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王都的當日陰若非才知道戰火正在墨陽近三分之一的土地上肆虐, 內有叛將作亂,外有恪榮虎視眈眈,只要她的決策一個失誤, 墨陽將面臨滅國的危險!
此時陰若非還未知道這次急促的叛亂和陰語笑的那份名單有關, 正是陰語笑掌握了那重要的情報, 陰華宇才不得不提前起兵。
昭明殿, 陰若非坐在御案后, 皺著眉仔細的看著桌上鋪著的墨陽地圖。她旁邊是褚凌思和陰語笑,下面站著黎紫萱、程紅薇以及現任戶部尚書的江瀾。
“這是齊王殿下帶來的叛軍名冊,請陛下過目。”黎紫萱手捧著名冊, 遞給褚凌思。
陰若非先是詫異的看了眼陰語笑,然后翻開名冊。
融都督馮堯、廣莫都督陳瑜、撫州知府朱投……后面還有一連串的文武官員的名字, 幾乎遍及融和廣莫兩區的各個城市要塞, 就像一張網, 已經把融和廣莫收到囊中。
顯然,這場叛變蓄謀已久。陰若非知道, 馮堯和陳瑜身后肯定有一個主導者,她/他積蓄勢力,漸漸蠶食整個墨陽,這種方法雖然慢,但勝算大, 也是最為保險的一種, 就算像如今這般被人揭露出來, 也能在短時間內蓄勢一搏。一夜之間控制兩個區, 她/他的勢力起碼經營了十年以上。
“這豬頭, 朕當初饒她一命,還由她坐上了撫州知府, 想不到她不僅不知恩改錯,還反過來造反。”
“廣莫總督莫述就是被朱投暗殺的,不然陳瑜也不能這么順利的控制廣莫。”黎紫萱嘆了口氣,若不是朱投背后捅刀子,莫述還能抵擋住陳瑜,至少不會讓戰火燃至普卓。
“一時之仁……”陰若非合上冊子,她不想再看到里面的名字。
“如今這形勢,諸位可有對策?”陰若非把名冊放在右手邊,視線掃過下面的人,最后停在江瀾臉上。短短幾年,江瀾從涼鹽鐵轉運使升到戶部尚書,其能力不容小覷。
江瀾直視著陰若非,任由她打量自己。
“臣建議,”程紅薇俯首作揖道,“分兵兩路,于普卓、明庶分別制敵,兩相夾擊、相互照應。”
“誰適合?”
“闔閭海軍都督褚懷恩將軍以及……”程紅薇抬眼瞄了瞄陰若非身邊的人,“以及齊王殿下。”
陰若非皺眉,心里抱怨程紅薇把陰語笑拖下水,語帶不悅道:“齊王剛隨朕回來,身體不適不宜參戰。海軍防務還需要褚將軍坐鎮,不能離開闔閭。”
黎紫萱和程紅薇似乎早就猜到陰若非會拒絕陰語笑參戰,也只得另想他人參考。而江瀾就不同了,她從開始就觀察著陰若非和陰語笑之間的互動,此時卻好像是有了什么結論似的輕笑了一聲。
“江瀾可是有話說?”陰若非剛好瞧見江瀾眼里的異樣。
“微臣未曾涉獵兵書戰陣,也未知曉各將軍之才能,不敢在陛下面前妄加建言。”江瀾冷靜的回答了陰若非的問話,絲毫不關心戰事如何。
陰若非欣賞的看著江瀾,謹慎、恭謙,無怪乎能爬得這么快。
黎紫萱想到了什么,拱手說:“臣認為,可征拜景國公和靖北侯為大將軍,分兵普卓、明庶。”
“傅筠奕和魏清?”陰若非興奮的笑了起來,她怎么就沒想到那兩個人呢,要是她們出馬,相信局面肯定會扭轉過來的。當即就下旨征拜傅筠奕和魏清為大將軍,各領兵二十萬開赴戰場。
待黎紫萱她們退下,陰若非才算是松了一口氣,攤在椅子上,讓人去宣宗正瑞王陰楠。柳念也被褚凌思帶進了昭明殿。她們中午才剛剛抵達王都,還沒等喘口氣就被黎紫萱她們拉著商量戰事,商量好了,這會還得辦柳念的事。
陰若非伸手緊緊地握著陰語笑的手,說:“要不先進去休息?”
