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短夜長,太陽早早下山,夜色籠罩大地,沒有星辰也沒有月亮的夜晚漆黑一片,北風呼呼呼的吹著,蓮葉此起彼伏,金蓮隨風擺動,卻都合攏了,成了一個個金色蓮苞,綠色的精靈也閉上了眼睛。
唯有寒舍主人抬頭看著天際,他那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睛仄仄放光,他在寂靜的夜晚謀算著什么……
風,吹不動他的衣袖,亂不了他的長發,他時而展顏,時而蹙眉……
一道道黑色影子由遠而近,射向了道宮,他們在經過草廬之時,駐足、現形、躬身,白袍對此視而不見,他在想自己的事,一個個黑影入了道宮,他們走的戰戰兢兢……
道宮很黑,也很冷,漆黑一片的道宮中沒有一點光,也沒有一點聲音,寂靜的可怕,一個個影子手握利刃,警惕四方,他們屏住呼吸……
無聲無息,他們四周出現了無數的眼睛,綠油油的,貪婪嗜血……
一個個爪子劃過,漆黑中出現了一道道銳利的幽光,短兵相接,血腥開始彌漫,血,給道宮增加了一種色彩,給嗜殺者注入了興奮,也激起了影子的血性……
沒有慘叫、沒有怒吼,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進行著,殺或被殺,流血或斷魂,這是永無休止的殺戮,生者和死者慘烈決斗,暗殺者殘忍嗜血,入圍者狠戾瘋狂,人都被逼瘋了,他們喉嚨深處發出了野獸般的低吼,很低,很壓抑,只有他們自己能聽清楚……
深夜道宮上演著一場驚心動魄的人鬼對決,道宮的主人,卻漠然煉法,他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道宮外依然大雪紛飛,寒舍中依然只有一人,一個沉思者,他聽著耳邊簌簌落下的雪花聲,看著天外的那顆漂亮的水星,思考著未來,既然未來不可測,不可算,那他就要布下未來之局,為未來布局……
夜,真的很漫長,雪下了一夜,血,也流了一夜,天微亮,道宮大門突然打開,一道道黑影被掃地出門,他們雙目赤紅,眼中依然燃燒著未盡的瘋狂,他們人人負傷,都如一個個受傷的孤狼,有人死了,他們活著,僅僅開始,就有人死了。
他們不敢逗留,他們要盡快回去舔舐傷口,因為這只是開始,他們才剛剛入門,道宮很深很大,只有活著才能見到主上,才有機會接受他的調教,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人走了,血也干了,黑袍起身走出了道宮,他入了寒舍,靜靜的站在白袍身邊,白袍回神,白袍低頭細語,黑袍靜靜的傾聽……
“道兄,你可有什么意見?”寧澤講完看著六法問道。
“沒有!這是你擅長的,你只要告訴我怎么做即可!”六法冷然講道。
“那我們就開始吧!”
“好!”
天亮了,冬日的朝陽姍姍來遲,兩位道人卻已久等多時了,他們站在九天之外,黑袍伸手攝來無盡晨曦,白袍施法,以黑袍手中的晨曦之光煉鐘,他們站的極高,手段也極高,方圓數萬里的晨曦都入了他們手中。
一個明黃色的金鐘在寧澤手中成形,光明、希望、生機勃勃,它是太陽鐘,卻又不是太陽鐘,它應該叫晨鐘,它只取朝陽晨曦,沒有烈日的霸道炙熱,沒有夕陽的沉寂凄美,它是起始之鐘,一日之季在于晨!
“當……”
晨鐘初鳴,北冥弟子心中一清,就連那些躲在暗處舔舐傷口的幽影都感到了溫暖,他們看到了一縷晨曦,凡城百姓,抬頭東望,鐘聲隱隱約約,卻令人提神,趕走了熟睡者的清夢……
兩人用了一早上時間鑄成了這一鐘,兩位心情都不錯,寧澤單手托鐘從天際走下,黑袍和他并肩而行,兩人回到寒舍,寧澤將晨鐘放在一邊,對黑袍道:“還請道兄出手搬山……”
六法點頭,他朝虛空一點,五個老鬼憑空出現,老鬼身體極大,鬼氣繚繞,遮天蔽日,五鬼赤目獠牙,面目極其猙獰,他們不斷發出嘎嘎的尖叫,聽得六法直皺眉頭。
六法冷哼一聲,喝令道:“五鬼搬運!令爾等速速前往東海、不死火山、八荒之地搬來五色峰供我使用,去……”
五大老鬼,鬼叫一聲,分走五方,五鬼搬運速度極快,不到兩個時辰,五座山岳已經入了大禹境內,南方一座火焰山,燒的赤紅。
“小賊,敢偷我不死火山的赤炎峰,我要將你燒成灰燼!”一只憤怒的火鳥緊追其后,怒罵不已。
“哼!”
