐東堯,她還是選擇了相信。
“她現(xiàn)在在哪里?”
“咖啡廳。”陸祁言不動聲色的說著,許是又想到了什么,他轉(zhuǎn)過身往前走,并且補(bǔ)了句:“估計你也不知道,走吧,我?guī)闳ゲ恢劣诿月贰!?
眼看著陸祁言就要走了,沈沉趕緊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往回看,生怕唐東堯會再跟上來。
唐東堯冷眼看著那兩個人逐漸消失在花園的身影,暗暗的握緊了拳頭,狹長的鳳眼透著一絲難見的恨意。
沈沉一路跟著陸祁言,途中陸祁言給劉叔打了電話叫他去莊園門口等著,沈沉以為陸祁言是打算自己回去就沒過問,直到陸祁言帶著她走到莊園門口的時候,才有些奇怪的問他:“你不是說……我姑姑找我的嗎?”
劉叔的車子已經(jīng)停好了,一看見沈沉過來,他趕緊下車打開車門恭謹(jǐn)?shù)恼局?
陸祁言微皺著眉頭看了沈沉一眼,看上去有些兇,“上車!”
沈沉咽了咽口水,她著實不知道陸祁言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陸祁言,我覺得你有必要給我解釋一下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再說一次,上車!”
沈沉站著不動。
對于沈沉今晚這一身華貴的穿著,陸祁言越看越生氣,看時間也差不多八點了,于是直接把沈沉給推進(jìn)了車子里,自己也跟著進(jìn)去了。
沈沉自然是不愿意的,陸祁言耐心也有限,到城市廣場的時候讓劉叔把車子停下,叫沈沉自己下車走。
兩個人都是倔性子,沈沉說下車就下車,絲毫沒有服軟。陸祁言說走就走,也沒有任何想要挽留的意思。
目送著陸祁言的車慢慢消失在馬路上,心里突然覺得很難受。那種感覺無法描述,就是很簡單的一種心情。
她想,自己對陸祁言真的不一樣了。
現(xiàn)在剛開春,晚上還是有些冷,從山上下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沈沉穿的本來就比較少,晚風(fēng)吹起來有些瑟瑟發(fā)抖。
回家還有一段路程,再加上唐東堯知道她的住址,也不敢再回去。想著明天反正也要去店里,她干脆去街邊的便利店買了點洗漱用品,決定就在店里過一晚上算了。
哪知道剛走出便利店,就看到陸祁言正一臉沉郁的站在那里,單手插在西褲兜里,臉上仍舊寫著那一個表情,我很生氣。
沈沉提了提手里的塑料袋,有些尷尬。
“你不是回去了嗎?”她低著頭問。
陸祁言輕輕嘆了口氣,然后慢慢走到沈沉面前,臉上的情緒是別人看不懂的深沉憂郁,看了看塑料袋里的那些牙刷牙膏之類的東西,他眉頭皺的更深,“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興許是知道沈沉?xí)芙^,就再補(bǔ)了句:“很重要的事。”
沈沉很少看到陸祁言這樣認(rèn)真的跟自己說話,再一想自己終歸是欠了人家,就點頭答應(yīng)了。
“就去你店里好了。”
“他們已經(jīng)下班了。”
“你難道沒有鑰匙?”
“我是有鑰匙,但店里都歇業(yè)了,這么晚去能做什么?”
“你昨天不是也在里面呆了一晚上嗎?”
沈沉詫異的看著他,“你怎么會知道?”
“只要想知道,有什么事是不能知道的?”陸祁言淡淡開口,轉(zhuǎn)身就往咖啡館的方向走。
沈沉一臉的莫名其妙,跟在他身后不知道能說什么,只能低著頭認(rèn)真走路。
他們回去店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沈沉拿出備用鑰匙將店門打開,再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雖然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有服務(wù)生,但沈沉還是盡量做到一個主人的義務(wù),為陸祁言重新燒了白開水為他倒上一杯。
昏黃的燈光下,陸祁言坐在沈沉對面,他面前的玻璃杯上正冒著絲絲熱氣,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玻璃杯邊緣來回劃動。
沈沉開門見山的問他:“說吧,你找我想說什么?”
