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出人意料的是,劉淵請其老師、同來幫忙,卻來了不少。他的老師沒來,但漢族同學卻來了好幾個。晉朝已進入士族統治社會,晉朝士人大多“學在家族”,只有比較“窮”的地主,所謂寒門纔會拜師學習。當然他們拜的老師也不是什麼大族名士,名士既做大官,又要調度大族產業,沒時間教別人,只教育自家子弟。
像劉淵的老師崔遊就沒做過什麼高官,最高也就是個縣長一類的官,退休後享受郎中待遇。他拒絕了劉淵的邀請,並且當年就死了。劉淵都年近六十了,他的老師應該更老。
劉淵的同學當然也多出自寒門,像有名的陳元達,上黨朱紀,雁門範隆,在來之前都沒有做官記錄。想必在評士級的時候,也只評在六、七品之間。但是品低,也許是門楣低下造成的,不代表沒有學問。
像範隆在來之前,也給《春秋三傳》做注,還撰有《三禮吉兇宗紀》,也算小有名氣?!稌x書》說其認爲天下將亂,隱跡不應州郡之命。晝勤耕稼,夜誦書典。頗習陰陽之學。注意:所謂晝勤耕稼,並不是在田地裡揮鋤,而是拿著扇子在田邊組織耕種。所謂寒門也是地主,還有可能是很富的地主。諸葛亮“躬耕於南陽”,你若認爲他在揮鋤灑汗,就貽笑大方了。
在北魏鋒刃鐮刀未普及之前,單位農家的效率低下,需要有組織的農業生產。所以漢魏晉的地主是要領導農業生產的。這就使士族崛起。在士族崛起時,他們必須努力學習調配工具,組織人員,還要學習農業知識。這其中最著名的農書是《四民月令》,敘述田莊從正月到十二月的各種農業活動。舉一個例子,蓋高樓大廈的工地上,我們往往能一眼看到上千個農民工,可是沒有那四五個技術員。一套樓也蓋不起來。士族就是莊園生產中的技術員。由於當時農業生產方式落後,農業工具落後,士族在莊園生產中的作用巨大,可不只是一個監督作用。
而在明清。佃戶一家就能完成較高效的農作活動。所以明清時期,地主只用收稅,才成爲中國特有的專業“官員候補”,專攻四書五經。
來投奔劉淵的晉人地主多是懷才不遇,而又“胸懷天下”的人。當晉廷的選官制度過分不公平的時候,也許我們不能過多的批評他們。從人類文明史上來看,他們的作爲(抗爭)或許也有可以肯定之處。
來的人中,名氣最大之人竟是陳元達,這令劉淵多少有些意外。因爲陳元達年輕時看不起劉淵,給劉淵弄過難堪。
劉淵見到陳元達。就說:“人都說你怕我打擊報復,你一定不敢來。”
陳元達馬上瞪眼:“誰說的?這是小人在誹謗您氣量小,我必須來,不能任他們誹謗您?!边@樣的馬屁,筆者都無語了。
劉淵聽此說。自然受用。拉著他的手說:“使我信譽名揚天下的人,就是你了?!标愒_後來是劉淵父子的主要謀士。
後來劉淵死後,劉聰稱帝,陳元達多直諫朝政失策之處。有一次竟追著劉聰直諫,氣得劉聰說:“你應該怕我,怎麼成了我怕你啦?!卑殃愒_捆在宮中大樹上,要砍了他。後在大臣和皇后的勸說下放了陳元達。陳元達應該下跪謝恩,可這次他就不下跪,劉聰揮手將他攆走??傻诙欤瑒⒙斢炙团c他一些寶物。稱,像你這樣的忠臣應該嘉獎。
可在後來,小劉後死了之後。劉聰如患上“失心瘋”,行爲荒誕。陳元達見再勸劉聰無用,就回家,搓了一根麻繩上吊了。
劉淵父子土生土長在中國,不僅學問很高。成爲漢化了的胡人。而且他們還以官員、貴族的身份出入晉朝最核心的洛陽、鄴城地區,對中原形勢也是瞭如指掌。
而以陳元達爲首的讀書人對匈奴宗族部落的改造,使劉淵部成爲真正的封建實力集團。不再把部衆當奴隸,還緩和了遊牧和農耕的矛盾。
呼嘯的北風吹來,在快到年關之時,劉琨帶著如佳在晉陽西郊查訪。晉陽城西面鄰近山區,其實劉琨也很少來。
策馬走到山腳下,劉琨看到山上星星點點的羊羣,高興地對如佳說:“你看山下是肥沃的良田,山上是胡人的牛馬,這一年裡,晉陽的變化真大。”
一旁的僚佐也說:“晉陽城再現盛世景色,是劉公的功勞啊!連胡衆也來相投,近半年來,竟有上萬的胡人來投。山上的牛羊正是他們所放養?!?
如佳穿的很厚,山西的冬季可比河南冷得多,她並沒有劉琨那樣的興致。
她緊皺著眉頭,對劉琨說:“我剛統計過,來投我們的多是放牧的胡衆,而農民來的太少?!?
劉琨說:“上半年,分散在幷州各地的饑民大多回歸,所以下半年看起來,像胡人來的多。”
如佳說:“從劉淵處來的人說,劉淵有胡漢三十五萬人之多,且以胡人爲主。而我們現在只有不到二十萬人,且以農民爲衆。我們的實力比劉淵小得多,自守還勉強可以,你一心想攻劉淵,這卻差的太遠?!?
防守首先靠城池是否堅固、高大,而進攻不僅要靠士兵素質,還要靠巨大的數量優勢。西漢早就總結出漢、胡“野戰”,漢步兵需要五到十倍的數量優勢。這樣,看似劉琨只比劉淵少一半人,其實野戰實力要比劉淵少太多,獨自南征劉淵恐無法實施。
如佳又道:“朝廷爲何不多派兵衆與你呢?”
劉琨笑了笑,如佳畢竟是個女人,雖然學問很大,但對時局還是有一些模糊之處。就對如佳說:“我們漢民習慣耕種,不容易遷移,有緊急之事,短期徵用還可以,你若讓他們長期遷移至此,可就很難辦到。朝廷戍邊,一般以組織邊民爲主,緊急之時,朝廷會派援兵來?!?
鋼指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