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姜才的出現讓親兵們嚇了一跳,他們都是跟從姜才多年的老兵,自然知道姜才身上的傷勢,每次大戰之后的第二個早晨都是自己迫不得已時才硬下心去把他叫醒。
然而,現在的姜才,不但比往常提前醒過來,而且更重要是此時的姜才jīng神爽朗,比往日jīng神最好的時候還要好上幾分,親兵想起昨天晚上大營內傳出的種種奇怪的聲音,仿佛其中又帶有一些曖昧。
姜才跟他們相處的時間長了,哪里不知道他們心里有什么齷齪的想法?罵道:“跟老子去跑半個時辰。”
眾人笑了笑,看到姜才jīng神抖擻自然高興,于是嘻嘻鬧鬧的跟著姜才跑了起來,見姜才一路上有說有笑,竟然難得沒有脾氣,而且跑完之后也只是有點喘氣,并沒有往日的腰酸背痛,越奇怪起來。
等回到大營,現秦楚已在大營等候,見到姜才氣喘吁吁回來,不由責怪道:“老將軍,屬下不是說了,你目前不適合做劇烈的運動嗎?”
姜才伸了伸手,彎彎腰,高興道:“你看,這不是沒有問題了嗎?這大好時光,哪里愿意困在這里,老夫都一把年紀了,也不讓老夫出來走走啊。”
秦楚也不好生氣,只好勸說道:“老將軍,你舊患添新傷,這樣下去絕對不是辦法,老將軍不為自己想一下,也要為大宋考慮。”
“如今,朝廷有名的將領中青黃不接,年青一代之中除了張世杰張大人、還有我們的張大人外,就再也沒有拿得出手的了。”
“這大宋,還是靠你們來支撐啊,老將軍多殺幾個韃子,大宋就多幾分希望啊。”
姜才沉思了片刻,苦笑道:“老夫說不過你了,總行了把。”
“是不是還要擦那個yao水?這次可要當著這幫xiao兔崽子面前擦才行,免得他們疑神疑鬼,還真以為自己碰到鬼了。”
秦楚見姜才心有所動,知道他為人既是如此,再勸下去也沒有什么用處,還不如日后有機會再勸說,至少能保他平安就行了,張大人說過,他們這些老人都是軍隊里的大樹,少一顆大樹,就會少無數種子。
剛幫姜才擦好yao水,許文德和王大川匆忙而來,許文德是一個急xìng子,雖然聞到酒味和yao的味道,但卻不當一回事,急忙說道:“老將軍,外面的信兵回報,韃子開始行動了。”
“從揚子橋鎮派出了好幾批騎兵,沿著運河四散尋找,如今離我軍已不到半天路程。”
“對方有多少人?”姜才慢慢披上盔甲,他是軍中老將,自然知道該怎樣應對,至少不能著急,慌張只會帶來更多的損失。
“每個xiao分隊約莫三千人。”王大川接過話,說道:“我懷疑是灣頭之戰時,對方已經看出了我軍的底細,要不然也不會如此有針對xìng。”
“揚州附近并沒有大山,只有高郵那邊才有山林遮擋,末將建議將軍先行撤出揚州。”
“撤回揚州萬萬不可。”姜才一口否定,道:“不但不能撤出揚州,而且還要趁機打擊韃子,秦楚,你可有什么辦法?”
“能有什么辦法呢?對方的兵力明顯在我們之上,這不是為難我嗎?”秦楚暗中沉思,但卻沒有說話,若是按照他的脾xìng,他自然是愿意撤往高郵,張大人說的很對,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只是,若是撤出揚州地區,李庭芝李大人必然會非常失望,自己等三千騎兵也就失去了該用的作用,董士選等人就有可能從容撤出揚州,南下參加戰事。
“這樣說,還需分兵。”秦楚突然靈犀一動。
許文德不服氣,反對道:“如今我三千大軍,碰到韃子還不一定有勝算,若是分兵,那豈不是正和了韃子的心意?”