陸祁言默了一會兒,抬眼看她:“你跟東歐集團(tuán)的總經(jīng)理李源是什么關(guān)系?”
“什么?”沈沉仔細(xì)回想,“你說的李源是指在你爺爺宴會上的那個李總嗎?”
陸祁言頷首。
“我跟他這是第一次見面,并沒有任何關(guān)系。”她如是說,想了想,她又補(bǔ)充了道:“不過后來我突然想起李源這個人,之前在瑞天的時候,曾經(jīng)聽唐總他們提起過。”
“他們之間有實際的商業(yè)往來嗎?”
沈沉閉嘴不說話。
陸祁言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這不屬于商業(yè)機(jī)密,你說了對瑞天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但對我而言,這卻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沈沉在心里做了一番掙扎,衡量之后確定這對瑞天卻是沒什么影響之后,她才說:“之前聽東堯提起過這件事兒,瑞天和東歐曾經(jīng)合作過幾次,但具體是什么情況我并不清楚,因為這都是我進(jìn)瑞天以前的事兒了,去年年初東堯去過z市,也是為了和東歐合作的事情,不過這都是東堯親自在處理,我也只知道這些。”
陸祁言認(rèn)真的聽她說完,接著問:“唐東堯曾經(jīng)有沒有跟你說過,他之前與陸氏合作是出于李源的緣故?”。
“好像……是說過的吧。”
“去年唐東堯在a市拿下的那個項目是不是陸?zhàn)┩ㄟ^李源給他的?”
“是不是陸?zhàn)┙o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這件事與陸氏有關(guān)系。東堯在出差之前說過,如果這個項目能拿下來,受益的人會有很多,并且都是實質(zhì)性的回報。”
說到這里,沈沉突然回憶起當(dāng)初唐東堯跟她說過的那些話:陸氏這條大魚想吃的人有很多,在這個競爭激烈的戰(zhàn)場里,螳臂當(dāng)車未必能勝,但合力而為就一定有所成就。
仔細(xì)分析陸祁言的這些問題,她猜想東歐集團(tuán),瑞天,陸氏,這三個公司之間一定出了什么問題,否則他不會這么晚了來找自己,更不會問這些事情。
再看他那一臉深思的模樣,她選擇了不去打擾。
陸祁言在腦海里不斷思考著工作上的事,這兩天沒怎么休息好,加上前幾天頭受了傷,一想事情頭就疼的厲害。
可當(dāng)下接收到這么多的線索他又不得不去理清,只好承受著這一陣陣痛感去努力分析事情的原委,太專注以至于手指停在玻璃杯的邊緣就沒有挪開了。
沈沉坐在他面前看著他,那緊皺的眉頭不難看出他此刻的難受,想起之前醫(yī)生的叮囑,她忍不住小聲提醒:“醫(yī)生說了你這段時間不要用腦過度,否則會留下后遺癥。”
陸祁言聽了轉(zhuǎn)過頭瞧著她,迎上那雙關(guān)切的眸子,原本深沉的目光逐漸變得柔和了起來,推開手中的玻璃杯,他說:“我知道自己的極限。”看了看時間,他又說:“時間也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沈沉當(dāng)然想休息,可這個人在這里她怎么休息?
“今晚我就睡你這里了,明天早上直接去公司。”
“什么?”沈沉驚得站了起來,“你睡這里?”
陸祁言理所當(dāng)然的點頭,“不然呢?劉叔已經(jīng)回去了,這么晚了你難道要我去打車?”
“但是這里沒床。”
陸祁言笑了笑,很難見的溫柔,“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睡沙發(fā)。”
起身走了出來,他把幾個偏大的沙發(fā)推過來拼成一張臨時的簡易床,然后大大方方的倒在了上面試了試柔軟度。
確定可以睡人,他又從沙發(fā)上起身走到沈沉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有些生氣的女人:“你先休息,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說完,他側(cè)過身就往露臺那邊走。
沈沉無法理解陸祁言的思維模式,更無法理解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只是看著那道在燈光下逐漸模糊的身影,她禁不住去心疼。
別人都羨慕他的身份地位,羨慕他有多少資產(chǎn),可有多少人真的了解過他的生活?
為了公司,這個人可能把一切都搭進(jìn)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