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宮,臉色病態(tài)發(fā)白的趙禥,遲疑了片刻終于拿起旁邊溫得剛好的葡萄酒,毫不猶疑的打開瓶塞,一股清香還帶有絲絲的甜味涌入他鼻子里,心肝脾肺及數(shù)百個穴道瞬間打開,每一個細(xì)胞都像快樂的魚兒在水中暢游瘋狂打
趙禥嗜酒,他的病有一半是由于喝酒而引起,另一半就是色了,酒色過度張貴不知道均州烈酒名揚天下之后,倒有很大一部分填進(jìn)了趙禥的肚子里,等他發(fā)現(xiàn)時趙禥已幾乎到了酒精中毒的地步
趙禥能夠活到現(xiàn)在,已是出乎意外,張貴知道后立馬進(jìn)行補救,一方面用葡萄酒代替均州烈酒,一方面用石頭記等名著吸引趙禥的注意力,大宋以孝治天下,大宋的皇上無論有多壞,在“孝”方面絕對是天下人的典范,張貴“打入”皇宮的棋子王清惠,勸說謝道清擺起了太后的威嚴(yán),再加上有葡萄酒和石頭記轉(zhuǎn)移了注意力,趙禥如今還能殘存,也算是大宋的幸運了
如今時局,若是小皇帝登機(jī),按照朝廷相公的風(fēng)格,自然免不了好好吵鬧一番,哪管你元軍已經(jīng)兵臨城下,若是沒分出一個勝負(fù)絕對不會罷休,大不了大家都不混了,投靠元軍算了,不是已經(jīng)有一部分人這樣做了嗎?
前些日子硬撐孱弱的身體到鼓樓和百姓見了面,又接見了不少親密的大臣,謝道清看到趙禥這半年來修煉太極,身體多少也有一些好轉(zhuǎn),才準(zhǔn)許趙禥痛快的喝了一大壺葡萄酒,然而趙禥很快就嘗到了過猶不及的滋味,這酒喝完又要在房間里躺了好幾天
這不,現(xiàn)在剛能起床,心里惦記這美酒,于是又讓小太監(jiān)偷偷給他弄了半壺過來,小太監(jiān)嚇了半死,哆哆嗦嗦的拿來美酒,早已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美酒佳肴……”趙禥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對皇權(quán)說不上很留戀,而且這半年沒有上朝臣子不是也做得很好嗎?如今元軍兵臨城下,沒有自己的事情,還不如偷得半日閑
然而,趙禥畢竟還是留戀人生,半年前的一次昏迷已經(jīng)讓他體會到死亡的滋味,如今性命也越發(fā)寶貴起來,他猶疑了好長一會兒,終于把葡萄酒放在嘴邊
“皇兒,”一聲慈祥卻帶有嚴(yán)肅的聲音從大殿外響起,卻是謝道清板著臉走了進(jìn)來,趙禥雖是過繼過來,然而她和理宗沒有兒子,向來視他為己出,說實在話理宗對他也不錯,看到趙禥管不住自己的嘴,走到大殿半路卻是突然哭了起來:“官人啊,你怎么死得這么早啊,奴家、奴家沒把皇兒教育好啊,奴家、奴家以后再也沒有臉見你了,還不如讓奴家死了算了”
“啪”的一聲,葡萄酒掉在地上,趙禥連忙揮了揮手讓身邊的侍衛(wèi)和宮女都退出去,這可是關(guān)乎皇家威嚴(yán),不能讓太多人知道,自己也迎上去扶起謝道清,說道:“娘娘,皇兒還不是沒喝嗎?還不是沒喝嘛”
“真沒喝?”謝道清突然愣了一下,看來自己來得太早了一些,趙禥身邊小太監(jiān)早已被下了死命令,一旦趙禥沉迷酒色就過來稟告,動作也不慢
“娘娘,沒喝,沒喝”趙禥耷拉頭,心中雖有幾分無奈,但知道謝道清是為了他身體著想,心里再著急也是不能跟自己老娘著急啊
“皇兒,不是做娘親的不能讓你喝,只是皇兒的身體……”看了一下趙禥,像是已經(jīng)開始有無奈的表情,謝道清連忙停住,這時才想起趙禥已不是以前那個小鬼頭
“娘娘,皇兒、皇兒……”趙禥看到謝道清說了一半,想起剛才的態(tài)度,連忙道歉:“孩兒也是一時……”
謝道清卻笑了笑,道:“除了葡萄酒,張大人又給皇兒進(jìn)貢了一樣好東西,這東西可跟葡萄酒差不多,聽清惠公主說叫做果酒,倒是可以讓皇兒多喝一些”
“皇兒若想喝,哀家讓人去給皇兒取一壺過來”
聽到“酒”,趙禥眼睛突然變得光亮了幾分,又聽到“一壺”,趙禥幸福得差點昏了過去,偷偷看了一下謝道清,倒是沒有說謊的意思,連忙討好道:“娘娘,孩兒這些天臥床,今日好不容易好了幾分,不如陪娘娘出去走走,最近可有什么大事發(fā)生?”
