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的一聲,隨著火折子燃燒,大火從江邊升起,阿里海牙一愣,突然想起伯顏再三jiao代自己一定要想辦法繳獲宋軍的軍備物資,連忙指揮水師前往上岸,然而大火燃燒得很快,偶爾還有火yao的爆炸聲,眾人不敢靠近,只好看著數不清的軍備和物質被大伙燒毀。
“nainai的,實在是太可惜了。”阿里海牙恨得咬牙徹齒,對于他們這些只能就食于敵的客軍,這一大批物質代表了什么,沒有人比阿里海牙更加清楚。
“大帥別心痛,大宋富裕,就算一座xiao城也有無盡的財富,”張弘虎對宋軍漢人頗為理解:“漢人喜歡囤積財富。”
阿里海牙總算是安心了不少,漢人囤積財富他自然知道,只需一兩個地主老財就能挖出數不清的金銀珠寶和糧食,再說火燒成這樣,連渣估計也不剩下半點,只好作罷,加緊時間攻擊汪立信。
健康附近,汪立信臉色蒼白,看著僅剩下的不到一百艘戰艦,心如死灰,看著滔滔不盡的江水,閉上眼睛,縱身一跳。
“大人。”一雙強有力的手緊緊把汪立信抱住,大聲說道:“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人何苦自尋短見。”
汪立信看去,卻是寡言的隋貴,他知道隋貴是張貴的部下,慚愧說道:“愧不聽君勸告,如今水師大敗,再也沒有臉回朝廷。”
“那也不用死。”隋貴老實說道:“張大人常說,就算一個人的xìng命再沒有用,但若是能夠換韃子一條xìng命,也是一份大功勞。”
“好死不如歹活,大局或許還有轉機,就算是死也要拖上一個韃子當做墊腳石,這不是比白白死去更加值得。”
隋貴一個粗魯漢子,話自然說得不好聽,但正是這直白的話讓汪立信有幾分心動,勝敗乃兵家常事,好死不如歹活,自己留得殘軀殺幾個韃子也好,然而丁家洲十數萬大軍煙飛灰滅,朝廷精銳損失殆盡,自己就算是死也難辭其咎。
汪立信苦笑,道:“丁家洲之兵,幾乎集中了朝廷全部精銳,如今竟然損失殆盡,我汪立信是最直接的兇手,如今哪里還有面子見人。”
“損失殆盡倒也未必,至少張世杰張大人的騎兵就沒事,魯港一戰不是立了大功。”隋貴真誠說道:“汪大人不如茍且偷生,若大勢沒有機會再死也不遲。”
想起偷得生機的騎兵,汪立信才有點安心,不過卻更加慚愧,自己若是一早就聽范天順的話,避其鋒銳再擇時機和韃子決戰,這樣不僅可以牽制韃子,還可以讓韃子有所顧忌,然而這一切都遲了。
朝廷精銳,僅剩余張世杰三萬騎兵,臨安勤王之兵,是否真的能夠抵擋得住韃子數十萬大軍的攻擊?汪立信一點信心也沒有。
“大人難道忘記了,我家大人手中還有精銳的均州軍呢?如今更是已經收復了兩淮,bī得韃子鋌而走險,韃子看起來是不可一世,但其中的危險并不少。”也不知道誰教隋貴說著一些話,按照他個人,恐怕有點困哪。
倒是提醒了汪立信,兩淮已被均州軍收復,若均州軍此時南下,局勢是不是會有一些變化?只要臨安能夠熬過這這幾個月,看來也不是沒有機會。
此時孫彰、汪麟又前往勸告,汪立信才打消了死亡的念頭。隋貴帶領汪立信及殘余的水師回到基地,這是長江入海口的一處隱蔽的xiao島,離健康不遠,但卻一直沒有被阿里海牙和阿術現。
“我等半年前就奉命前往兩淮展,后來范文虎投降,阿術攻取健康之后,屬下才來到這里。”隋貴慚愧說道:“大半年的時間,屬下也就只展了這幾百人。”
“不過幸好這都是健康當地人,熟悉健康情況,若是均州軍要南下,至少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半年前就奉命前往兩淮?”汪立信大吃一驚,道:“莫非張大人半年前就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生?”
