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口。
“吼——”
獅、豹腰、龍爪,蓬松狐貍尾。
如小山般的龐大身軀,赤紅火焰包裹,灼灼燃燒,瞧去就像剛從地獄巖漿中闖出來似的,對月長嘯,四野俱寂,威勢駭人。
“赤焰狻猊(suanni)!”
秦瀚冰失聲驚呼。
葉席也不由得簌然一驚,與擅長群毆因而在幽古山脈內圈占據一席之地的噬血蜂不同,這是只真正的高級妖獸,也有人把它稱之外神獸。相傳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其中一子,便是這狻猊!
所謂空穴來風,必有其因。赤焰狻猊既然身具此傳聞,那無論事實真假與否,其實力自然毋庸置疑。
葉席幾人也沒想到同益會竟然這么大膽子,敢去打它的主意,偏偏好像還真要被他們得手了……
現如今的赤焰狻猊威風尚在,但狀態瞧去卻很是凄慘,龐大身軀包括獅頭顱皆遍布無數猙獰傷口,大大小小,有弩箭貫穿、有利刃切割、有印術轟炸等等,嘩嘩血水宛若不要錢的巖漿肆意下淌,就連那瞧來異常漂亮的蓬松狐貍尾,也缺了一大節,其上毛更是被燎個干凈,光禿禿的,像是根繩子。
如此慘不忍睹傷勢,若換做一般妖獸怕是尸身早就涼了,但赤焰狻猊則不然,依舊巋立如松,疾跑如風。
當然,誰也都能瞧得出來它現在已是強弩之末,力不能穿縞,只要再行圍攻片刻,甚至下一次攻擊都有可能讓它徹底躺下。
偏偏這時好死不死的,讓它從山谷中突圍了出來,又生周折。
“攔住它!”
煮熟的鴨子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它飛了,赤焰狻猊身后,谷口內人影憧憧,長嘯急促。
這道命令自然不是下給葉席幾人聽的,而是下給那兩名擅離職守的同益會青年,忙不迭返身回來的他們,恰好堵在了赤焰狻猊突圍路線上。
看著那小山一般的龐大身軀,以及瞪若銅鈴的赤紅雙目,兩人似是感受到了莫大威壓,下意識便后退半步,不過隨即他們就不敢再退了。
需知正是因為他們兩人的擅離職守,才讓赤焰狻猊抓到機會,僥幸從山谷中成功突圍。如果眼下他們再不能攔下赤焰狻猊,將功補過,那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估計不會比這凄慘狻猊好到哪去……
咬了咬牙,兩人同時掐印捏訣,呵斥出聲:“給我回去!”
赤焰狻猊的度實在太快,如此近距離下,兩人所施自然不可能是大威力印術,均是選擇了瞬印術。
黑痣青年所為一道威力可觀的黃色元陽矢,消瘦男子則是打出一道寒氣森森的晶瑩冰錐!
赤焰狻猊眼皮都沒抬,度不減,不避不讓。很顯然,它也只此時已到生死關頭,稍有耽擱,便得將性命交代在這。
砰砰,兩印術精準命中。
黃色元陽矢射在頜下前胸處,那里原本就有個撕裂傷口,如今傷上加傷,自是非同小可,但赤焰狻猊卻恍若未覺般繼續狂奔,倒是那道穿過表層火焰、擊在前爪上的晶瑩冰錐,讓它身軀不由自主的頓了一頓,差點沒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黑痣青年與消瘦男子見狀眼前頓時一亮,閃過貪婪之色,確信了赤焰狻猊快不行了,原本內心深處的恐懼瞬間就被一片火熱所取代,擊殺高級妖獸的機會就在眼前,只要成功,他們不但可以將功補過,還會因禍得福得到會里的獎賞,簡直是天賜良機。
嗆啷脆鳴,兩人齊齊拔出刀劍。刀就是普通的腰刀,學院刀術課程專用,葉席幾人都有。劍則不是普通的鐵劍,劍體蒙了層淡淡瑩光,一看便知不是凡物,應是印器無疑。
“你左我右,攻它腿腳!”