“我在這陪你。”陰語笑可不愿意丟下陰若非一人在這忙碌,而且她還有事要說,就更不能退下了。
“好吧,過來坐。”陰若非挪挪身體,空出半張椅子,手上使勁把陰語笑拉了過來,兩人同坐一張椅子。
沒多久外面就通報陰楠來了,陰語笑起身站回原來的位置,陰若非也坐正身體,這才讓陰楠進來。
“老臣叩見陛下,”陰楠站在殿中行禮,“吾皇萬歲!”
“皇姨免禮。”陰若非等陰楠起身了才又說:“朕請皇姨來,是為了一件事。”指了指柳念,“這孩子,皇姨覺得像誰?”
陰楠朝著陰若非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個十來歲的女孩站在那,張大了眼睛任她打量,“這……”轉眼看向陰語笑,再瞧瞧女孩,訝道:“難道是語笑的孩子?”
“呵呵,皇姨猜的不錯,她正是小語的孩子,流落在外十二年,如今才得認回。”陰若非見柳念似乎翻了個白眼給她,趁陰楠不注意給她瞪了回去,柳念立馬乖乖的端正態度,立正,站好。
“陛下的意思是?”陰楠有些詫異陰語笑竟然有個這么大的孩子,但心里也是高興皇室的血脈能夠一直繼承下去。
“入宗籍,昭天下,一切事宜交與皇姨辦理。”
“老臣遵旨!”陰楠高高興興的領了旨回去,開始著手辦理柳念入籍的事。
對于陰若非如何安排柳念,陰語笑一直都是淡淡的,陰楠離開后就遣退了褚凌思和柳念。
“我有事要說。”陰語笑面對陰若非,指著名冊,說:“她們,全聽命于玉華山莊莊主,皆是陰華宇的舊部。”
“陰華宇?”陰若非一驚,“陰華宇不是死了嗎?!難不成還詐尸?!”
“陰華宇確實死了,但有人代替她繼續活著。”陰語笑神色有些飄忽,似乎沉到了記憶里面。
“長久以來,陰華宇暗地的勢力都未曾全然拔除,名冊里的人就是她當年安插進朝廷的人。在外,還有玉華閣斂財,‘弒’暗殺。玉華閣暗地里扶植韓境,欲造成內外夾擊之勢,幸好韓境被滅,不然現在的形勢更加嚴峻。江瀾破除的私鹽案背后的最大得益者也是玉華閣,只是當時線索斷了才不能一查到底。云孟山的那伙山賊也聽命于玉華閣,她們所得財物全歸于玉華山莊。還有,幾次刺殺全是‘弒’動的手,害得你身中青絕。”
陰若非心臟怦怦直跳,就覺得眼前張著一張蛛網,陰華宇就是網中央的那只毒蜘蛛。她問:“什么叫做有人代替陰華宇活著?”
“那個人,有著和陰華宇一樣的容貌,行為舉止也模仿著陰華宇,她,在陰華宇死后,代替了陰華宇,接手了陰華宇的勢力,策劃謀反。”
“這,這真不可思議,難道就沒人發現她是假的?”
“她很了解陰華宇的行為舉止,甚至都可以說,她幾乎成了真正的陰華宇。只是假的終是假的,不可能成真。”
“那她,真實的名字叫什么?”