隋貴點頭,又搖頭道:“應該是吧,或許可能,不過屬下不是很清楚情況,屬下知道兩淮至少有好幾十隊像屬下這里的xiao隊伍,這或許也是均州軍能夠迅收復兩淮的原因之一吧。”
汪立信暗中吃驚,不過也對張貴抱起了一絲希望,兩人又說了一會,范天順卻回來了。范天順一把火燒了陸上物質之后,趁1uan順江而下,一路上竟然沒有遇到一個韃子,想必韃子也被打1uan了,很困難才能收攏部隊。
“大人,屬下一路上所見,有不少失散了的兄弟,不如悄悄派船收攏散兵。”范天順低聲建議,仿佛是怕引起汪立信的傷心之事。
汪立信自然同意,連忙請隋貴派出xiao船一路沿江而上,遲疑片刻,問道:“范將軍,汪某愧不聽君言,如今兵敗蕪湖。”
“大帥言重了,”范天順連忙拱手說道:“末將在健康,還不是被阿里海牙打得抱頭1uan竄,勝敗乃兵家常事,張大人曾經說過,只要能夠保存xìng命,就算是什么也沒有剩下,他也有把握東山再起。”
“敗了就敗了,但是一時的失敗不等于永遠沒有機會,蕪湖雖敗,但是所有的行軍物質都已被屬下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韃子除了得到一些爛船之外,并沒有得到多少好處。”
“什么?蕪湖的物質都被你燒得一干二凈?”汪立信吃驚的看著范天順,單是糧食就足夠數十萬人吃上半年,這把火燒得也實在是太心痛了吧?
“那是當然,難道要把這些物質留給韃子?韃子如今就食于宋,我們能減少一份糧食,韃子就有一個人挨餓。”范天順認真說道:“說什么也不能給韃子留下這些糧食。”
汪立信也點了點頭,又過了兩天,沿江收攏散兵,竟然還有五千余人,這些人或是乘坐xiao船而逃,或是抱著木板漂浮,又或是爬上了江邊,但看到收容散兵的戰船后,又毫不猶疑來到了汪立信身邊。
汪立信看著這五千人,忍不住傷心:“汪某對不起兄弟啊。”
眾人死里逃生,自然多了幾分寬容,然而這五千人xiao島怎么還能養得起,于是隋貴提議道:“既然兩淮已恢復,李庭芝李大人一直死守揚州,聽說均州軍也還留在揚州,不如汪大人率軍前往揚州,請均州軍出兵南下相助,如何?”
汪立信也點頭,道:“老夫和李庭芝尚有幾分jiao情,說不定李庭芝會收留,老夫一定把丁家洲實情告之均州軍,懇請均州軍南下。”
隋貴、范天順有點不忍,但不知道怎樣勸告,于是通知瓜州渡口的隋宇,均州軍收復揚州之后,派隋宇防守瓜州渡口,戰船雖沒有幾艘,但阿里海牙跑得快,給他們多少也留下了幾艘。
隋宇大吃一驚,連忙派人前往揚州,等汪立信來到瓜州渡口,李庭芝竟然親自前來迎接,兩人見面,汪立信慚愧:“祥甫,老夫真是丟盡了大宋的面子啊。”
汪立信雖然比李庭芝大將近二十歲,然而李庭芝在朝廷名聲不xiao,汪立信和他平輩相jiao,兩人都是慷慨之人,故此相熟。
“誠甫,”李庭芝連忙說道:“誠甫為朝廷竭盡全力、鞠躬盡瘁,祥甫不及也。”
此時郭平的傷勢已經好了很多,見汪立信有點失落,連忙過來見面,如今他不再是三年前那個只會說些jī揚不服氣的憤青,他是均州軍副將,收復兩淮,功勞放到哪里都是頂天了。
汪立信這才回過神,和范天順等人細細把事情給郭平、陳大舉等將領說了一遍,郭平沉yín片刻,道:“看來大人一個人恐怕應付不過來,我等還需擇日南下,以助大人一臂之力。”
汪立信自然同意,只是阿里海牙還是縱橫長江,若是阿里海牙水師一日還沒覆滅,郭平也沒有把握,若是僅靠xiao船偷偷momo,不知何年何日才能渡江,再者人過了還好,物質和轆重呢?
