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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忠王九千歲了!”
洪秀全封李秀成為九千歲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在全城公告了,所以朱敬倫已經收到了消息,見到李秀成第一句話就是恭喜。
李秀成卻還能保持震驚,對他來說這些虛名不重要,遠不如實實在在的好處來的實用。
“陛下面前不敢稱尊。”
李秀成客氣道。
接著就說起了來意,他希望明軍配合太平軍突圍,不要求明軍去跟湘軍死磕,這一點上李秀成很有自知之明,他覺得只有自己能幫自己,指望任何人都不現實,之所以當時給朱敬倫送信,那是在最危急的時刻,病急亂投醫,而且也沒光投向朱敬倫哪里,事實上江北的捻軍他也投了。
朱敬倫本來就是來救這一群瘋子的,還指望他們拖住湘軍呢,當然嘴里說是來跟洪秀全平分天下的。
所以不能輕易答應,不要點好處怎么行。
“天王既然已經能夠理政了,是不是該跟我談談平分天下的事情了?”
又提這茬,李秀成有些尷尬。
洪秀全現在又躲入深宮了,別說跟朱敬倫談天下大事,恐怕見面都不可能,除非朱敬倫愿意向洪秀全跪拜,但這顯然也是不可能的,這個要求他提都不敢提,提了可就不是結盟,就該準備好在跟一個勢力打仗了。
于是借口道:“古語有云,二龍不相見,陛下是一龍,天王也是真龍,不該見面?!?
朱敬倫頗為不悅:“罷了罷了,你們這些信洋教的,根本就不講誠意?!?
李秀成強調道:“我等非是信洋教,乃拜上帝教耳?!?
朱敬倫嘆道:“是你們要跟我平分天下,我來了,你們卻連談都不談,這說不過去吧?!?
李秀成也知道自己理虧,暫時不談這件事,只談軍事。
“目前湘軍勢大,談分土為時過早。”
朱敬倫很無奈:“好好好,你們要打湘軍,就恕我幫不上忙了。”
李秀成道:“不需明軍出戰,只需用兵船將我天兵送至湘軍身后即可?!?
朱敬倫哼道:“給船費就行。”
就這樣談軍事談成了生意,不過李秀成覺得挺劃算,一個兵只要十兩銀子,他打算派出去三萬精銳,從湘軍后方襲擊湘軍,也不過三十萬兩銀子罷了,他在蘇浙一帶經營了三年,哪里可是全世界最好的絲綢產地,湖州白絲的價格,比其他地方的生絲至少貴個兩三倍,他手里還是有不少錢的。
他甚至通過走私,從洋人手里買了三萬支火槍,太平軍的火力,比湘軍還強大。只可惜那些火槍現在已經損壞了不少,他突然想起朱敬倫軍中的火槍不少,于是提出要買一批槍。
朱敬倫也痛苦的答應了。
李秀成算是看明白了,這個所謂的大明皇帝,根本就是一個財迷,只要給錢,什么事都肯干,這樣反倒簡單了,跟洋人一樣,是為了錢來,他甚至對朱敬倫突然升起不少好感來。
討價還價一番,用一只槍二十兩的價錢,賣給了李秀成三萬支步槍,現在胡經理軍中的步槍可是綽綽有余了,因為他剛剛從英國運回來了二十萬支步槍,多的根本裝備不了。
有三萬精銳從背后跟城內前后夾擊,朱敬倫相信對付已經圍城三年,精疲力盡的湘軍,應該是有把握的,他也沒時間在這里等待結果了,讓李秀成以后直接跟陳阿達商量,他打算回廣東了。
朱敬倫不打算讓他的軍隊進城了,他們在下關就很好,現在在哪里建設了成排的營房,儲備了充足的給養,修筑了堅固的陣地和炮臺,同時在湘軍后方的燕子磯上楔了一顆釘子,如果湘軍打算進攻下關,燕子磯上可以策應,另外下關這里,太平軍城墻上的大炮也能打到,湘軍來攻擊這里,被城外明軍的大炮,城墻上的大炮,還有江面上海軍的大炮三面夾擊,估計曾國荃是不可能冒險這么打仗的。
走的時候,朱敬倫向李秀成提出要求,他要帶走那幾個傳教士。
因為有謀刺天王的嫌疑,那些傳教士雖然沒有被點天燈,但是全都關進了死牢,讓他們死在這里,是要惹上麻煩的,這里可不止有美國的傳教士,還有法國和英國的,萬一英法聯軍在來,天京還是不要打了。
李秀成沒把那幾個傳教士放在眼里,直接答應了,當天晚上就送來了驛館。
朱敬倫還跟幾個傳教士爭吵了一番,因為傳教士不肯接受洪秀全是上帝二兒子的說法,他們認為那完全就是異端,是邪惡的巫師,是該被釘在火刑架上的。
沒想到自己都玩的這么玄幻了,這些人的信仰竟然一絲都沒有動搖,可是朱敬倫反問,為什么他們相信耶穌死后復活,就不相信耶穌還有個二弟呢,他們說圣經上沒有寫,朱敬倫問他們圣經不是兩千多年前寫的嗎,沒準上帝這兩年年又生了幾個兒子呢,就是這句話,讓這些傳教士爆炸了,也把朱敬倫說成是異端了。
