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開門的一瞬間,正在打電話的他擡起頭來,看了看她,那停留的眼神想必是認出了她,她於是衝他微笑,招手,並快速走到他座位的對面,坐下來。
他對手機裡交待了幾句,很快地掛斷了電話,放下電話,衝著她有點誇張地笑了。也許因爲緊張,他竟然舉著一瓶打開了蓋的飲料遞過來,脫口而出:“我喝過的水,你介意嗎?你喝嗎?”
她著實愣了一下,但很快禮貌地回答說:“我不喝,謝謝!”眼光落到桌子上,兩瓶飲料很明顯是他自帶進來的,他手裡的一瓶開了口,另一瓶原封未動。又去看他,這就是聊了一個月,讓她心裡充滿了雀躍的歡喜和幸福感的男人?她帶著好奇仔細打量他。
由於坐著,看不了全身,只看到了桌子以上部分。典型的北方男人,不是很帥,但是很man,五官比較端正,眉宇間尤其是顴骨部位很有蒙族人的感覺,但之前他說過他不是蒙人,是純粹的漢人。面相,不老也不年輕,是四十歲左右的樣子,留著她喜歡的平頭,穿著一件看起來還不錯的白T恤,很精神。墨鏡架在頭頂上,休閒又悠閒的樣子。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身上游移了一下,呵呵笑道:“你請假出來了?我不是說不用請假嘛,我等你下班。”
麥當勞的雙人桌很窄,那麼近距離地坐著,她略有些拘謹,也笑笑說:“沒事的,我請假也方便。”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儘管網(wǎng)上似曾相識,並已經(jīng)聊了很久了,聊得那麼熟了,但畢竟是第一次見面,那麼近地面對面。
他看來也有些拘束,手裡的飲料瓶還是握著,像是避免手足無措似的,幸虧坐著看不到彼此的腳,臉上笑著,幅度中等的笑,又說:“現(xiàn)在還有點早,先坐一會,等一會我們吃飯。”
她就說好。
“臉上沒什麼痘痘嘛,好多了。”他又笑著說,看著她的臉,最後對上了她的視線。
“嗯。路上累不累?”她直視著他的眼睛,關切地問,想活絡一下氣氛,想像網(wǎng)上一樣自在,溫暖,無拘無束。
“不累,昨夜十一點上車就睡,一直睡到今天上午呢,醒來後在火車上看了一會篆刻書”,他說著,彷彿想起什麼,側過身從後面的包包裡取出一個小錦盒,遞過來,說道,“這個給你。”
“謝謝!”她接過來,打開一看,裡面是之前他爲她刻好的印,還有一小方宣紙,乳白色的宣紙上,硃紅色的印文赫然在目,那裡刻著“丁楠”兩個字。紋理清晰可見的印石側葉,豎刻著一行小楷“癸巳之初夏石軍刊石”。那是他思念她時,爲她刻的。她心裡一動,隨即將錦盒放進了包裡。
“屋裡太悶了,時間還早,我們?nèi)メ崦娴男」珗@坐坐吧,然後吃飯,吃完飯看電影,這旁邊就是電影城。”丁楠看著他,說道,目光裡帶著徵詢的意思
。
石軍點點頭,提著一個很休閒的卡其色帆布包站了起來,和她一起走了出來。
路上,她有意避開了一段距離,又留意看了看他:白T恤,牛仔褲,休閒鞋,很有品味的一個男人。高高壯壯的,略有肚子,走起路來,很有氣勢,也很有氣質(zhì)。不知怎地,比剛纔第一眼看起來,要帥多了。倒是超出了她的期望。無疑,是她喜歡的類型。
說話的功夫,她一側頭,竟發(fā)現(xiàn)他戴上了墨鏡,正用兩個黑黑的鏡片對著她。她又是一愣,心裡便略有些不快,覺得他這樣似乎不太禮貌,但是,很酷很帥。很久以後,她有時會想,他一定知道自己戴墨鏡很酷很帥的,墨鏡對他而言,不僅是一個功能工具,更是一個裝飾工具了,因爲很多沒有太陽的時候,他也會戴它。
在電影城後面的小公園裡,沿著窄長的石子小徑,兩人走了一圈又一圈,等待時間過去。儘管網(wǎng)聊了那麼久,一旦真的肩並肩,還是難免會拘謹不安的。
五點半時,兩人都覺得了再這樣走下去的無聊,她便說:“去吃飯吧。”哪怕仍是這樣的兩個人,換一個場景,換一個環(huán)境,也許就會多一些話題,也許就會自在許多呢。
從公園出來,仍是肩並肩地走著。她靠近他的左臂這時就被拉了過去,接著,那隻手滑到她的手上,緊緊地握住了。縱然是炙熱的夏季,也仍然有一股她喜歡的暖流自那隻手傳遍她的全身。她微閉上眼睛,任她的手握在他的掌心裡,任他牽著她向前走。
多麼想,就這樣,永遠走下去;多麼想,這一刻就是永恆,永遠不分離。