“有陳宜中和文天祥兩位丞相,朝廷和京城都安靜了不少,皇兒這些天又是臥床不起,所以哀家才讓他們不要打擾皇兒”
“皇兒如今精神不錯,不如哀家陪皇兒喝些果酒,讓清惠公主這個小丫頭給咱們說一下外頭的大事,也好讓皇上開心”
聽到有酒喝,趙禥已是滿心高興,王清惠又是忠臣王堅之女,如今又是謝道清的養(yǎng)女,自己的妹子,對皇家的忠臣肯定不用質(zhì)疑,也不怕她說話騙自己,點頭道:“敢情不錯”
卻主動忽視了謝道清要陪他喝酒,要不然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愿意,不是不敢是不愿意,喝酒就要圖一個痛快,有老娘在旁邊監(jiān)督,哪里能夠痛快起來
謝道清應(yīng)該是早有了準(zhǔn)備,等一行人來到御花園的棲止亭,太監(jiān)和宮女早已在棲止亭生了火爐,暖氣十足的火爐甚至把冷氣攔在亭子之外,偶爾有一絲寒風(fēng)吹進(jìn)來,也迅變得無影無蹤
“呼……”趙禥也不顧禮儀,深深嘆了一口氣,縱使皇宮舒服,在床上躺了好幾天,骨子里頭早就生銹了,如今到了御花園,竟然是覺得無比的舒坦,他手腳隱隱發(fā)癢,好幾天沒有打太極,竟然變得有些心思
“皇兒大病初愈,就不要折騰了,好好放松一天”謝道清抿嘴笑了笑,天下的母親看到自己的兒子愛惜生命,哪有不高興的事情
“嗯,哀家今日親自給我兒下廚”
謝道清也不顧趙禥反對,也不怕有失禮儀,竟然親自到了亭子中央,里面放了一個用鐵器做成的火爐,燒著最好的竹炭,上面還放了一層鐵絲網(wǎng)
趙禥看得好奇,不過看到謝道清親自為自己下廚,也有幾分感動,連忙跑過去當(dāng)下手,只見謝道清嫻熟的用一根鐵叉把一大塊肉串起來,然后又用竹簽把小肉串起來,最后才放到鐵絲架子上
火爐的火燒得很旺,謝道清向來養(yǎng)尊處優(yōu),雖是簡單的活計也累得出了一絲汗,但她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趙禥看了一會,終于看出了苗頭,只見謝道清不停的翻轉(zhuǎn)兩串肉,不停的撒上一些粉末,要不然就是涂上一層作料,很快一陣香味涌了出來
“香,好香”趙禥忍不住猛吸了一口氣,連忙贊嘆道:“想不到娘娘……”
說到這里倒不好說下去了,再說下去不是說自己的老娘以前是不懂,這可是大不孝的事了,謝道清笑了笑,道:“這也是清惠公主這個丫頭弄出來,宮里日子過得悶,偶爾燒烤一次放松一下,倒也是不錯的主意,久而久之哀家就學(xué)了點,想不到如今倒是讓皇兒贊嘆了”
“來,嘗嘗哀家的手藝,清惠這丫頭說過餓肚子喝酒不好,等皇兒吃了點東西再喝酒”
聽到謝道清心里惦掛著要陪自己喝酒,趙禥倒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接過一串肉,尷尬說道:“娘娘,喝酒的事不急,喝酒的事不急,這燒烤看起來還挺有樂趣,孩兒也想親自試一下”
“香,”聞起來香,想不到吃起來香,燒烤特有的香味還帶有一絲微辣,讓趙禥一下子胃口大開,三下兩下把一串肉吃完,忍不住說道:“實在是太香了”
冬日飯菜,將就的是燉,大火燉小火燉,反復(fù)的燉,哪里有燒烤這個的美味,等自己吃完,卻發(fā)現(xiàn)謝道清又給他遞過來了一串
“娘……”趙禥尷尬的看了一眼謝道清,想不到自己都一把年紀(jì)了,做事還如此魯莽,只顧自己一個猛吃,若是讓朝廷的相公知道,肯定又說自己的大不孝了
“吃”謝道清也開懷,當(dāng)初自己也是這樣,王清惠這個小丫頭可沒少取笑自己