姜才見秦楚另有所言,叫停許文德,道:“文德,先聽xiao楚怎樣說。”
秦楚說了聲不敢,然后拱手作揖,?尊重道:“還需分兵兩路,一路兩千或兩千五百人以姜老將軍為,此乃主力,隱藏下來。”
“另一路一千或五百人,有許文德許將軍為副,此乃為副軍,大張旗鼓以做出向高郵轉移的勢頭,把韃子的méng古漢軍騎兵引開。”
“等時機來臨,姜老將軍便可再次出兵,灣頭、瓜州和揚子橋鎮,韃子的范圍太大了,想一口吃成一個大胖子,想不到卻處處漏dong,給了我們可乘之機。”
“只是,此計不僅需要為難許文德將軍,而且許文德將軍需要冒極大的風險。”秦楚嚴肅說道:“許將軍不但要進退有序,而且要演戲演得十足。”
“既不可以讓韃子看出人數,又不能讓韃子失去追蹤的興趣,隨時要給韃子留下線索,youhuo韃子一直追下去。”
“嗯,大川,你也跟許將軍一起。”
許文德沉思了片刻,道:“那是要把韃子引向何處?”
“高郵。”秦楚笑了笑,道:“高郵不但有山區,更重要的是可以得到梁大人相助,到時許將軍完成任務之后,再擇機歸隊。”
“卻不知許將軍能否完成?許將軍要知道,引開韃子事關姜老將軍、甚至揚州、大宋的安危,此事雖xiao,卻事關重大,許大人若是沒有信心,屬下愿意代替許將軍。”
許文德“倏”的站了起來,他雖然知道秦楚這個xiaomao頭用的是jī將之法,不過還是拍了拍xiong口說道:“老子怕誰?”
“越是艱難之事,老子就越有信心,人數不用多,老子僅需5oo人便可。”
“好,許將軍果然是我大宋的梟楚,朝廷只棟梁。”秦楚大喜,道:“此事事關……”
“行了,行了。”許文德不耐煩說道:“老子就算是立下軍令狀又是如何?”
“這招,老子接下來了。”
姜才反倒有幾分擔憂,說道:“五百人太少了,不若帶上一千人吧?要想冒充三千人可不容易。”
“不用,不用,老子有辦法,老子有辦法。”許文德笑道,他確實是有辦法,當初在襄樊戰役協助范天順作戰時已經用過,這次只不過打算重新用一次而已,而且不是還有王大川在身邊嗎?
這人絕對也是一個鬼jīng靈,許文德相信,從張貴身邊出來的人,絕對不是只是一個xiao傻瓜?。只不過秦楚的風頭太1ù,掩蓋了王大川的銳氣了。
既然商定了計劃,許文德看好時機,率領五百將士離開,又過了半天,信兵回話說méng古漢軍騎兵已被許文德吸引過去。
姜才雖然有些好奇許文德究竟用了什么辦法,但看到信兵也莫名其妙的搖了搖頭,也不再追問,看了一旁微微笑的秦楚,忍不住問道:“xiao楚,méng古漢軍騎兵既然已被吸引離開,不若我們趁機再次襲擊灣頭或瓜州可好?”
秦楚看著地圖,搖了搖頭,道:“如今méng古漢軍騎兵不過是xiao半天路程,若是趕回來剛好把我們堵死。”
“如果被韃子拖了一下后退,說不定連骨頭也剩不了幾根,還是多等一兩天,等許文德的消息傳來之后再行動,可保將士平安。”
姜才想了一下,也是這個道理,如今méng古漢軍騎兵雖大批出動,但揚子橋鎮畢竟是大軍的中樞,瓜州和灣頭的將士又沒有出動,董士選說不定會給自己留下一手,自己若是忽視,反而有可能中了韃子的jian計。
又過了一天méng古漢軍騎兵終于徹底的消失,秦楚見姜才已是蠢蠢yù試,早已憋不住,忍不住道:“屬下建議,這次出征還是灣頭。”
“怎么還是灣頭?”姜才不敢相信的看著秦楚,以為他在胡說八道:“灣頭遇襲擊,肯定會加派人手,若是魯莽行動,反而會造成更大的損失。”
秦楚點點頭,道:“屬下何曾不知,只是揚子橋鎮乃韃子中軍,兵力雄厚,瓜州的老將張邦直又是謹慎,唯有灣頭的黑楊。”
“黑楊心中有鬼,他一直害怕均州軍,今日咱們就扮演均州軍,給他來一個意外驚喜。”
“只是,黑楊會不會再出大營?”姜才看著秦楚,擔憂說道:“若是黑楊不出大營,那怎咱們不是白折騰了?”
