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淺被母親綁得動彈不得,直到日暮西山。
她把頭埋在地上道一聲,“完了,什么都完了,明明就差一點點了。”少女淚水簌簌而下,打在冰冷的石磚上,讓她在這炎熱的夏季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徹骨的寒冷。
“小娘子。”一聲輕喚,蕓淺抬起頭來,卻見王伯安笑得溫潤,他松開蕓淺捆綁的繩索道,“別哭了,張永沒事了。”
沒事?
蕓淺不可思議道,“怎么會沒事?”
王伯安道,“那日我們不是在李翔屋中發(fā)現(xiàn)一個新碗的碎片么,我當(dāng)時就覺有蹊蹺。后來在義莊又發(fā)現(xiàn)他不是死于棍傷。我就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在和張永打架,李翔雖然娘,但塊頭比張永高,不至于被張永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吧。我猜他定是身子不好,那碎碗有可能是長期喝藥的碗,因此內(nèi)部才會被藥汁浸染成褐色。李翔愛涂脂抹粉,所以就算臉色差一般人也看不出來。我一直奇怪為何他死后兩天才被人發(fā)現(xiàn)在后山茶園,這個目擊他與張永打架的昭昭一定有問題。”
蕓淺這才想到昭昭,早就覺得她古怪,只是沒往她頭上想而已。
“我查了下昭昭,她只是個丫環(huán),可是自從你被圣上賜婚之后,她就變得非常有錢,還在洪都城外給她母親買了一套房子。我向下人們打聽了下昭昭,發(fā)現(xiàn)她和李翔關(guān)系還不錯。李翔平日在宅子里是負(fù)責(zé)掃地,但仗著昭昭是大小姐紅人的關(guān)系,沒少偷懶,也沒人管他。所以消失了兩天才有人發(fā)現(xiàn)他不見了。”
蕓淺目光驟縮,“你是說昭昭最先發(fā)現(xiàn)他病死在床榻,想嫁禍張永和我,才把他搬到后山。”
王伯安道,“我開始也這么懷疑。于是托我一個學(xué)生.....”
蕓淺白了王伯安一眼,你才十七歲,哪來的學(xué)生,臉皮真厚。不吹會死啊。
王伯安也不理會蕓淺的輕蔑,“他是景齊俊......”
蕓淺驚訝地看向王伯安,“他堂堂狀元郎怎么成你學(xué)生了?”
王伯安不好意思地笑道,“他仰慕我許久,上京趕考時來我家,我一高興就教了他一些考試的技巧。他高中之后非常感激我,特地登門拜謝還親昵地稱我為師,哈哈哈......”王伯安笑得極其爛漫,讓蕓淺忍不住冷冷吐出兩個字,“膚淺。”
王伯安方覺自己失態(tài),作為一個大儒,得有深度,高度,和廣度。他趕緊變會原先溫雅的樣子,“我把情況告訴給他之后,他又派仵作再次仔細(xì)驗尸,這才發(fā)現(xiàn)李翔xin臟肥大,應(yīng)該是先天性疾病。而他真正的死因是淤血形成血栓,栓塞至肺部血脈引起猝死。”
蕓淺長吁一口氣,這就不關(guān)張永的事啦。“那張永人呢?”
王伯安結(jié)巴道,“和劉瑾一起出城走了。”
蕓淺大驚,“什么時候走的?”
“走了有一個時辰了。”
“那你知道他們?nèi)ツ牧嗣础!?
王伯安無奈地?fù)u搖頭。
蕓淺無力地癱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王伯安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地站在她身旁,靜靜地守候。
祠堂外面的合歡花吹了進(jìn)來,粉紅的花兒撒了一地。
清晨的陽光穿過蔥蓊的樹木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倒影,讓王伯安覺得如夢幻般。
如此地華麗卻不真實。
蕓淺悲傷過度,竟暈倒在了地上。王伯安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剛一轉(zhuǎn)身,就看見憤懣不平的蕓玉了。
她手執(zhí)花扇,穿著一身金色羅衫,盡顯大家閨秀的端莊優(yōu)雅。蕓玉找了王伯安一天一夜,這混蛋讓她試成親的禮服他竟然無端消失,現(xiàn)在竟然看到王伯安悠哉地抱著蕓淺,她怒火中燒地擲去花扇,豈料王伯安也不躲,那蒼白的額頭被砸出了血。
蕓玉一下子不知所措,趕緊上前用秀帕按住表哥的額頭,“你干嘛不躲!”
王伯安垂下長長的睫毛,“你若能消氣,我多挨幾下也是值得的。”
蕓玉見他傻里傻氣的
樣子,有些好笑,派下人將哭昏的蕓淺扶回去了,“那我們明日去試禮服可好?”
王伯安看著蕓玉,她眼如晨曦,美如春園,看起來知書達(dá)理,溫婉大氣,可為何自己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開始迷茫,彷徨,不知所措。
不知又過了幾日,諸府里張燈結(jié)彩,歡樂喜慶。為了迎接一對璧人,所有人都忙壞了。
蕓玉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悅之情,至少這個夫君看起來很順眼,嫁給他就算吵架一看他長得這么俊美氣也消了大半,“夫君你看看這宴席上的菜品怎么樣?”
王伯安耷拉個腦袋隨意一看,“你喜歡就好。”
蕓玉又拿出賓客座位安排,“你看這個座次是否合理?”
王伯安又象征性地看下,“你決定就好。”
蕓玉又拿出明日的流程,“你好好看看步驟。”
王伯安接過那紙,話說蕓玉寫的字也是端莊秀麗,煞是好看。他將其塞進(jìn)袖子里,“沒事我先走了。”
蕓玉見夫君有些無精打采的,只得道,“那這些我都交給父親母親了,讓他們好好安排。”
王伯安走在花苑里,輕嘆口氣。
也不知父親非逼著自己成親做什么。看著所有人忙上忙下,他一個人坐在荷花池邊,直直地天上的云朵變幻著各種顏色,直到夜幕降臨,他一動不動,仿佛死了般。
“伯安。”蕓淺提著個籃子跑了過來,王伯安一看,卻是曼陀羅花。
蕓淺將籃子遞給了伯安,“這曼陀羅花能去風(fēng)濕,止喘定痛,可治瘡癤和寒哮,你拿著。”
王伯安有些詫異,這花大多生長在田間小道,河邊步道和墓地,所以也叫做死人花。一到秋天,就綻放出妖異濃艷得近于紅黑色的花朵,整片的曼陀羅華看上去便是觸目驚心的赤紅,如火,如血,如荼。“你在哪里摘的?”
蕓淺淡淡笑道,“你來我院子那么多次都沒看到我院子里種有此花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