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代更替可是應了天道而走。如今南北兩國,北帝南皇,兩位英明君主可是天上兩條神龍下凡。諸君且看,這兩帝一文一武,文是白龍降世,武則是火龍真魂投胎……”
茶樓中,一眾茶客們聚精會神地聽著臺上一位唾沫橫飛、神情活靈活現的說書人在說著一則時下最火的言本《兩帝風云錄》,這一本言本一經面世就被傳抄神速,一時間街頭巷尾人人皆知。更有不少說書人把這言本編成通俗易懂的說書橋段,紛紛在茶樓中給不識字的茶客們講講,賺了個盆滿缽滿。
說書人見底下茶客們聽的專心,越發起勁。他道:“說起這北帝南皇,不得不說咱這先皇后圣周后。她這一生經歷可真是聞著心酸,見者落淚。今日就說說她。諸位客官不知,她曾經是北帝完顏云祈的結發妻子!……”
他說到這里頓了頓。老茶客們雖聽過這位說書人說過好幾次,每到這個節骨眼上都要應景地“啊”的一聲。
說書人一看,趁熱打鐵道:“周氏當初與完顏云祈成婚,卻不知他是從赤灼來的落魄皇子。這個中曲折還得在北帝這一折里說。周氏與夫家邵家從小結親,青梅竹馬。邵家唯有一子,叫邵云和。邵云和如齊朝的學子一樣,在十歲時就外出求學。可不知那一年曲州大災大澇,邵云和從書院中學成回鄉時染上痢疾,在途中病重。而這時,來到齊朝的完顏云祈剛好遇到病的奄奄一息的邵云和。兩人年紀相當,身量相當,面容也差不多。這完顏云祈正愁著如何在齊朝取得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他見邵云和病死,便拿了他的薦書回到了曲州……”
底下眾茶客聽得津津有味。在茶樓偏僻一角,一位素衣烏發的女子卻轉了明眸,低頭黯然嘆了一口氣。她手背上一暖,一只修長的手掌輕輕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若是不喜歡這里,我們換一家。”她身旁的年輕男子低低地道。
他一身暗紅長衫,火得耀眼,可偏偏他一身氣勢凜然,把這耀眼的火紅生生壓下。他容貌極俊美,是一種冷峻肅然的周正,眉眼間的一點儒雅中卻帶了幾分沙場殺伐決斷的英氣。而女的則是低眉順眼,柔媚嬌柔得如江南一抹明春水,素顏過于雪白,卻極養眼。一雙明眸似盛了幾世的柔光,令人見之心憐。
她聽得男子這么說,搖頭道:“沒事。才半個月未出來就聽見這些事??梢远嗦犅?,看世人怎么說的?!?
那紅衣男子聽她這么說,冷眸一閃,盯著那說書人。
從那一日玫黛兒身死到今日他們養好傷準備北歸,短短半個月卻不知外面已是換了另一番的面目。龍越離果然遵守承諾,下了一道圣旨,只說皇后身染重病,暴斃。國喪七日不準宴飲,不準集會,七日后發國喪,舉國皆哀。唯有他們兩人在曲州尋到了周家祖屋靜心養傷,不知外間變化。
那說書人說得正起勁,忽地覺得兩道犀利目光盯著自己的臉上,眼光一掃,頓時看到了那紅衣男子。他不知怎么的心中一寒,方才說得唾沫橫飛的段子頓時沒了下文。底下茶客正聽得起勁,一見說書人卡殼頓時紛紛起哄唏噓。
說書人一急,急忙腦筋一拐彎,陪笑道:“諸位客官別急,都在這言本中呢。待我看一眼?!?
底下性子急的茶客叫道:“話說這段子我們也聽了好幾天了,沒得新意了。都說皇后娘娘死了,可是京城的人都說皇后娘娘沒死呢!”
這一聲把茶樓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有人連忙問道:“可為何沒死皇上卻說她死了呢?”
那方才的茶客得意地賣著關子道:“你們這就不知道了,其中大大有典故在?!?
