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蕭凜從墓地回來后,整個人消瘦了許多。沐憐也問過葉雋怎么回事,可葉雋無論如何都只是笑一笑,讓她自己去問蕭凜。
沐憐自然不可能去問蕭凜。
自手術后,他和她一句話都沒說過。
“蕭老師!”學生在沐憐開開門之后像老鼠一樣鉆了進來,“你怎么樣了?”
蕭凜聽見了喊聲,從房里走了出來。
“你怎么來了?上課的時間還沒到。”
“老師!我聽說你做了手術,擔心死你了!”學生一臉焦急,“是沐姐姐把上課時間調了的。蕭老師你不知道嗎?”
蕭凜一僵,語氣有些不善:“既然來了就現在上課,進書房等我。”
學生乖巧的點點頭,背著畫板走進書房。
沐憐望著離她越走越近的蕭凜,一窒,心跳如鼓。
蕭凜湊近沐憐,將她抵在墻上,眼神無波。
原本清澈的雙眸一瞬間凜冽冰冷,潑墨般的睫毛并沒有遮住一絲淡然。蕭凜散發出的戾氣任誰都能感受到。
他生氣了!
沐憐的心忽然疼了。
他從未這樣看過自己,哪怕是在幾個月前,他即將失明時那般狂躁。從前的蕭凜,絕不會那她出氣。
沐憐明白,他們的感情已經瓦解。
“我的事,”蕭凜開口了,這是幾個月來第一次和她說話,“你少管。”
一股寒意從腳底襲來,哪怕現在的他離她很近,卻仍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蕭凜感覺到了沐憐的身體在止不住的顫抖,她的臉慘白慘白,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他現在在干嘛?訓斥她嗎?
他憑什么把自己這么些日子的傷感和抑郁,全部發泄在她身上。
轉身,向書房走去。
沐憐愣在原地,無力癱坐在地上。
他們現在,似乎比老房子那時的情況還糟。
“老房子......”沐憐晃了晃神,“是該去看看了。”
第二天,晴朗的天空,萬里無云,陽光灑在沐憐身上,暖暖的。
熟悉的高大別墅,見證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這是她最后一次懷念曾經的過往。
沐憐深吸一口氣。
既然他們之間已經到了無法彌補的境地。
那么從此之后,便是故人。
不知不覺靠在玄關處的墻上,迎著陽光,仿佛看見了那兩個十六歲的少女和少年。
其實,那個時候,她便喜歡上他了吧?雖說沒有一見鐘情,但至少一見傾心。
慢慢走上樓,長廊上,她還記得那個與蘇澈訴苦的午后。
驀然微笑。
推開門,那是她曾經無數次進進出出過的房間,這里面曾經住著給予她美好的人。
淺藍色墻壁,深藍色的書桌,就連窗簾都是藍色的。
這個房間的一切都是該死的熟悉!
墻上,掛著一幅油畫,這是這個房間里唯一顏色不同的物品。
油畫上,畫著一個少女,烏黑的發絲輕輕飛揚,優美的側臉被陽光鍍上一層金邊,晃得人睜不開眼。她懷中抱著一只純白色的小貓咪,慵懶的瞇著眼睛。她身著一件已經有些洗得發白的海藍色上衣,脖子上掛著一條銀色的項鏈,項鏈上掛著一個小小的戒指,泛著銀色的光芒。
她記得他說:This is my world.
她還記得他說:你開心就好。
她記得她的無理取鬧,他的柔聲低語。這些回憶深深的扎進沐憐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她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她甚至可以看見蕭凜當時淺淺的酒靨。
忽然,有水滴在了沐憐的手背上。
沐憐一下清醒,想要找出水的源頭,卻發現眼前朦朧一片,臉上亦滿是淚水。
沐憐覺得自己好像快要失去力氣了,連活下去的力氣都不復存在。現在的她只能緊緊地貼著墻壁,慢慢滑坐在地上,眼睛緊緊的盯著遠處的地板,像是一個精致的軀殼。
這樣把自己封閉起來,自然是不會聽見樓下傳來的聲響。
輕輕地,房門被推開。
蕭凜走了進來。
他細細打量著每一個地方,每一個角落,每一件物品,每一件......
“憐兒?!”蕭凜是真的被嚇了一跳。
原以為她一大早出去是辦什么事,卻不料來到了老房子,竟還是這般模樣?
蕭凜的聲音是最有效的催淚劑,僅這兩個字,便讓沐憐好不容易收回的淚,決堤而出。
她像個孩子一樣狠狠地哭泣,不顧形象,亦不顧面前是她下定了決心要忘記的人。
即使淚水在他眼里已經不再有往日讓他擁住她的作用,她卻仍是如此固執的想在他心里留下自己的位置。即使是任性的,即使是不堪的。只要能記住,就好了。
蕭凜蹙眉,眼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一點一點的破碎,然后———
緊緊抱住了她!
“憐兒乖,不哭了好不好?”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如哄孩童入睡一般。
放在沐憐后背的手輕輕拍著,想要將自己的溫暖傳遞給她。
蕭凜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放手了。他實在不忍他的憐兒再哭,就算她曾經傷害過他,就算她曾經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沒有出現,但蕭凜的的確確無法割舍。
這種愛,已經流淌在血液里,深入到骨髓中,成為了他的生命。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屋子,一室明媚,溫暖和煦。
他與她在這里相遇,亦在這里分離,最后,卻依然還是回到這里。
兜兜轉轉,不勝唏噓。
這似乎,就是命運。
可慶幸的是,并不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