領著他來到她和同事常去吃的那家餃子館裡,體諒他單親爸爸的辛苦,她只點了一碗酸辣粉,他要加別的菜,都被她推掉了,他只好也要了一碗麪條。
“女兒乖不乖?”等服務員拿著菜單走遠了,她笑著問他。還是有些不自在,但已經(jīng)好多了。
“挺乖的,特別懂事。有時候她要零花錢,給她兩張一百元的,她通常只抽一張。”他一邊撕開兩人面前用塑料膜包著的碗筷,一邊欣慰地說。
“那真好,真是好孩子!”她由衷地讚道。
“但是懂事得有點過了,有時幫她買衣服,我跟她說你這麼大了,應該穿得講究一些,別讓班上同學看不起,但她每次都挑便宜的要。”他說。
“這有什麼問題嗎?這證明孩子懂事啊。”
“老話說得好,女孩要富養(yǎng),將來才經(jīng)得起誘惑啊。呵呵。”
“這只是一種觀念,也不一定對。再說了,富養(yǎng)是要從小就開始富養(yǎng),不是像你這樣她十八歲了你纔想起來富養(yǎng)她。”
“哈哈。”
“你要把她養(yǎng)成一個貴族的淑女啊?真那樣花錢了,你肯定又得說她不懂事了。我覺得孩子現(xiàn)在這樣挺好
的。”
“也不是,凡事都要適度吧。”
“嗯。也是。”
兩人捱著時間,慢騰騰地吃完,付了賬,石軍牽了她的手走出來,又來回壓了幾遍馬路,瞅瞅時間差不多了,纔去了電影城,選看了一樓主廳裡的《中國合夥人》,這是之前她提議請他看電影時他說想看的片子。
昏暗的燈光下,兩人摸索著在倒數(shù)第二排坐了下來。石軍是建議坐最後一排的情侶專座的,她借說太后看不清,不由分說拉著他走到了普通座位前。剛開始,她還不想和他走那麼快,走那麼近。
偌大的影院裡,稀稀疏疏地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可能由於不是黃金時間段的緣故,晚上六點多的光景,大多數(shù)人想必還在路上或者飯桌上。低溫的空調(diào)有些許涼意,但也不至於無法忍受,爲了緩解莫名的緊張,她喃喃了一句:“呀,好冷,早上忘了帶件薄外套了。”石軍很快從另一側的包裡取出他的深色薄外套,給她披上了。她專心看著電影,很快進入了影片的情境中。
電影進入無聲情景中時,周圍傳來手機信息聲,她感覺不像自己的手機聲,便坐著沒動。石軍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笑著遞到她面前說道:“女兒發(fā)來的,說學校裡的事。”
“哦。”她的目光在他遞過來的手機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眼,又移到了電影屏幕上。
他卻再不安分看電影,頻頻側頭看她。當她藉著影屏忽明忽暗的光線也看向他時,就被他擁入懷裡,吻住了。無力地掙扎了一下,妥協(xié)了。誰說的,說處女座的男人接起吻來深情而熱烈,專注又投入,讓人沉醉不已,欲罷不能,看來不假。他的吻綿長有力,吻得她窒息,吻得她喘不過氣來,要是她不自己掙脫,想必早已暈眩過去。
這一吻很長很長,地久天長;這一吻很短很短,煙消雲(yún)散。
看完電影,送他來到之前她爲他預訂的酒店房間裡,他又激情擁吻了她,他的手,更深地探了上來。望著那張近距離特寫般的有些變形的臉,就有一種奇怪的陌生感襲了上來,夾雜著莫名的驚慌和恐懼,眼前的這個男人好似變了個人,她感覺正在失去他,確切地說,是在失去網(wǎng)上那個人,那個彬彬有禮的正能量的人,那個承諾和她一直牽著手走下去的人。
她想掙脫,可是不行,他力氣好大。
用盡全身的力氣,終於推開他,離開了房間。關上門的一剎那,她回頭,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是沮喪的。他不高興。他當然不高興。
回到家裡,她給他發(fā)了手機信息,說:“這的確是在我意料之外的。我可是想和你認真走下去的。你如果也一樣想和我認真往下走,好像不該是這樣快的。”
他很快回過來說:“對不起!剛纔都是我的不好!請你原諒我!晚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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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