頷首表示感謝告別了這位傳令兵,肖啟明沒有立即進入柯景所在的議事營帳。在外面磨蹭等待了一會后,他才快步走了進去。
柯景還坐在昨天的那個位置,他的臉色沒有像昨天那樣慘白,但倦容卻更深了。肖啟明拉開一張凳子坐下,默默的看著桌面,沒有說話。
過了一小會,另外活下來的四位縱隊長也趕了過來。都落下座之后,柯景用雙手在臉上重重拂了幾把,強行打起了精神。在眾人的臉上掃了一圈,他帶著痰音說道:“隊員們都安置好了吧,有沒有遇到什么為難的事?”
三縱隊的隊長巴恩斯在活著的幾人中資歷是最老的,見其他人都沒有開口的意思,他只好硬著頭皮說道:“隊員們已經有序的在接受治療了,不過有些人傷勢太重,還是沒能撐過昨晚。”
柯景的手指插進了頭發林里將頭發往后捋了捋,說道:“我知道了,這些人的撫恤金全部按最高的額度發!還有呢?”
巴恩斯接著說道:“還有就是一縱隊、二縱隊、四縱隊、八縱隊、十縱隊的殘兵了。我遵照您的意思將他們安置在了周邊的營房里,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他們中有很多人情緒不太穩定,需要做進一步的安排處置。”
“是二百七十二人是吧?直接拆分編入你們五個縱隊吧。對了,在拆分的時候盡量按照他們自己的意愿來,注意安撫他們的情緒。”柯景雖然精神不佳,但處理起事來還是很有條理。
“還有其他事嗎?”
“我這邊了解的就這些了。”巴恩斯回道。
“好,那我再來交代一些事情。也順便解答一下這段時間你們心里的疑惑。”放下雙手,搭到了桌上,柯景說道。
“雖然不想承認,但現在的實際情況就是,咱們的洪流團已經是名存實亡了!”
“全團上下,所有人員加到一起,也才五百人出頭,這個數字只有咱們巔峰時的十分之一。接下來的戰斗,短時間內咱們已經沒法再參與了。”
“你們不要覺得這是一個好消息,接下來不參戰就可以休息了。不參與戰斗不代表我們沒有事去做,昂勝、達島、東蘇山谷、科奧幾個預備役近期會有大量兵員補充進來。雖然這次補充的兵員數量很大,但想要讓我們恢復建制規模,還是遠遠的不夠。我和分配預備役兵員的總務處溝通過,那邊回復說能分到咱們洪流團這里的預備役新兵約有一千一百人。上面給我們下的要求是:三個月內,要讓這批預備役兵員擁有戰斗力,隨時準備投入后面的戰斗。”
“這太難了!一般來說,剛入伍的新人。至少得練上個半年,才能去執行一些小規模的戰斗任務。”巴恩斯垂著腦袋,輕聲的說道,他已經準備好迎接柯景的訓斥了。
柯景深深的看了巴恩斯一眼,反常的沒有說重話:“眼下是非常的時期,咱們不能還用以往的眼光去看待問題。你們一肚子的疑問我知道,局勢已經到了這種程度,我也把話說得更透一點。當然,這些內容僅限你們知道,不要再往下傳了!”
肖啟明和其他四位縱隊長都點頭表示知道了后,柯景接著往下說道:“你們疑惑的無非就是這次咱們為什么不像以往一樣背靠神鷹三城進行防守。反而選擇了主動的去進攻,而且還刻意的將戰斗進行的這么激烈是么?”
“這是高層的意思!”
“神鷹軍團的參謀部在去年年初,過來了一位強勢人物,同時也是一位天才。他只用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就說服了神鷹公爵,直接被任命為了總參謀。你們當中應該有人通過其他途徑聽過他的名聲,他就是被稱為‘死神侍者’的帝摩斯。”
“沒人知道帝摩斯究竟對公爵大人說了些什么。但接下來他就推翻了由原總參謀牽頭制定的一系列作戰計劃,強推了由他制定的‘紅土計劃’。”
“‘紅土計劃’的具體內容只有帝摩斯和其他少數幾個人知道。如今咱們對半獸人方面的強勢進攻,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用杯子抿了一口水,柯景看了一眼眾人的反應,放下杯子繼續說道:“洪流團苦戰一夜又一天,幾乎全團覆滅,我的心里比你們誰都難受。你們可能覺得我讓你們撤退的命令下晚了,沒有考慮到一線上的真實情況。但你并不知道我在旅團長會議上受到了多大的壓力,我接到的到底是怎么樣的命令!”
