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嬪死后出葬,龍越離感念她生下大皇子,特賜封她為圣貞貴嬪,以妃禮入皇陵。生前平凡,死后極盡哀榮。這在眾人看來已是貞嬪龐明燕最好的結局。逝人已逝,后來的人還要繼續。周惜若看著懷中睡得天地無欺的孩子,心中卻已是荒蕪。
“娘娘現在已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了嗎?”凌瑤坐在她的對面,看著懷抱孩子怔怔出神的周惜若,為她添了一杯清茶。
如今她已學得一手好茶藝,一舉手一投足,得了周惜若七八分真傳。她的神色清淡,身影瘦削,兩人靜坐一起,相近的妝容打扮,相似的神色乍一眼看去就如雙生姐妹花。
周惜若輕拍懷中的孩子,淡淡含笑:“本宮不知道。只是這平靜的日子恐怕不會過得太久。”
凌瑤輕嘆一口氣:“宮中何時有過平靜呢?不過是你唱罷我登場,暫時的平靜只會藏著更大的風浪。”
周惜若把懷中的孩子交給了晴秀,看著她帶下去,這才看著面前淡然如菊的凌瑤。
“皇后最近還安穩嗎?”周惜若問道。
凌瑤眼中掠過厭惡,冷冷道:“怎么會安穩呢?她天天在中宮咒罵了娘娘,前些日子有朝臣說要廢后,她更是一口斷定是娘娘指使。她這種人是永遠不會看見自己的錯誤的。”
周惜若道:“她這次也算是得到了懲罰。”
凌瑤聞言冷冷一笑:“這就叫做懲罰了嗎?錦衣玉食,宮人圍繞著她,只是不許她出中宮而已,這樣與其說是懲罰,其實不過是保護了她!娘娘明明知道,太后這一招就是為了保護她!”
周惜若淡淡一笑:“那又能如何?她有你我沒有的家世。她是楚國的公主。當今楚國的皇帝是她的父皇。齊國的太后是她的姑母。有些人生來就是凌駕于眾人之上。”
“我不服!難道娘娘服氣嗎?”凌瑤一字一頓地問道。
“本宮也不服。”周惜若神色平靜:“本宮只是說的是事實而已。”
凌瑤平靜下來,皺眉問道:“接下來娘娘要怎么做呢?”
周惜若輕嘆一聲,眸色悠遠:“本宮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卷冊子遞給了凌瑤:“這是鳳朝九天之舞的宗卷,你回去好好練習吧。”
凌瑤眼中一亮,不禁笑道:“當真是鳳朝九天!這是前朝的一絕,聽說只有一位舞姬能完整跳出來。娘娘從何拿來的?”
周惜若微微一笑:“自然是本宮習得,所以才能畫出來。”
凌瑤一怔,吃驚地捂住嘴。她久久看著面前嫻靜美麗的女子,在那一雙似水明眸中,她看到了她的一抹堅強。她雖不知這鳳舞九天究竟是怎么跳的,但是她卻知道要練成這一曲舞需要多少艱辛。而周惜若,據她所知根本不曾習過舞,也不曾聽聞她如何多才多藝。她究竟是怎么樣習得這一支舞蹈?
周惜若笑意嫣然:“本宮也只得了七八分,剩下最后一式跳不出來。本宮想你天資聰穎,應該能將這一曲舞完完整整地跳出來。”
凌瑤眼中漸漸盈滿了淚水,她深深伏地:“娘娘待臣妾恩重如山,臣妾如何報答娘娘呢?”
周惜若扶起她,笑著看著她的淚眼,淡淡道:“你有的是機會報答本宮。只是不是今日今時。”
“那是什么時候呢?”凌瑤問道。
周惜若微微笑道:“終有一天的。”
正在這時,晴秀悄悄進來,低聲道:“啟稟娘娘,定王妃求見。”
周惜若聽了,一笑道:“來的還真快。”
她揮了揮手,凌瑤便轉入了屏風之中。不一會,越卿卿翩翩而來。她看著涼閣中的周惜若,笑道:“貴妃娘娘好閑情逸致。居然還能偷得浮生半日閑,品茶養生。”
周惜若示意了對面的席子,微微一笑道:“定王妃來了定要喝一杯清茶再走。”
越卿卿笑了笑,坐在了席上,美眸看定眼前的平靜如水的周惜若道:“娘娘如今得償所愿,是否該踐行了自己諾言的時候了。”
周惜若抬起清冷的眼眸看著面前美麗的越卿卿,忽地問道:“你不親自下手,是因為心中對他還有幾分情意在嗎?”