其實他們本來沒這么激進,基督教本來就沒有天主教激進,當年放火燒異教徒的,主要還是天主教干的,林樂知這些人,雖然信仰虔誠,可是在這個工業時代,他們一個個都是上過學,甚至是上過大學的,林樂知就是畢業于埃默里學院的。
不然他也不可能被廣方言館聘為翻譯,要知道他要做的,可不是給人當翻譯,而是翻譯書,這需要相當高的專業知識,尤其是自然科學的知識,才能將那些科學讀物準確的翻譯過來。
但他們受到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死而復生這種事都出現了,最關鍵的還假借了耶穌復活的橋段,更郁悶的是,他們還真的無法辯駁,洪秀全是真的死而復生了,是還魂尸也好,是假死也罷,就那么在眾人面前,尤其是在他們面前復生了,這讓他們自己的心里首先就不能接受,信仰堅定的人也容易偏激,此時他們這一面的性情就給勾了出來。
朱敬倫沒興趣跟他們吵架,告訴他們,自己明天一早就走,希望他們跟自己一起走。
也許是經過一夜的冷靜慶幸了過來,也許是真的不愿意待在天京這個讓他們感到無藥可救的地方,他們第二天老實的跟朱敬倫坐上軍艦,前往上海。
在他們來之前,上海已經傳遍了,說太平天國的天王死而復生,各大報紙都轉載了這個消息,而作為當事人,這些傳教士一上岸,很快就被報紙找上們來,他們拒絕接受采訪,但是他們的態度也被報紙刊登,為了吸引眼球,很多報紙干脆直接說幾大教會的神父默認了此事。
朱敬倫沒興趣關心這些,跟徐榮村詢問了一些情況,尤其是李鴻章和左宗棠的情況,發現這倆人趁著曾國藩將太平軍包圍在天京的時機,開始在江浙一帶瘋狂的掃蕩太平軍勢力,也許是自己想多了,朱敬倫懷疑此舉恐怕是滿清朝廷授意的,他們不敢讓湘軍即打下了天京,還占據了江南,在他們看來,此時的湘軍已經發展到比太平天國更讓他們恐懼的程度了。
奕欣加慈禧兩個權術高手,現在已經開始針對曾國藩了,一面不給他們軍餉,一面拼命的給曾國藩培養對手,李鴻章和左宗棠都是為了制衡曾氏兄弟而被他們扶上馬的,可悲的是這倆人都曾經做過曾國藩的幕僚,按照儒家的觀點,這倆人都算是曾國藩的學生,可惜他們實在是在八旗子弟中找不到能用的人才了。
最年這一年多來,李秀成困守天京,江浙一帶的太平軍群龍無首,李鴻章和左宗棠兩路出擊,將李秀成開辟出來的江南根據地,基本上全部收復。
上個月,李鴻章的軍隊攻占了天京城外最后一個太平軍重鎮常州,已經跟湘軍匯合,徹底的圍死了天京城。
左宗棠則在3月的時候,攻占了杭州,控制了浙江全境,但是他并沒有停下腳步,而是一直追擊太平軍南下,目前已經追擊李世賢和汪海洋部進了福健,最后他將在梅州一帶消滅最后一只太平軍,而梅州就是惠潮嘉道的嘉應州,已經進入了廣東地界。也就是說,朱敬倫很有可能要先跟左宗棠部交戰。
晚清三大忠臣,曾國藩的軍隊朱敬倫見識過了,左宗棠的軍隊馬上就要見識了,反倒是李鴻章可能要晚一些才能碰上。
而這其中,朱敬倫最重視的,正是李鴻章的淮軍。
李鴻章這個人很有意思,論執行力他遠遠比不上曾國藩,他曾經編練團練戰敗,去江西投靠曾國藩做幕僚,曾國藩有跟軍官一起吃早餐的習慣,生活極為規律,早睡早起,但是李鴻章是一個隨性的人,他睡的晚,愛睡懶覺,別人都去了,就他不去,士兵再三來請他,他發脾氣都不去,最后曾國藩親自來請,他才不敢不去,從此在曾國藩麾下兢兢業業,改掉了所有壞習氣。
可一旦自己掌權,李鴻章又變得散漫起來,做事情極為隨性,因為殺俘,跟常勝軍將領戈登翻臉了,戈登甚至一心要找李鴻章決斗。
朱敬倫對這個戈登也很重視,離開上海前,交代徐榮村盡快收集情報,尤其是左宗棠的部隊,李鴻章部隊中,尤其關注一下這個戈登的動向,一個月之內回報到廣東。
在上海沒做停留,直接南下,路上還遇到了潘仕成的船隊,上面裝滿了糧食等物資,打算趁著天京商路打通的機會,賺第一桶金,這很好。
十天之后,6月20日,朱敬倫返回廣東。
下了船就知道,廣東終于發生了自己不想看到的情況,所有的反對勢力幾乎都行動了。
廣肇羅道十幾個縣駐扎的八旗兵造反,殺了軍官后向廣州進發,廣西的蔣益澧部開始向梧州進發,就連自己的老丈人,盤踞在南韶連道的張千山,都開始調集兵力,向廣州開來,一時間四面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