更重要的是均州軍以騎兵立身,若是人過去了,戰馬又沒有辦法過去,而且也找不到登陸的地方,總不能再回到安慶?
不過先會師安慶,再從安慶南下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只是時間著急也不知道能不能耽擱得起。
張貴確實需要幫忙,張世杰的騎兵指揮起來,怎么也不及均州軍如意,很多建議都要通過張世杰下達,雖然張世杰再三強調騎兵從張貴指揮,可是張貴也不是不知輕重之人,總不能真把張世杰的大權奪走。
張芳收攏了一下士兵,竟然有將近一萬逃得xìng命,可見精銳畢竟有精銳的好處,至少跑路跑得快,孫虎臣徹底被張貴冷落下來,然而他現在也不敢一個人逃命,只好像臭皮匠一樣貼在張貴身邊,喋喋不休像唐僧一樣,他自然知道張貴也拿他沒有辦法。
張芳不好冷落孫虎臣,把逃亡的步卒大權jiao給他,然而這些人死里逃生,自然知道都是孫虎臣惹得禍,搞得下面的士卒衍生怒氣,差點要散伙了。
孫虎臣連忙把大權還給張芳,從此就只做一個xiao參謀,整天跟在張貴身邊給他添麻煩。
此時,張貴、張世杰、孫虎臣和海平江等人正站在一處高地,張貴用千里眼仔細看了將近半個時辰,然后張世杰接過來又看了將近一刻鐘,順手jiao給孫虎臣。
孫虎臣怎么說也是朝廷大臣,抱著不肯服輸的態度,也把眼睛湊上去,一下子把遠方張弘范的十幾萬大軍拉到了眼前。
“啊”的一聲,孫虎臣手一抖,千里眼掉了下去。
張貴反應很快,一個抄手把千里眼接住,瞪了他一眼,怒道:“老子就只帶了一副千里眼,莫非孫大人是韃子派過來的細作,想把老子的千里眼給砸了。”
孫虎臣能力平凡得很,但是卻不愿意當漢賊,歷史上也是郁郁而終始終沒有降元,這也是張貴既沒有殺他,也不趕他走的原因,他相信只要一個人還有良心,那他終究不會是一個壞人。
“張大人……”孫虎臣憋著一股氣,卻最終嘆氣,搖頭道:“孫某就算是死也不會投降。”
“哼。”張貴再也不看孫虎臣,反而他身邊的黑帆有點同情他的遭遇,于是把千里眼的功能細細給他說一遍,壓低聲音說道:“孫大人莫要責怪我家張大人,我家張大人表面上是兇巴巴的,可是心軟得很?當年xiao子只是跪了一天一夜,張大人就收留我了。”
汪立信苦笑,自己手握大權的時候什么時候輪到一個xiao兵勸自己,再說自己明明職位比張貴高上一截,可為什么就害怕他呢?