越卿卿臉色一變,冷冷看著面前的周惜若,嗤笑道:“我不懂蓮貴妃在說什么。”
周惜若靜靜失笑:“本宮相信以你的美色和心機,你想要對他下手一定有辦法得逞的,只是你不愿而已。我猜得對嗎?”
越卿卿像是被什么刺痛了,猛的站起身來,厲聲道:“周惜若,我和他的事你管不著!”
周惜若平靜如昔:“是,我是管不著。你和他之間從來不需要別人插手。只是如今要圖窮匕見,我總要替他問一句,你真的要他死嗎?”
涼閣中寂靜無聲,可是氣息凝重得仿佛如一座山,沉沉壓在兩人的心間。她盯著越卿卿的美眸,她眸色變幻不定,兩人沉默對視,暗潮涌動。
越卿卿忽地笑了起來,她款款坐下,輕扶了鬢邊亂顫的珠花,幽幽道:“沒用的。周惜若,你想要最后一搏是徒勞無功的。你以為我對他還有什么舊情嗎?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對他從來沒有過。也就只有你這樣傻傻的女人被他所迷惑,愛上他,為他所傷。這個世上,男人多薄情冷性,唯有你看不透而已。”
周惜若一笑:“我是傻。我若不傻,今ri你能坐在我的面前嘲笑我嗎?我若不傻,何以讓自己陷入了這樣的境地?當初,我就不應該進宮。”
她眼中有蕭索的笑意,令人覺得明明是炎夏,卻依然一地冰涼。
越卿卿哈哈一笑,聲音陡然轉冷:“是啊,誰要你進宮來呢?若是當初我不進宮,我也不會走上這一條路。可惜都晚了!”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丟給了周惜若,冷冷道:“這是藥。先前給你的是假的。為的是你中途反悔向皇上告密。”
周惜若拿了藥瓶,在指尖輕輕摩挲。她笑了笑:“是啊,你們設下的計環環相扣,我若向皇上告密,你們反而可倒打一耙將我以欺君之罪除去。我若料得不錯,藍玉煙也被你們迅速藏到了別處去了是嗎?”
這是計中計。從她見藍玉煙開始,這計就一環環設下。楚太后的城府和越卿卿的心機,二者合一,她行差踏錯一步就決計沒有翻身的余地。所幸,她還是安穩走到了現在。
越卿卿神色復雜,冷哼一聲:“算你聰明。”
她看著周惜若手中的瓷瓶,冷冷道:“用法是一日半錢,看你怎么用了。你如今還在親自為皇上熏衣整理衣飾,你最有機會下手。”
周惜若不置可否。越卿卿交代完與她似乎再無話可說。
“不要試圖反抗太后,太后手中的權勢是你想象不到的強大。整個齊國將來是她的,必定是她的。”越卿卿道。
周惜若淡淡抬頭看著她。她從來都覺得越卿卿美,美得如罌粟,美得有毒。可是如今她說著這一番話卻是如此丑陋。原來權力和野心可令一個美麗的女子面目全非。
“我明白了。”周惜若道,她推了推眼前的茶,道:“定王妃不喝一杯我煮的清茶再走嗎?”
她眼中帶著譏諷的笑意。越卿卿猶豫了一會,接過茶盞,抿了一口,笑道:“蓮貴妃的手藝果然不錯。告辭了。”
她說著如來時一般翩然離開。涼閣中一片寂靜。周惜若收起茶盞,把越卿卿喝過的那一杯隨手丟了,惋惜道:“可惜了一副上好的青瓷茶具。”
“娘娘!”屏風之后慢慢走出凌瑤。她臉色煞白地看著周惜若,眼中的震驚已無法用言語形容。
她緩緩跪下,看著周惜若,千言萬語都不知該說哪一句。
周惜若看著她年輕美麗的臉,輕嘆一聲:“都聽明白了嗎?你只需要聽,不需要說出去。”
周惜若把瓷瓶打開,緩緩將藥粉倒入燃燒中的茶爐中,一股異香冒起,滿室的香氣,甜膩得嚇人。
“娘娘!”凌瑤看著她手中空空如也的瓷瓶,眼淚滾滾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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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寫得虐死我了。嗚嗚……眼淚嘩嘩的。要轉折了,今天的我把明天的都寫好了,不說了,明天你們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