“娘娘,孩兒也幫忙燒”趙禥鼻子有點發(fā)酸,連忙學(xué)著謝道清一般,也不用宮女太監(jiān)幫忙,三下兩下串好,然后埋頭燒了起來,等燒好之后卻發(fā)現(xiàn)黑乎乎,怎么看也不像是肉了
“娘……”趙禥尷尬的看著一串黑炭,再看一下謝道清手中的烤肉,垂頭喪氣
突然,一個小太監(jiān)過來,說兵部尚范裕過來求見,趙禥已很長時間沒有接見臣民,想了片刻才想起這個范裕的身份,趙禥沉思了片刻,范裕為兵部尚,如今求見自己莫非是有重要之事,于是讓范裕過來
“皇上,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范裕先是行禮,然后狠狠的磕了幾個響頭,聲音也帶了幾分顫抖:“韃子大軍如今已經(jīng)兵臨城下,剛才探子回報,大軍正在攻城”
“啊”趙禥可是嚇了一跳,他已半年沒有理事,腦子差點沒反應(yīng)過來,雖然之前也聽說元軍已兵臨城下,張世杰還打了勝仗,如今怎么又打了過來呢?
要說這范裕怎么會求見皇上,跟他這個兵部尚倒有點牽連,如今文天祥主持軍事,又有李庭芝、張世杰等協(xié)助,他這個兵部尚都快成了蓋章尚,凡事他們議定之后就通知自己,簡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原本兵部尚也沒多大權(quán)力,如今一來范裕就成了一件擺設(shè),久而久之內(nèi)心就有點不平衡了,憑什么你汪立信、孫虎臣葬送了大宋的精銳,如今卻還能統(tǒng)軍數(shù)萬鎮(zhèn)守臨安,而自己一心為國卻只有這有的待遇
“軍事自有文愛卿負(fù)責(zé),想必早已做好對策,尚大人又何必過來驚擾皇上”謝道清淡淡說道,雖說后宮不得干政,但這半年來謝道清也算是垂簾聽政,可是做了不少主意
“太后,請聽微臣細(xì)說,”范裕悄悄抬頭,看到趙禥目無表情,想必是被嚇得不輕,于是鼓起勁兒說道:“微臣、微臣擔(dān)憂文丞相被小人誤了大志,誤了國事啊”
這可是大事,謝道清也不好說話,范裕正想說下去,突然城外隱約傳來一陣巨大的爆炸聲,皇宮雖離南門較遠(yuǎn),但也能隱約聽見,眾人一陣心驚膽怕,但幸好爆炸聲沒有多久就停了下來
范裕看到趙禥和謝道清已有些迷糊,連忙說道:“汪立信、孫虎臣、張世杰所領(lǐng)朝廷精銳,然而卻不思為國,葬送大宋十幾萬精銳于丁家洲”
“如今卻能把持朝政,臨安數(shù)十萬大軍,難道也要葬送于他們手中不可?兩淮戰(zhàn)事未完,李庭芝李大人卻私自回朝,如何能夠服眾?”
“還請皇上盡早做出決定,挽救我大宋于將傾之際啊”
謝道清聽到這里,心中有了計較,但卻給趙禥倒了一杯果酒,趙禥果然是酒鬼,聞到果酒的清香之后,神智也恢復(fù)了幾分,范裕以為他受困皇宮什么也不知道,卻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大事都有王清惠每天給他說清楚
趙禥喝了一杯果酒,深吸了一口氣,不滿說道:“愛卿,兩淮戰(zhàn)事早已在兩個月定下勝負(fù),均州軍協(xié)同兩淮夏貴夏老將軍,李庭芝李大人一起俘虜元軍十余萬,殲滅元軍數(shù)十萬,如今你卻說兩淮戰(zhàn)事未停,打的是什么主意?”
“至于汪立信、孫虎臣及張世杰,是朕親自任命,讓他們戴罪立功,這簽字還是你兵部尚范裕下的,難道你忘記了”
“別以為朕什么都不知道,衛(wèi)平縣的縣令朱貴可是你的妹夫?”