“不要——”
山谷內有人急聲勸阻,然而已是遲了,話落兩人便急步迎上,中途走了個弧形,暫避鋒芒,直奔赤焰狻猊腿腳而去。
也不知是兩人的意圖太明顯,還是赤焰狻猊單純看這兩只小跳蚤不順眼,這次沒有不管不顧,而是待兩人靠近,迫不及待揮舞刀劍時,驀地咆哮怒吼,環繞周遭的赤色火焰嘩然暴漲,又急劇收縮。
就這么一放一收間,赤焰狻猊龐大身軀不由得晃了晃,消耗甚大的樣子,鼻孔都在噴出煙火氣。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嗤嗤聲響后,黑痣青年與消瘦男子便徹底不見了蹤影,火焰包裹下像是被瞬間氣化了,尸骨無存,就連那把印器長劍,也未留下絲毫痕跡。
一招秒殺!
“臥槽!”
土丘上,葉席幾人居高臨下看得分明,幸災樂禍的心思都沒了,瞬間瞪直雙眼。開特么什么國際玩笑,這可是兩名修印師??!
就這么沒了?
事實證明,你大爺終究是你大爺。
其實這兩人若是不貪心,只是在旁騷擾,遠程放放元陽矢冰錐什么的減,說不準還真會立下大功,留下赤焰狻猊。畢竟以后者現在這凄慘狀態,確實也無力再去撲殺他們。但就是因為他們動了貪念,想要近身親手弒殺,結果再次給了赤焰狻猊機會,直接被反殺當場,可憐可悲!
唯獨不值得同情,因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此即為明證。
“蠢貨!”
聽聽,連谷口處同益會中人都在氣急敗壞斥罵。當然,他們應該不只是為這兩人的愚蠢行為而怒,更是為了那突破阻攔后一騎絕塵而去的赤焰狻猊。
煮熟的鴨子還特么真飛了!
……
另一邊土丘上,“這這這……怎么好像沖我們來了?”
事實也就是如此,赤焰狻猊在突破重重阻攔包圍后,原本該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隨便選個方向就能徹底逃離。
當然,它不可能也不應該選擇葉席幾人所在的方向,因為他們這可是個土丘。雖然坡度不陡,但不管怎么說都是個丘,爬上來會費勁,這對于現在赤焰狻猊的糟糕狀態來說,無疑是個負擔,也是最不明智的選擇。
赤焰狻猊不傻,這是肯定的,所以它先開始也未向這邊跑來,但是漸漸的,在葉席幾人瞠目結舌注視下,它就像是喝醉了酒似的,越跑越偏、越跑越偏……最后繞了個圈子,竟然直奔著土丘來了!
潘胖子愣了愣:“這狻猊……眼神是不是不太好?。俊?
秦瀚冰幾人聞言頓了下,遲疑點頭:“可能吧……”
“還特么費什么話,快閃!”
關鍵時候,還得是葉席,他是幾人中最為清醒的那一個,很清楚赤焰狻猊向這邊跑來意味著什么,剛才那無情一幕還猶自浮現眼前,兩名實打實的修印師瞬間就蒸了,他們五人又能抗住幾秒?
葉席的反應不可謂不快,示警的不可謂不及時,但奈何土丘距離谷口本來就不遠,赤焰狻猊的度又實在太快,方才袖手旁觀瞧熱鬧還沒現,當成為當事人身臨其境時,只是一個眨眼,火紅獸影便出現在了山丘下,再一個眨眼,汗毛倒豎的熾熱威壓已然襲來。
這變.態度,休說是剛回過神來的秦瀚冰幾人,就是心中警鈴大響的葉席也毫無把握躲開。
意識到了這點,葉席咬咬牙,索性不跑了,悍然踏前一步,暴吼出聲:“你們走!”
葉席不是想當英雄,更不是逞能,實際上如果有別的選擇,他肯定從善如流。
可惜并沒有,現在的情況是要么全部團滅,要么有人主動挺身而出斷后拖延。
兩害相權取其輕。
不是葉席小瞧秦瀚冰幾人,面對赤焰狻猊,斷后拖延他們還真做不了,當然,葉席也沒把握做到,不過他修為最高,是最有可能成功的那一個!
如此,硬著頭皮也得上!
雙手翻飛,腳踏罡步。方才同益會兩人的失敗例子擺在那呢,葉席當然不會傻到近身肉搏,遠程施法才是王道,未等手勢落定,隱隱幾縷電光已在掌間閃爍。
雷霆都司印!
現在不是藏拙時候,這印術也是葉席目前所掌握的最強印術,再加上左手腕間銀質手鏈的增幅效果,威力著實驚人。
之前擊落噬血蜂群時為求殺傷面積,他一口氣放出了數道電弧,現在則只凝練一道雷電,為的就是將單體傷害推至極限!