“不知道,她自己都把自己當成了陰華宇,全然忘記了她只是個替身而已。”
“真可悲。”
可是,別人都分辨不了替身和陰華宇的區別,為什么小語卻能分清楚?因為是姐妹?陰若非把這些疑問壓在心里,刻意不去想,不去問清楚。若陰語笑想說,不用問便會說出來,若她不想說,問出來也只徒增煩惱。而且陰若非相信,陰語笑終有一天會說出來的,她要做的,只是等待。
“在闔閭時遇到的那個柳焰,就是這替身易容的。我之所以不和你回來,就是為了查清楚她手上的勢力。”
“怪不得我一見她就特討厭她,她還摟著你,當時我都想直接踹死她!”說到這,陰若非趕緊拉過陰語笑緊緊地抱著。
“她拿你的性命威脅,我不得不任她動作。”陰語笑安撫性的吻了吻陰若非。
“我身邊有暗衛,而且凌思就在旁邊,其實用不著怕她的。”
“她的武功恐怕在凌思之上,我不能,也不敢冒險。已經絕跡了的青絕她都能找出來用在你身上,我不敢確定她還會做出什么。就只是一個‘弒’就很難對付。”
“凌思說,‘弒’很神秘,它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組織?它的首領‘瀾’又是誰?”
“‘弒’只有三十三人,由首領‘瀾’控制,如今剩下二十人。殺手只有領命行動,沒有固定的據點,而且相互之間就算面對面也不知道對方的同為‘弒’效命。而‘瀾’只是一個代號,是兩個人,一個是替身陰華宇,另一個不知道,就連陰華宇的左右手楊和都不知道。而這個神秘的‘瀾’,負責了主要的暗殺任務,真實身份恐怕就只有陰華宇一人知道。”
“小語……”陰若非抱著陰語笑,嘴里喊著她的名字。這么多重要信息,陰語笑身處險境卻還要去查那些資料,要是有個閃失……陰若非甚者都不敢想象這種可能。
“在,我在,都過去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陰語笑側身環著陰若非的脖子,湊上去輕聲說,“姐,我想……”
陰若非心神一漾,俯身慢慢仔細品嘗著陰語笑,她的味道,已經一年沒有嘗到了,總覺得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么真實的觸碰到她的身體了,和記憶當中的一樣吸引人,一樣的特別。對她,像怎么都要不夠似的。
“嘭!”
“母皇!”
兩聲異響同時響起,陰若非嚇得立刻用寬大的衣袖遮住陰語笑前胸的風景,紅著臉瞪向發出噪音的方向。
倆孩子,一大一小的并排站在門口,小的面色欣喜,只在門口停了一下就往陰若非奔來,大的面色平靜,只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看著她們詭笑。
“站住!”陰若非朝著小的大喊。
陰昰頓時呆住,停在桌子前面,剛好露出眼睛,滿是委屈的看著陰若非,眼眶里面似乎漸漸的蓄出了盈盈淚水。
見到這趨勢,陰若非也不忍心繼續吼陰昰,對小孩子太嚴肅會讓她產生心理陰影,于健康成長不利。
“吶,昰兒,你先轉過身去,還有念兒,一起數二十下,再轉過來。”
“為什么?”陰昰不解的看著陰若非,又問,“皇姨身體抱恙,才讓母皇抱著的嗎?”
“額……是的,所以,你先轉過去數數,數完了,皇姨的病就好了,就不用我抱著了。”
“那皇姨病好了,母皇會抱抱昰兒嗎?”陰昰緊張的等著陰若非的答案。
“……”陰若非心里突然柔軟了起來,柔聲道:“會,等昰兒數完,我就抱抱我的小昰兒。”
陰昰高興的轉身開始數數,柳念復雜的看了陰若非和陰語笑一眼,然后也轉身數數。
陰若非趁著時機趕緊幫陰語笑和她自己的衣服整理好,見陰語笑也是很委屈的眼神,笑著吻了上去,直到小孩子們數完了數方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