想鼓起勇氣為自己奪回幾分權勢,但看到張貴身邊的梁顧還有說得認真的黑帆,卻忍不住說道:“這人還不算狠心?讓xiao兄弟跪了一天一夜。”
黑帆笑了笑,道:“孫大人有所不知,這事還有原因。”
“什么原因?”孫虎臣雖然低聲詢問,但卻完全沒有聽到黑帆說什么,原因是張貴已攤開了一副巨大的地圖,和張世杰、海平江等人商議。
“經過觀察,被迫投降的宋軍雖已被安cha了不少韃子的將領,但可能是時間緊急,這些宋軍并沒有被整頓到一起。”張貴拿過來千里眼,再仔細看了一會,點頭補充道:“特別是休息的時候,這些宋軍還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韃子兵力不足。”張世杰也點頭,道:“這三萬士兵是朝廷的精銳,是實打實的精兵,無論是張弘范還是伯顏都不愿意白白把他們放走。”
“然而整軍一來沒有時間,二來門g古漢軍人數有限,怕影響戰斗力,所以才把他們夾持在中間,搞得如此怪樣子出來。”
“若是想把這些人救出來,你說有沒有辦法。”張世杰認真的看著張貴,一字一頓說道:“這些人都是被迫降敵,恐怕也未必是真心?只要有機會,他們一定會反正。”
“三萬人,整整三萬人啊。”
此刻,孫虎臣也忘記了和張貴的仇恨,眼巴巴的看著張貴,忍不住問道:“張大人,你認為如何?三萬人啊,整整三萬人啊。”
張貴爬在地圖上,眼睛都差不多已經貼到了地圖上,良久才嘆了一口氣,道:“我軍皆是騎兵,而且兵力不及對方,講究的是戰決,耍點xiao計謀還可以,若是被韃子牽制住,我們恐怕連這三萬騎兵也保不住了。”
孫虎臣有點憤怒,大聲道:“張大人莫非就是為了保住自家xìng命,眼睜睜看著這十幾萬大軍南下?”
“大人莫非是為了保存實力,看著這十萬大軍滅我大宋三白年國祚?看著大宋百姓生靈涂炭?”
張貴沒想到孫虎臣雖是貪生怕死,但還有這么一股書生意氣,其實不僅僅是孫虎臣,崖山十萬宋人,還不是一樣充滿了書生意氣。
這個時代,會打仗的人投降反而要比不會打仗的人快,就連陳宜中不也是跑到了越南也不愿意投降。
然而xìng命是保住了,可是脊梁卻沒有了。
“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張貴微笑,他從孫虎臣身上看到了一絲希望。
孫虎臣一愣,想到剛才把張貴罵了一通,這人卻一點也不生氣,不由慚愧,但他畢竟是好面子之人,硬憋著不說話。
張世杰連忙說道:“矮張,計從何來。”
張貴沉思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張弘范所率領大軍雖有十二萬之多,但除了五萬騎兵外,真正經過整合的門g古漢軍只有四萬。”
“為了保證這四萬漢軍的戰斗力,至少短時間內不可能把這些降兵糅合在一起,只能讓他們獨立成軍,然后派出將領和督軍。”
“所以,這些降兵,張弘范輕易不會把他們派上戰場,就算是派上戰場也沒有用。”
孫虎臣聽得著急,見張貴說到這里又不說話,剛想說話,張世杰已經問道:“矮張,你xiao子不能說一半留一下,遲早會把人憋死。”
“這法子實在是太冒險不過了。”張貴不忍心說道:“屆時張弘范若是狠下心來,恐怕這三萬降兵就成了炮灰。”
孫虎臣忍不住說道:“無論什么法子,張將軍你說來聽聽。”
張貴暗中笑了笑,好不容易升級為張將軍可不容易,點點頭,指著地圖上,一字一頓說道:“獨松關。”
獨松關,臨安西北關隘。獨松關南與余杭境jiao界,北距城關遞鋪鎮不過是十幾里路。獨松關又與幽嶺關、百丈關合稱“獨松三關”,是京城臨安北側的主要屏障,只要守住了獨松關,也就擋住了張弘范北來的兵患,因此朝廷不可能不重視。
獨松關東西有高山幽澗,南北有狹谷相通,關南十里之外,左為百丈關,右為幽嶺關。獨松關東南至溪口為溪徑谷地,長四十里路,溪口踞通道谷口,謂三關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