一聲炸雷,火鳥慘叫一聲,橫飛出去,留下了漫天血羽……
一根混沌色神鞭,粗不見邊,不見首尾,如天柱一般橫亙在天地間,天地為之一寧,吊在其它四座山峰后的各族強者轉頭就跑,強盜不可怕,可怕的是強盜是道祖,打神鞭,天下誰人不知。
人族老老少少,大禹百姓抬頭看著五座五色山岳從他們頭頂疾馳而過,他們哈哈大笑揚眉吐氣,這是搶來的,哈哈哈哈!搶來的……
五座山分金木水火土,兩位道祖、兩位半祖,合力熔煉,半天功夫一座古樸的四方臺鑄成,高臺九丈,下大上小,猶如金字塔被削掉了尖,有棱有角,法臺成古青色,被立千米之外,與寒舍遙對,位于道宮左邊。
夕陽西下,夜幕即將降臨,兩位道人,再入九天,以入暮之光,凝成一面暮鼓,暮鼓不擂自響,震人心魄,去除困乏,一個個幽影入了道宮,黑袍對著道宮一指,又是一夜廝殺……
寧澤托晨鐘,六法提暮鼓,兩人同上法臺,寧澤懸掛晨鐘于東方,六法架暮鼓于西方。
“成了!”
“成了!”
兩位忙碌了一天的道人滿意的看著他們的杰作。
翌日,天還未亮,晨鐘自鳴,鐘響五聲,幽影衛被掃出了道宮,北冥弟子無人敢貪睡,凡城百姓盡醒,晨鐘是寧澤和六法煉制的奇寶,不需人撞,每當天地間第一縷晨曦出現時,它就會自鳴……
真言和白鹿聽到晨鐘聲,前來詢問究竟,昨天那么大動靜,他們只是遠遠看了看便離開了,他們自然不會打擾兩位煉法。
“阿爸……”
寧澤起身,對他們道:“你們隨我來!”
一人一鹿跟著寧澤上了法臺,寧澤指著明黃金鐘道:“這叫晨鐘,是晨曦所鑄,每日清晨,當第一縷晨曦出現時,它會鐘鳴五更,所有弟子開始晨練,開始練氣?!?
“阿爸,你是說這晨鐘會自鳴,還會隨四時變化而變?”
“不錯!”
“那這鼓莫非也會自響?”真言驚奇的問道。
“正是,此鼓采暮氣煉就,當傍晚第一縷暮氣出現時,他就會三響,暮鼓三響,北冥弟子習武?!?
真言有些懂了,他開口問道:“父親,您是要我整頓北冥?”
寧澤點頭道:“打鐵還需自身硬,從今日起,我白日講道,六法夜晚傳法,以晨鐘暮鼓為號,北冥弟子不分內外,皆可聽道聞法,你是宮主,此法令自是由你傳下。”
“孩兒明白?!?
“言兒,你的修煉手冊看得怎么樣了?”
“看完了,阿爸,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可我就是……”
“阿爸明白,割舍總是很疼,阿爸豈會不懂,但忍痛割愛,才能有所成就,當年我離家出走,獨自追尋武道,我放棄了家,離開了朋友,父母,割舍了親情……
我曾費盡千辛萬苦修出了第一道果,滄海明月珠,我對它喜愛至深,可和陰蛟王一戰,明月珠破裂,本有機會修復,我卻依然化去了,雖說當時是為了救你寧豎叔叔,但實際上那只是個契機,阿爸早有抉擇,抱殘守缺不如毅然放棄……
我割舍了很多,也放棄了很多,親情、愛情、友情,現在大家都敬我畏我,我早已成了孤家寡人,你大概不知道,我也放棄了六法,為了成道,我沒有絲毫猶豫,洗白了道果,將三千真言剔除,至陰之道抹去,最后我合道成祖,而六法被斷了根基?!?
“阿爸……”真言不知該怎么安慰自己的父親。
寧澤搖了搖頭,溫言道:“言兒,武道艱險易錯,一步踏錯,步步錯,太難了,也太苦了……為父希望你走一條康莊大道,無災無難,直通彼岸……”
“阿爸,我懂了……”真言眼睛紅了,他真懂了,父愛如山。
“那就好,這座煉法臺,是我和六法用五系山岳融熔鑄而成,是給你的練氣之地,從今日起,你便在這法臺上練氣悟道,其中玄妙你以后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