茶客們的注意力又被他吸引過去。素衣女子輕搖了搖頭,對一旁臉色沉沉的紅衣男子道:“云和,走吧。”
原來他們兩人便是說書人中所說的北帝完顏云祈,和那已“病逝入皇陵”的周惜若。
邵云和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伸手扶著她起身,細心體貼的樣子令一旁的茶客紛紛投以羨慕的目光。兩人方才甫進茶館就被人矚目,男俊女俏,更難得的是,兩人舉止有度,女的端方,男的凜然有威勢,令人不敢輕易起了褻瀆之意。
周惜若看著眼前的邵云和,微微含羞道:“我傷已好了,不用攙扶?!?
邵云和眸色微暖,道:“總是小心一點才是?!?
一旁的小二上前,笑米米地贊道:“這位夫人好福氣,相公這般愛護?!?
周惜若微微一笑,道:“小二哥吉言了?!?
邵云和見她并不為方才說書人的一番言論所動,面上掠過笑意,丟了一枚銀子,問道:“問下小二哥,哪里去雇輛馬車來?我們要北上?!?
小二連忙道:“這位客官可問對了人,小的有相熟的幾位車夫,馬車好又干凈。兩位等著,小的去去就來?!彼f著趕緊出茶樓去尋車夫。
周惜若見邵云和要雇馬車,疑惑問道:“為何要雇馬車?咱們不是有馬嗎?”
邵云和低頭看著她,眸中掠過溫柔笑意,淡淡道:“*很好,你難道不想多看看嗎?”
周惜若一怔,不禁展顏一笑。原來是如此,他知她此次隨他北去辭了故土,不知何時能歸來。索性雇了馬車悠悠晃晃,一路賞春景正好。
“謝謝?!敝芟糨p嘆。
邵云和為她理了理鬢邊的發,笑道:“只要你開開心心的,不留遺憾就好?!?
周惜若眼底掠過黯然,緩緩道:“遺憾終究是有的。只是有些事自古難兩全,釋然就好。”
就如這街頭巷尾傳的言本,百年過后,誰是誰非早就不是她所能左右的。
邵云和看著她明眸中的感傷,握了她的手,緩緩道:“此去赤灼,我必不會再負了你?!?
周惜若嫣然一笑,并不言語。正在這時,茶樓大門口駛來一輛大馬車,四四方方,規規整整,十分大氣嚴謹。
周惜若不禁道:“沒想到小二找到的馬車還不錯。”
邵云和也循聲看去,馬車的車廂打開,跳下一位八aa九歲模樣的小男孩。他烏溜溜的眸子一掃,看見茶樓門口站著的兩人,歡呼一聲,奔向他們。
“哈赤!娘親!”他的聲音清脆,頓時把茶樓中所有茶客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周惜若一震,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邵云和亦是又驚又喜。兩人驚喜之余竟呆呆站著不知所措。他們沒想到在準備北歸之時阿寶竟已到了齊國!
阿寶奔上前,緊緊摟住周惜若的腰,埋頭道:“娘親!娘親!”
周惜若驚得眼中淚簌簌滾落,她一把抱起阿寶,驚喜莫名地看著邵云和。邵云和回過神來,急忙看向那輛馬車。
車廂的簾子撩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緩緩走了下來。
“母親!”邵云和低呼一聲,定定看著她。
那老婦人拄著龍頭拐杖走來,周惜若抱緊阿寶,明眸中神色復雜。是了,這個時候能帶著阿寶輕而易舉回到齊國的,除了楚太后沒有別人了。只是不過一年不見,她竟這么老了。原本風韻猶存的面上皺紋遍布,一頭烏發也全部雪白,挺直的背脊也微微弓著,再也看不出當年那權傾一時的權后風采。
楚太后走到兩人跟前,略嫌渾濁的老眼看了兩人,淡淡道:“阿寶我給你們帶來了。你們放心,這一次我不會有什么別樣居心?!?
邵云和眸色復雜,良久才道:“母親為何要這樣?”
楚太后呵呵笑了兩聲,干澀澀的,聽著令人心中蕭索。她笑完,一雙與邵云和酷似的眸子盯著他,緩緩道:“我若不這么做。你,我唯一的兒子,還會原諒我嗎?”
“這一年你不見我。這就是世間最殘忍的懲罰!”
邵云和緩緩低了頭,周惜若心中不禁動容。原來,這一年他一直在責怪了他的父母親,而不是責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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