“不出不行。”秦楚搖頭,道:“老將軍也看到董士選和呂文煥,連méng古漢軍騎兵也派出去,就知道他們對我軍的重視程度。”
“若沒有猜錯的話,黑楊肯定是給呂文煥教訓了一頓,說再有如此之類的事情生,他這個總管恐怕就走到頭了。”
“再說,他們就算不出大營,咱們也沒有什么損失嘛?世上沒有絕對有把握的事,不嘗試一下又怎么知道有沒有機遇呢?”秦楚把大理論搬出來。
姜才沒有辦法,只好點頭同意。秦楚連忙找來數人,然后手把手教他們火yao的相關知識。待到天黑,秦楚帶領十數人先行前往,然后做好準備后再次向灣頭大營shè炸yao包,想要把黑楊b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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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楊算是倒了一輩子的霉運,至少是遇到均州軍之后就再也沒有走過好運氣。
被董士選裝模裝樣的表揚了一番,然后被呂文煥臭罵了一頓,責令他若是再生這樣的事,他的命運就走到頭了了。
黑楊不敢反抗,低頭挨罵,等hún沌回來灣頭大營之后,才現一件事:呂大人所說的再生這樣的事,是什么樣的事呢?
宋軍想要襲擊自己,自己這可是控制不了的事,再說灣頭大營從頭到尾都在自己手中牢牢掌握,只是宋軍又不是自己的人,若是再次襲擊灣頭,自己怎么能夠掌握呢?
難道說的是出兵之事?然而不出兵結果也不一定會好到哪里啊?宋軍的騎兵難保不會不sao擾自己,再說自己兵力上占有優勢,若是不出一兵一卒,好像也說不過去。
于是,黑楊犯mí糊了。
副將卻是一個聰明人,笑道:“大人何必犯難,呂大人所說,只不過是想說我軍沒有占有便宜而已。”
“既然mo清了宋軍的兵力,下次宋軍膽敢再次過來,咱們沖過去殺他娘的就行了,拖拖拉拉說不定會給宋軍占有便宜。”
“再說宋軍不是被兄弟部隊追到了高郵,說不定此刻只剩下一個編號而已,又說不定明天就可以看到兄弟部隊凱旋歸來。”
黑楊只好點了點頭,不過還是囑咐副將要xiao心:“宋軍狡猾得很,說不定會殺一個回馬槍呢?”
“殺一個回馬槍更好。”副將蠢蠢yù試,遺憾說道:“看到兄弟們去搶功勞,屬下還是有幾分眼紅。”
黑楊見副將如此,也不知道說什么為好,只好再三叮囑屬下、親兵嚴加防守,自己也實在困得不得了,只好先行去睡了。
“嘭”,熟悉的聲音,把黑楊從夢中驚醒,不由自主大聲喊道:“敵襲.敵襲,宋軍來了,宋軍來了。”
親兵立刻沖了進來,拉起黑楊就沖出大營,此時的灣頭相對要好很多,大伙既然已知道這所謂的天雷只不過是宋軍的火yao,再加上這天雷也就是聲音響,雨點xiao,心中平靜了不少,反正這火yao不一定會落在自己頭上,大伙賭的還不都是自己的命。
“大人,請準許屬下出兵。”副將已出現在黑楊面前,黑楊狠得咬咬牙,想這一輩子恐怕只能和宋軍耗上了,自己若是這樣下去,別說總管,就連xiao兵也輪不到自己了。提起聲音,怒道:“老子出去。”
“大人,請保重。”副將連忙按住黑楊,大聲道:“營外危險重重,還請大人為灣頭大營著想,莫要為了幾個xiao賊而傷了心。”
