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西方的定海城原本就是個小村子, 全村不過十來戶人家,自從女皇下旨建城以來,只短短幾年光景, 這裡的規(guī)模比一個普通縣城還大上一些。和普通縣城相比, 定海城裡的人崇武, 幾乎個個都會上一兩手功夫。只要是從海軍學院出來, 或者在海軍裡面當差的, 在城裡面都會受到尊重。
海軍學院建在定海城的東邊,目前有五十八個學生,四人一間, 共有十八間宿舍。除了每日常規(guī)訓練學習以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下海訓練。進海軍學院非常困難, 只有兩條路, 一是考武舉入學, 二是持有推薦信。只不過在學院裡面,拿推薦信進來的人常常被別人排擠。那些武舉入學的當然會瞧不起那些官家子弟, 憑什麼你拿著幾張紙就能輕鬆進這裡,而她們卻要辛辛苦苦經過武試才能進來。
臨海,剛入冬的夜不冷,帶著潮溼腥味的風充斥著海軍學院的每個角落。某間房頂上,一個瘦長的黑影一動不動的躺在上面。
“我就知道你在這。”
黑影旁邊又坐了個人, 嘆著氣。
穆湛沒頭沒腦的問了魏子玲一句:“子玲, 冷嗎?”卻沒想得到答案, 自顧又說, “入冬了, 那邊比這裡冷得多,不知道她怎樣了, 有沒有犯病?”
魏子玲氣結,沒好氣道:“肯定死不了,不然——”不然就該舉國哀悼了。
“子玲!”穆湛冷聲呵斥,“不準這樣說她。”
“好,我不說。”魏子玲一臉憤憤,“不知道你喜歡她哪點,她除了有權有勢,她還有什麼?!”
“她的好,你不知道。”穆湛陷入了回憶,第一次見她,自己就主動投懷送抱,這似乎就說明了她們之間,掌控權穩(wěn)穩(wěn)的落在她手上。
“你真是無可救藥了。”魏子玲突然沒了和穆湛爭辯的力氣,學著她一樣躺在屋頂上。
“要是哪天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能體會了。”
魏子玲睜大眼睛盯著漆黑的夜空,心裡的酸水一股腦往外冒,流進死巷,慢慢發(fā)酵。
“魏子玲、穆湛,你們給我下來!”下面一個女子衝屋頂上喊,燈光下,英氣的眉眼,以及酷似褚凌思的臉。
“糟了。”魏子玲聽出聲音,把穆湛拉起來,一起跳下屋頂。
“大冬天的你們跑屋頂上吹風,找抽啊?”女子面無表情的說著。
“凌姿,別用教訓人的口氣說關心人的話好嗎,每次我都忍不住想笑。”魏子玲全然無視褚凌思的冰山臉。
“管好你自己就行。”褚凌姿轉向穆湛,“又想家了?”
“她思春呢。”魏子玲瞥了眼穆湛,還是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褚凌姿忽視魏子玲欠扁的話,對著穆湛說:“想回家可以請假,入冬了幾乎沒什麼訓練了。”
“我不回去。”穆湛絲毫不領褚凌姿的好意,問她,“你關照我,是不是凌思姐姐的意思?”
“是,你進來過後,凌思就寫信給我讓我照顧你。”
“她怎麼知道我在這?”穆湛思緒一閃,她的行蹤凌思姐姐似乎很清楚,難道派人跟蹤她?這事是凌思姐姐的意思,還是?
“你應該去問凌思。”褚凌姿倒不在意穆湛的疏離,“既然不回家,就留在這好好學,別辜負了關心你的人。”
穆湛一陣恍惚,嘴裡喃喃道:“她還關心我嗎?那天我那麼惡劣,她肯定很生氣。”
褚凌姿離得較遠,沒聽清穆湛說的什麼,交待了魏子玲幾聲,也就回去了。魏子玲就站在穆湛旁邊,她說的什麼聽得一清二楚,只是她沒什麼立場去“教訓”罷了。
“哎呀,這有當官的親戚就是不錯啊,想進哪就進哪,還有人照顧。哪像我們這些平頭百姓,除了日日苦練之外,走哪都得看人臉色。”
屋外小片場地不知何時來了四五個女人,都三十來歲的樣子,看向魏子玲和穆湛的眼神也充滿了藐視。
“馬成桂,進來這的都是各憑本事來的,你少在這說三道四。”魏子玲更是不屑,“我們雖不是經武舉進來的,但也通過了學院的試煉,不比你們差多少。”
“慢著,你魏子玲自甘墮落,說事別總扯著我們。”馮之桓一臉高傲的看著衆(zhòng)人,特別是穆湛,瞧都不瞧。她是武將世家出身,最看不起的就是文弱的書生,和那些異邦人。
“你找打!”魏子玲氣得臉紅脖子粗,掄起拳頭就想過去揍人,不料被穆湛給攔下了。“你攔我?guī)致铮繘]聽見她說的什麼嗎?!”