“完了”范裕兩眼一黑,差點暈倒過來
范裕還沒來得及爭辯,突然御花園外傳來一陣驚喜的叫聲:“太后、皇上,大喜啊,大喜啊”
“我軍大勝、我軍大勝”
不用說肯定是野蠻公主王清惠了,王清惠一身戎裝闖進(jìn)來,見到范裕卻停了下來,范裕只好上前見面,趙禥想必是有心要打壓他一下,問道:“清惠公主,”
王清惠點頭,大聲道:“剛才元軍一個萬戶來襲,孫虎臣孫將軍率領(lǐng)大軍南門迎敵,殲敵八千多人,俘虜數(shù)百人,其中元軍的副將張弘正還成了我軍的俘虜”
“那、那我軍傷亡如何?”趙禥雖有一定心里準(zhǔn)備,但還是有點擔(dān)憂,殲敵數(shù)千人,恐怕宋軍這次死傷就大了,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于是趕緊喝了一口果酒
王清惠抿嘴一笑,道:“托皇上的洪福,我軍毫無傷亡,只是有幾個倒霉鬼跑得快扭傷了腳”
“啊”范裕不由呻吟了一聲,卻沒有聽到趙禥和謝道清的聲音,這次可真完了
趙禥擺了擺手,道:“范愛卿,念在你一心為國也沒有惡意的份上,如今朕就不處罰你了,你以后要好好配合文丞相他們,到時立功,朕絕對會重賞你”
范裕一愣,沒想到趙禥竟然會輕易放過自己,而且聽他話里的意思并沒有責(zé)怪自己,心里也來不及思考趙禥為什么會知道自己在外面的一切,連忙告辭離開
等范裕離開,謝道清已是淚流滿面,趙禥不知道做錯了什么,謹(jǐn)慎問道:“娘娘,莫非是嫌孩兒輕易放過范裕,要不然孩兒把他叫回來,重重處罰他”
謝道清擦了擦眼淚,搖頭道:“皇兒,哀家是高興想不到這半年沒處事,皇兒做得比以前好了”
“范裕雖有誹謗之意,但也是受到文丞相等人排擠所致,皇上不但沒有處罰他,還安撫了人心”
“如今大宋危難存亡之極,每一個人都是咱們大宋的力量,皇上能夠這樣做,哀家、哀家很高興”
“太后娘娘,”王清惠也粘了上來,道:“皇上英明,娘娘應(yīng)該高興才對,清惠給你燒幾塊肉可好”
“呵呵,”謝道清連忙擦了擦眼淚,好奇道:“剛才你這丫頭說什么宋軍毫無傷亡,恐怕是讓哀家和皇上高興的”
“那可不是”王清惠熟練的翻動手中的肉串,認(rèn)真說道:“托太后和皇上的福,我軍用床弩進(jìn)行攻擊,打了元軍一個措手不及,一下子殲滅了數(shù)千元軍”
“莫非是上次張大人密信中所說的床弩火炮?”趙禥這半年過得優(yōu)哉游哉,倒是漲了不少記憶
“皇上英明,”王清惠連忙點頭,道:“正是床弩火炮和床弩火箭,炸死了不少,燒死了不少,元軍哪里會想到我軍的厲害”
“好,好,好”趙禥連說三個好字,最后才點頭道:“張愛卿乃我大宋的功臣啊,可惜朕如今竟然還沒見過張愛卿”
“皇上放心”王清惠認(rèn)真點頭,道:“張大人來信,言最多只需半年,最快三個月就能把元軍趕出長江,到時一定過來請皇上處不尊之罪”
“至于獨松關(guān)之事,張大人有信心在一個月內(nèi)解獨松關(guān)之圍,元軍雖是兵臨城下,但反而臨安是最安全的地方,張大人解圍獨松關(guān)之后,一定會領(lǐng)兵前來臨安和元軍決一死戰(zhàn),勝利可望咦”
謝道清笑了笑,道:“到時哀家一定親自賜婚,讓張大人抱的美人歸”
“娘娘,肉烤好了”王清惠紅著臉,連忙把手中的烤肉遞給謝道清,謝道清看著王清惠笑了笑,雖然不說話但已讓王清惠害羞得想鉆進(jìn)底下
趙禥看得好笑,想不到一身戎裝的王清惠竟是這樣,自己卻是趁著謝道清不注意,狠狠的往肚子里灌果酒
“果酒,味道還真不錯”趙禥暗中得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