頓了一下,他說道:“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了,我接到的命令是:洪流團全團出營接應夜襲半獸人大營的鷹喙軍和鷹爪軍戰士。對追襲過來的半獸人部隊進行阻擊,不論戰局怎樣變化,哪怕戰至最后一人,也不可撤退一步。”
“這樣做的意義是什么?那晚的夜襲已經成功了,咱們只要守住戰果,不就是一次不小的勝利嗎?為什么要在那種情況下和半獸人死磕?”肖啟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發問說道。
“有什么意義?向半獸人展現強硬的態度就是意義所在!半獸人連年進犯,咱們雖然靠著神鷹三城沒有在場面上吃虧。但在氣勢上,我們一直在被壓著打,至少近三十年,一直是這種情況。”柯景提高了一些聲音說道。
“我不認同帝摩斯的執行方式,但我認可他的這種態度,帝國的榮耀不容輕辱!在旅團長會議上,帝摩斯倡議:哪怕是用二換一,甚至是三換一的方式,也要將此次進犯帝國的半獸人全數殲滅掉。要打的他們叫痛,他們才不會進犯的這樣肆意!”
議事營帳里的空氣在柯景說完這段話后,就像是凝固了一樣。每個人都明白了柯景想要表達的意思:戰斗還遠未停止,接下來只會更加的慘烈!
肖啟明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耷拉著腦袋再沒有說話的心思。
柯景重重拍了拍桌子,張嘴就要罵人,但猶豫了片刻后,他終究沒有罵出口。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說道:“都出去吧,這幾天你們自己想想清楚。后面是沒有退路的,擺正心態,把預備役的新兵扎扎實實的訓練好。他們的戰斗力,才是你們在接下來大戰中活下來的本錢!”
出了議事的營房,肖啟明搖了搖頭,然后便趕往了后方的傷兵營。早上還是醒的太晚了,其他縱隊長都已經看望回來了,他卻還沒過去,估計手下的人難免會多想一些。
傷病營人滿為患,肖啟明沿著昨天的記憶,來到了七縱隊傷員的安置點。
大部分的傷員都因為疲倦在酣睡,肖啟明刻意的放輕腳步。在一位醒著的傷員手勢的比劃下,他找到了靠在墻角假寐的柏元。
柏元還算警覺,察覺到腳步聲靠近立馬就驚醒了過來。發現來人是肖啟明后,他用后背撐著墻就要掙扎著起來。肖啟明趕緊用手搭在他肩膀上將他按下說道:“不用起來,隨意一點,別扯動了傷勢。”
昨天在尸堆里發現柏元的時候,他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他的胸口被人斜著砍了一口,創口深可見骨。
“隊長,你怎么過來了?”柏元沒有刻意的壓低聲音,但還是因為傷勢未復而有些低沉。
肖啟明感覺這樣居高臨下的對話十分別扭,跟柏元一樣靠著墻邊坐下后,他才開口說道:“早上因為一些其他事耽擱了,其他的縱隊長已經來過了吧?”
柏元答道:“我只見到了三縱隊的隊長巴恩斯過來,其他的縱隊長卻沒有注意到。”
“你傷勢怎么樣了?昨天帶回來的弟兄,有沒有人沒有撐過昨晚?”肖啟明又問道。
柏元低頭朝自己胸口看了一眼,回答道:“傷口是愈合了,但想真正的養好到正常的水平,還需要一段時間。早上我讓弟兄們相互注意了一下,只有一人沒有挺過來,其他人都活下來了。”
“呼……”肖啟明長出了一口氣,說道:“你做的很好!活下來的這些人都是咱們七縱隊的種子,往后等有新血注入了,他們就是新人們最好的榜樣。”
柏元抬眼往周圍看了一圈,輕聲說道:“隊長,往后的安排您清楚嗎?昨天那樣的戰斗安排,讓弟兄們的心里都有很大怨氣。如果接下來沒有合理的行程,這種不滿情緒只怕是沒法硬壓下來了。”
肖啟明挑眉看向了柏元的臉,后者立刻不自覺的轉了過去。肖啟明挑明說道:“我知道你只是在負責向我轉達,這個問題我可以坦率的回答你。未來三個月甚至是更長的時間里,咱們不會再參與任何的戰事。”
“團里人員損失這么嚴重,團長大人向總務處申調了一千一百多名預備役新兵過來。接下來咱們作為老兵,只需要將這些新兵帶好,讓他們盡快的擁有戰斗力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