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剛剛破曉,唐笑的門便被唐無情叩響。
他本是想著晚些再來的,可方襲千叮嚀萬囑咐說要早些,似乎在著急些事情一般,而且是非常急。
他昨日昏昏沉沉了一整天,到了後半夜才渾渾噩噩的睜開了雙眼,方恨就坐在自己的牀頭,平靜的看著他,讓他有一種他在注視死人的錯覺。
而後方恨給他的說的話,讓他後脊一涼:
“無情,明日我便走了,這是蒼生劍,你拿走後,在塞北好生呆著,莫要在來了。”
方恨回家只爲復仇,這他是知曉的,畢竟他身爲塞北唐家與他方家並無淵源,而他方家的家室他更是管不到,自己前來方家也不過是遵了父命去取這蒼生劍,物到便走,沒什麼值得留戀的。
方恨的復仇,唐無情本不想管,可誰知半路殺出了一個叫唐笑的姑娘,儼然成了他的心魔——而後,卻陰差陽錯的被方襲救了一命,這於兄弟情義,方恨做的事乃是大逆不道,他不幫手理所應當,也沒準備去管。
可如今方襲救了他的命,於情於理都應當盡力勸一勸,可方恨的脾氣他也知曉,定了的事情不死是不會改變的。
唐無情心中擰巴,可口上卻並未將心中所想說給方恨聽,只是接過了蒼生劍拿到手上顛了顛,對著方恨點了點頭應下來。“你要多加小心,畢竟這裡你勢單力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想拜託你兩件事。”方恨看了一眼抱著天下刀盯著他的司徒邙,頓了頓說道。“第一,你去找唐姑娘——但是切記,莫要再問你二人從前,這與誰都不是最好的結果。”
方恨想讓唐無情拿著蒼生劍去攔住唐笑,不要她看見即將上演的血案,這合理。
“好。”唐無情點頭答應了下來。“第二件是什麼?”
“第二件,你把司徒邙借給我。”方恨也沒客氣,痛痛快快的指向了牀旁站立的司徒邙,笑道。“我一個人勢單力薄,我不拉你進水,但好歹兄弟一場,給個幫手怎樣?”
“司徒邙?”唐無情聽後眨眨眼睛,壞笑著與方恨一同看向了還在狀況外的司徒邙,嘿嘿一笑間倒是有了幾分從
前的頑皮。“好啊,拿去用,不要錢——。”
“等一等。”直到唐無情與方恨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司徒邙才反應過來,他抱著他的天下刀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兩位損友,一字一頓的問道。“千雅仗著腦袋聰明老忽悠我,你倆也不能這樣吧?要我去幹啥——?”
“玩。”方恨點點頭,神情嚴肅說的彷彿真有那麼回事一般。“帶你去玩,見你陪伴唐無情在塞北多年,老打打殺殺的也是累了,如今到了我方家帶你體驗大漠風情,有烤全羊喲。”
司徒邙聽見有好吃的差點連口水都流下來了,一點都沒有他父親半分的嚴肅勁兒,他聽方恨說完,又瞅了瞅唐無情,似乎想確定方恨是不是在騙他一樣。
可是,狼狽爲奸的兩個人,問誰都是坑,於是唐無情也笑了起來,起身拍了拍司徒邙的肩膀,鄭重的承諾道——
“吃好,玩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好耶!”
於是,方恨帶走了被矇在鼓裡司徒邙,唐無情滿面的笑意坐在牀上,在木門合上之後難得的笑滾在牀。
唐無情想著凌晨時分的事情,走向唐笑房間的路上,笑意就未曾斷過,他走路是極輕的,以至於眼見到了唐笑的門前,他必須加重腳步聲,纔有一點動靜來給屋內的人一個提醒。
他身上穿的是方恨塞給他的大氅,著實擋風且暖和,故他此刻站在門外的時候,在大漠晝夜溫差下,也沒覺得怎麼太冷。
他先是叩門三聲,因方纔回憶而口氣裡還帶著笑意,輕聲的說道。“唐姑娘,是我,唐無情。”
規規矩矩,本本分分,不再是從前那個莽撞的少年。
唐無情在門外空等著裡面的迴音,他知道姑娘是催不得的,既然受了兄弟的請求來拖住唐笑,那麼在此多等一會也不是壞事,況且還是極爲暖和的。
這樣想著,唐無情也站在門外安分的等待了起來。
而唐笑呢?
一夜未眠,柴火的噼啪聲她恍恍惚惚聽了一宿,她縮在牀裡,夜半的時候瑟瑟發抖。
她曾想過幻想唐無情會抱住她,可昨日的景象已經無情的打碎了
她的所有幻想,江湖很大,有些人轉眼便成了另外的模樣。
比如唐無情。
唐笑從來不知道她放下一段愛情居然是如此快的,那麼久的努力,只是一個晚上的孤寂便將這高臺摧毀,她不再有心情去自嘲或是怎樣,那塞北的寒風過於凜冽,就算她是一團熾熱的火,也抵擋不住來自靈魂深處的無力。
她的確冷。
但她已經麻木。
恍惚中到了破曉的時候,屋中火炭燒的正旺也沒覺得寒冷,只是隱約間見了陽光朦朧的打在了窗上,還沒看的真切,叩門聲起,隨後是一陣沉穩的男聲。
唐笑認得這聲音,這個聲音屬於一個讓她愛不得、恨也不得的男人,她反映了半響,緩緩下了牀,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衫,長髮披肩的落座在了木桌旁,深呼了一口氣,扯起了一個微笑。“堡主,請進。”
話說的禮節十分,而生疏百步。
而這些,唐無情並未聽出。
他只是推門而入,將大氅掛起,看了看獨坐在桌旁的唐笑,燒了一壺水,泡了兩杯茶,一杯先遞給了唐笑,後者也是恭敬的接過,而並未飲用。
唐無情見狀也有些尷尬,他摸了摸鼻子,自顧坐在了唐笑身旁的木椅上,抿茶而久久不語。
兩人就這樣尷尬的坐了半響,似乎是還沒有準備好見面,便被命運十分生硬的安排了一場遇見,錯誤的時機,錯誤的地點,以及錯誤的人。
唐無情抿嘴飲茶,而唐笑則是定力更深,她沒有昨日那般的衝動與興奮,徒留了冷清而淡然的表情,如一灘死水,波瀾不驚。
唐無情終於忍不下去了,他縱然是被人稱作無情子,可在這等尷尬的環境下,他尚做不到如死木一般的沉寂。“唐姑娘,我……。”
“堡主。”唐笑微笑著打斷了唐無情的話,溫笑著說道。“唐堡主若是有事說與我聽,不必拘泥,說出來,小女子定讓爲堡主辦到。”
“唐姑娘……。”唐無情聽到這話,也是一時間哭笑不得,他看了看面前的這個冷清的過分的姑娘,如此說道。“人世間太多求不得,唐姑娘怎知你定能爲我做到任何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