“院規(guī),不許私鬥,否則除名。”穆湛環(huán)視了一週,“沒必要和她們鬧。”
“你!她們,她們——”魏子玲大哼了一聲,她總不能說她們在鄙視穆湛的眸色吧,可即使不說出來,穆湛心裡也是明白的。
“說就說吧,我不在乎。”這幾年來穆湛也看開了,她的眼睛,別人不喜歡是別人的事,只要若姐姐喜歡就成。
“穆湛,別仗著家裡人和褚將軍的關係就在這看不起人,除了她們,你不過爾爾,出去還不是個怪胎!”馬成桂咋咋呼呼叫嚷開來,她不敢惹馮之桓那幫人,這穆湛估計是在家裡不受寵,才送來這自生自滅,她還怕了這種人不成!
“除了一封推薦信,我沒倚仗過什麼。”穆湛冷聲道,“和你們同樣的吃穿用度,同樣的一月三天假期,我更沒讓褚將軍給我什麼特權。”
“你什麼意思!”馮之桓大怒,由於家裡關照過,她吃的用的全都是家裡人送來的,比學院提供的好很多,假期也是一個月五天。
“字面上的意思。”穆湛輕哼。
“你們這些人真是的,”魏子玲搖著頭說,“她要是願意,想要個將軍噹噹都沒問題,哪用得著在這苦熬。”就憑陰若非對穆湛的寵溺,她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不就是後面有景國公撐腰嘛,她如今手裡面又沒兵權,想給穆湛將軍當,簡直是天方夜譚。”馮之桓的母親曾在傅筠奕手下當差,後來憑軍功任廣莫邊關守將。
穆湛不悅的瞪了魏子玲一眼,不讓她再說下去,爲了這事就把若姐姐擡出來,她只會覺得羞愧。
“你們聚在這幹嘛呢?”
帶著些許怒意的聲音傳了過來,竟是去而復返的褚凌姿,手裡還提了個包袱。
“褚將軍。”幾個人見是褚凌姿,趕緊行了禮。
褚凌姿直走向穆湛,把包袱遞給她說:“才送到的,拿去。”
“誰送的?”穆湛盯著那包袱,沒有接,心裡有些波動。
“凌思派人送來的。”褚凌姿把包袱往穆湛身上推了推。
“送回去吧,我用不著。”穆湛往後退了一步。
“凌思說是你嫂嫂親手給你準備的,你不要?”褚凌姿說著就要把包袱收回來,卻不想穆湛一下子搶了過去,像怕她反悔似的。
穆湛把包袱抱在懷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身體在顫抖,鼻子越來越酸。
“凌思還真瞭解你,讓我說是你嫂嫂準備的你肯定不會拒收。”褚凌姿被穆湛孩子氣的舉動給逗樂了,冰山臉有些動容。
“騙我的?”穆湛一下子有些發(fā)傻。
“沒騙你,是凌思特意交代的。”褚凌姿頓了下,見穆湛還在愣著,又說:“你不看看裡面是什麼?”
穆湛心裡有些混亂,聽到褚凌姿這麼說,手上很聽話的把包袱打開。三套冬衣和一件狐裘披風。
“真闊綽!”馮之桓見那披風低呼,“純白狐裘可是千金難求。”
魏子玲瞥了一眼,站在一邊不出聲。
“你嫂嫂對你真好,我娘都捨不得送我一件狐裘披風。”褚凌姿看了下衆(zhòng)人,說:“都回去休息!”
“是!”
一下子圍觀的人都散了,褚凌姿見人散了也就轉身回了她的房間,只剩下魏子玲、穆湛還在站著。
“別看了,進屋。”魏子玲說完,也不理穆湛,先回了房間。本來是四個人一個房間,因爲穆湛藍眸,另外兩人早就搬了出去,所以只剩下魏子玲和穆湛一間。
穆湛抱著包袱緩緩地蹲了下去,把臉埋在衣服裡,汲取上面殘留的氣味,想象若姐姐給她收拾這個包袱時候的樣子,喉間發(fā)出微弱的哽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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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爲人知的某間書房裡,一個身著紅色錦袍的人坐在椅子上,正面對著窗戶,看著外面蕭索的景物。
“主子,左護法送來消息,一切進展順利,並有意外收穫,可謀再次行動。”門外一個女人躬身稟報。
“下去吧。”屋裡的人輕輕的說著,放在扶手上的手動了動。
“是。”外面的人立刻快速離開,像是避開洪水猛獸般。
紅衣女人慢慢起身,朝外的臉也轉了過來,如白瓷般的膚色,卻有一半隱在銀質面具之後,露出的,是向上微翹的薄脣。
只見她移至書架旁,手上擺弄一陣,旁邊的牆上凹了進去,顯出一個長方形的空間,裡面放著一個盒子。女子走過去,伸手把長盒子拿出來,放在桌上,手指輕撫盒蓋,最後才把他打開。裡面躺著的,竟然是一把長劍,外表泛著紅色的長劍。
“鏘!”
一陣劍氣盪開,纖細的手指握著劍柄,火紅的劍身像是有一團火焰附在外面,劍珥之下赫然刻著“飛凰”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