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人來人往,有凡城人,也有外地人,甚至還有一些奇模怪樣異人,凡是和人族有點血緣的都來了,碰碰機緣,試試總沒錯,萬一下一個是自己呢!
然,道祖機緣委實稀少,又離奇不可知,有時一日有幾人,有時數(shù)月都無一人可得,大雪山下的人是越來越多,可得機緣者卻萬中無一,可即使這般,依然擋不住自命不凡者的腳步。
恍恍惚,半年轉(zhuǎn)眼即逝,大雪山下,新人來了一茬又一茬,老人走了一波又一波,人不見有絲毫減少,反而越聚越多,對此,道祖明令禁止,北冥宮主也沒有出面,北冥弟子更無人理會,是默認(rèn)還是其它,大家都在猜,各說風(fēng)云……
晨鐘準(zhǔn)時響起,鐘響五聲,晝夜交替,法道輪轉(zhuǎn),傳法結(jié)束,傳道開始。
寒舍中慶云清透明亮,慶云上白浪翻滾,浪花上道胎講道,道音清冷,徐徐道來,蓮池中小影滾著龍珠,一樣?xùn)|西被他玩出了花樣。
法臺之上,青年端坐,呼吸之間,火氣繚繞,練氣悟道,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寒舍中多了一個人。
今日,黑袍處理完活死人,并未入定練法,而是入了寒舍,黑袍入寒舍一言不發(fā),安靜的坐在了寧澤下首,低眉垂眼……
寧澤對此有些意外,但也沒有開口詢問,六法行事自有其道理,道胎一心講道,寧澤放開道念,觀山下眾生百態(tài),若遇到能令他感動的,那便是有緣人,他經(jīng)歷離奇,閱人無數(shù),對人心和人性雖有理解,可依然勘不透,看不明。
人心復(fù)雜多變,人性善惡難分,有人言人性本善,有人言人性本惡,可善惡易分,本性難辨,此刻是善,下一刻是惡,到底是善是惡,該賞該罰,人類善于偽裝,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真心與假意,這是對眾人的一種考驗,也是寧澤的一種修煉。
今日大雪山下,依然是人山人海,有人是第一來,有人已經(jīng)來了無數(shù)次了卻依然不死心,眾人心態(tài)各異,有身負(fù)重寶自信滿滿的,有多次嘗試未果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有眼神飄忽不定別有用心的,有老實巴交可憐巴巴的……
不管是聰明人還是笨人,他們都是有備而來,當(dāng)然也有為數(shù)不多的抱著瞻仰風(fēng)光順便碰碰運氣的,人生百態(tài)一一展現(xiàn)在寧澤眼前,人性的弱點也難逃他法眼,他一眼觀過,道心波瀾不驚,無喜無悲,眾生無緣!
有緣無緣,說白了,其實就是眼緣,也是心緣,只要合寧澤眼,又能讓他感動,便是有緣,首先要看著順眼,再是讓他心動,說難也不難,可兩者皆備者,絲毫不下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人生的另一半。
眾人依然在以他們的方法或乞求或上供或展現(xiàn)毅力,謀求那一份機緣,可他們不知道,他們已經(jīng)錯過,很多常客甚至不知,他們第一次過后,就再也沒有能入道祖法眼,除非第一次來的新人,多次來的,寧澤是不看的,都是白來。
機緣已了,法緣卻至,眾生不知,就連道場的主人寧澤也不知,唯一沒有意外的是今日比較異常黑袍六法。
此時,有人陷入迷霧不得出路,有人困于風(fēng)雪中進(jìn)退兩難,從西邊來了一個老僧,老僧灰袍芒鞋,手撥念珠,口誦佛經(jīng),他兩條白眉極長,一幅壽者相,老僧風(fēng)塵仆仆遠(yuǎn)道而來。
他一步一步走到大雪山腳下,老僧雙眉微蹙,雙手合十高誦佛號:“彌陀佛,眾生迷途難返,北冥道祖慈悲……”
古樸的佛號如古鐘驟響,入眾生耳,入道祖耳,金蓮搖曳,金光大放,道胎講道微微一滯,寧澤耳朵微動,卻未睜眼,因為黑袍已經(jīng)應(yīng)聲。
“道不輕傳,法不輕授,心性不足者,難入門徑,品性不佳者,當(dāng)罰!你一旁門僧人安敢妄自質(zhì)疑道祖道規(guī)!”
六法開口,天象大變,瑞氣祥云不再,金光收斂,天地間黑氣彌漫,紫氣朦朧,黑紫之氣籠罩四野,道祖道場完全籠罩在了無時不在變化的紫黑天羅域中。
一池蓮花不再搖曳,八品王蓮中的小影催動蓮花將自己包了起來,小眼睛不時偷窺外界,眾多北冥弟子聽到六法的聲音,心頭一顫,個個低眉垂眼,大氣都不敢喘。
眾多強求機緣的登山者,更是嚇得面無人色,每個人的品性如何,他們自己自然心中有數(shù),如今道祖言之有罰,他們怎能不懼!
“彌陀佛,道祖建凡城,言眾生平等,老僧深為佩服,今日卻又以心性和品性取人,豈不有違初衷?”
“嗚嗚嗚……”
紫黑天羅域沸騰,紫氣黑氣,千絲萬縷,抽成了一根根詭異至極的絲,似柔似剛,迷離而危險,兩色細(xì)絲相互糾結(jié)、纏繞,一方恐怖至極的絲網(wǎng)法域在不斷演變。
“道祖恕罪!我等知錯!”
“道祖恕罪!”
那些心中有愧的,皆拜倒在地苦苦哀求。
灰袍老僧長眉微微一顫,心中泛起了一絲嗔怒,“北冥道祖,你這是何意?”
寒舍中的黑袍頭都未抬,冷聲道:“你雖入佛境,可畢竟不是佛祖,你還沒有和我論道的資格!”
“你……彌陀佛!道祖大人,您太過偏執(zhí)了,您……您……如此行事,已……已入邪道……離入魔不遠(yuǎn)了!”
“呵呵呵……”六法輕輕一笑,不再答話,佛境修士眼力果然不凡,如此功夫便斷定自己道途不正,老和尚猜得沒錯,他本就是左道術(shù)祖,又怎會走正道,而且他今日正是為他而來。
六法心動,一道道細(xì)絲如有針引,紫黑細(xì)絲來回穿梭,緊緊貼著眾人皮肉交織,時間不大,一個個人便被定在的當(dāng)場,他們眼前、胸前、眉心、喉結(jié)、耳邊,都有鋒利的細(xì)絲,有人恐慌尖叫,卻不敢有絲毫移動,他們可以感到細(xì)絲入肉的恐怖感覺。
他們已經(jīng)入網(wǎng),稍有掙扎,就會支離破碎,被細(xì)絲分解。
老僧疊加而坐,雙目緊閉,不忍目睹,他低頭誦經(jīng):“……此人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是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