黑楊這次說什么卻也不肯,大聲道:“不要多說了,老子這一次說什么也要去會一會,看來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隨著寨mén打開,黑楊率領méng古漢軍騎兵借著火堆出現在大營陣前,大聲說道:“何方神圣,敢不敢出來見見。”
“在下乃均州軍副將郭平,今日代我家大人來取你xìng命。”不遠處,一個隱約的身影出現,只是黑夜里看得究竟不是非常清楚。
聽說郭平乃均州軍的第二副將,若對方真是郭平,想必均州軍的軍頭張貴也來了。
話剛說完,另一個雄壯的聲音大聲喊道:“在下均州軍魁字營梁顧,今日過來取你狗命了。”
聽說梁顧是張貴的貼身親衛,若對方真是梁顧,想必張貴還真來了吧
又有聲音大聲說道:“在下乃均州軍魁字營呂武。”
“在下乃均州軍魁字營6秀宗。”
……
一連好幾個聲音,黑楊聽得心驚膽跳,要知道對方所說皆是均州軍最jīng銳的一支部隊魁字營的將領,魁字營不單是均州軍第一jīng銳,還是張貴的貼身親兵,莫非張貴真的來了揚州,幸好一直沒聽到張貴的聲音。
“黑楊,還不乖乖束手就擒,老子看在你弟弟黑帆的份上,可以放你一條生路,若然說一個‘不’字,別怪老子沒有任何情面可講。”響亮的聲音,正是剛才所說的梁顧。
黑楊有幾分遲疑,但身邊的副將振奮士氣,大聲道:“大人,兩淮皆是我大元朝的地盤,對方說自己是均州軍之人,若是大軍行動,又豈會沒有人知道。”
“對方不是胡說八道,要不然就是些xiao分隊而已,大人難道怕了他們。”
也難怪副將說大話,他是阿術大營中的méng古漢軍,在襄樊戰役中并沒有直接和均州軍jiao手,前天晚上好不容易碰到了對手,想不到對方卻灰溜溜的跑了。
如今的副將,可是膽子比天還大,對于他們來說,殺的人越多,功勞也就越大,殺的將領越大,功勞也越大,眼前就是赤1uo1uo的一份功勞啊。
“大人,請下令。”副將尊重說道,但是話里帶有幾分強硬,仿佛黑楊若是說一個‘不’字,他就直接出戰,他有這個信心能把méng古漢軍騎兵帶出去。
“好。”黑楊見沒有辦法,只好點了點頭,卻有心無心拉住了戰馬的韁繩。
“兄弟們,殺。”副將大聲喊道,他在méng古漢軍騎兵中的威望還在黑楊這個降將之上,命令一出,借著月華和火光,méng古漢軍騎兵沖了過去。
“殺”千百聲音匯成一片,像是看到了滿口酥軟的香rou。
“嘭”méng古漢軍騎兵還沒有來得及品嘗勝利的歡喜,十來個巨大的響聲震耳yù潰,戰馬在夜間本來就不是很如意,如此驚慌之下,倒有大部分戰馬1uan了起來。
黑楊大急,這些土罐子明顯就是均州軍的作風了,他不像張弘范有對付土罐子的經驗,戰馬不受控制,而正當其中被土罐子炸了一個正著的那些騎兵更慘,摔下地上給戰馬踩了一個稀巴爛。
“鎮定、鎮定。”副將和黑楊都大聲喊起來。
黑楊卻低聲吩咐身邊的親兵緩緩后退,還沒等méng古漢軍從hún1uan中集中起來,“嘭”,接連十數聲的巨響,再次讓已是驚慌的戰馬hún1uan到了極點。
“殺”,巨大的吶喊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傳到黑楊耳朵里的除了戰馬的嘶叫聲,還有一種奇怪的“倏、倏”的聲音。
“這是弓箭破開空氣的聲音。”黑楊還沒回過神,慘叫聲幾乎掩蓋了戰馬的嘶叫聲,四面八方除了吶喊聲之外,強勁有力的弩箭聲掩蓋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