掐好印訣,赤焰狻猊身影已經出現在十余丈外,聽著似乎還挺遠,但這距離對于后者來說瞬息可至!
熾熱威壓更是先一步直抵近前,衣擺狂舞,葉席只覺得自己好似正站在個火山口,陣陣灼熱火浪鋪天蓋地涌來,體內水分迅流逝,短短呼吸間,口干舌燥,汗水剛被迫從體內滲出便瞬間化為水汽,蒸一空!
這到底是個什么怪物啊……
沒來由的,葉席忽然對同益會產生了些許敬佩之意,大社團到底是大社團,這等兇獸也敢輕易招惹,看來是沒見過墳前草長什么模樣。
并指成劍,點出,噼啪——
青光電弧乍閃乍逝,攪動起虛空螺旋紋路,長虹貫日,瞬間掠過十余丈距離,直抵赤焰狻猊雙目之間,眉心正中!
一指點出,葉席原想立刻抽身離開,防備報復,但眼角余光卻掃到獅驀地一矮,青光電弧咻的自原定軌跡穿過,直刺夜空……落空了?怎么可能!
葉席滿臉不可置信的呆了呆,隨即反應過來后頭皮瞬間炸了,想也沒想便倒躍而出,耳旁轟的巨響,一個激靈,再行賴驢打滾,再滾,
“哎喲!”撞到了潘胖子身上,葉席見了頓時氣急,“還傻愣著做什么,不是叫你們走了嗎?”
“葉、葉哥……”潘胖子卻是沒有理會,身軀僵硬,雙眼直的定定看向前方,見了鬼似的。一旁秦瀚冰幾人的神情模樣大致也是如此,變幻莫測,精彩紛呈。
葉席下意識轉頭,并沒有預想中暴風驟雨般的報復反擊,赤焰狻猊躺在數丈開外的地上,一動不動,銅鈴大小的赤血雙目猶自圓瞪,卻沒了焦點,也少了幾分神采。
“死……死了?”
確實是死了,可以明顯見到赤焰狻猊身軀周遭自帶火焰,在慢慢減弱,減弱,最后湮滅為一縷淡淡青煙,溶于深沉夜幕,徹底消失不見。
葉席瞬間就懵逼了,第一個反應就是雷霆都司印也變異了,明明沒擊中,卻擁有了類似隔山打牛的能力,簡直太神奇了。
不過這當然是扯淡的,若赤焰狻猊本身沒出問題,那休說隔山打牛,就是正面挨上一記雷霆都司印,它也不會有什么損傷。
換而言之,赤焰狻猊之所以會莫名其妙栽地死亡,還是因為它身上的傷勢實在太重、太重了。事實也就是如此,方才它鼓起余力殺了同益會那兩人后,實際就已經進入了油盡燈枯狀態。
這也就解釋了之后它為什么會像醉酒似的,跑偏跑到山丘這來。那時候的它已是彌留之際,只是還有一口余氣未散,直到硬生生撐著跑到這里,余氣散盡,轟然倒下……順帶著嚇了葉席幾人一跳。
“在那里、赤焰狻猊在那里,快包過去!”
“咦,有人……會里有在谷外安排人手嗎?”
“我記得沒有啊……快過去瞧瞧!”
同益會大隊人馬終于沖出了山谷,約莫有半百來號人,也就是說將近有五十余名修印師,這還不包括像方才黑痣青年那樣戰死損失的,其勢力之盛大可見一斑。
受這吵雜聲一鬧,葉席幾人當即回過神來,看著那寂然不動的赤焰狻猊尸身,潘胖子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最后只一轉三折的嘆息了聲:“可惜啊!”
這自然不是在惋惜赤焰狻猊的死亡,而是嘆息它死的不是時候,葬身地點也不對。
秦瀚冰幾人秒懂其中意味,也是一副心有同感模樣,遺憾搖頭:“便宜他們了……”
“誰說的?”
看著快包圍而來的同益會成員,葉席瞇了瞇眼,暗自決定什么,大步踏至赤焰狻猊尸身旁邊,側身,望向或茫然或眼露奇光的秦瀚冰幾人,攤手:“不來看看我們的獵獲嗎?”
“我們的……呃,葉哥你、你是要……”
“天賜不取,反受其咎。呵呵,他們搶得,我們為什么搶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