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寒邊疆剿匪,沐子歌去昊關平亂,走的幾乎是前後腳,距今也有了大半個月,想想連日趕路也該到了地方。
“辛苦了。我備好了薑茶。”窗外雷聲陣陣,雨如瓢潑,屋外盛開的嬌豔的也被打落在地上,空餘殘香。
看著降香回來,蘇驚墨將最後一筆正好停下。一副曇花清雅絕美,不似凡品。
“降香快喝,我溫在盅中還是熱的呢。”落星將一旁還溫著的薑茶端出來,嬉笑著端給降香。
“多謝郡主。”降香接過薑茶,果然還是溫熱的。
“那母女三人近日可還好?”
沐子歌遠去昊關,既然應下了,這剩下的母女三個她自然也要照顧幾分。
她看著那王劉氏並非老實之輩,尋了做婆子的活計,在主家廚房浣衣處做些事情,卻嫌累嫌早,被逐出了主家閒在家中。她讓王韻菱在自己的綢緞店裡織綢緞,王韻晴懂些繡工,在家繡繡品。
王韻晴知書達理倒還算溫柔,只是王韻菱是個氣性大不知足的,這樣的性子不知道在店裡是墨平了棱角,還算越發尖銳。
她吩咐降香時不常的去照應一下,也好讓她心中有數。
“郡主不必憂慮,她們過的還不錯。奴婢還以爲那王劉氏有了教訓就老實了,沒想到這懶惰的性子還是改不了。”
“索性奴婢讓人在沐公子院子裡又蓋了間屋子,到時候租出去收租金就是。王韻菱做活慢又不講理,不過也沒出什麼差錯。就那王韻晴還老實些,在家料理家務,好好的繡花到店裡換錢。日子過的還算有聲色。”
降香如實稟報,想想那母女三人所做的事情就又生氣又好笑。
“這母女三人讓沐公子攤上,真是上輩子造了孽。”一旁收拾顏料的落星也不是沒從降香那裡聽說過王劉氏三人的舉動,只嘆息沐子歌倒黴。
“嗯,這樣也好。偷懶隨她,我也不指望王韻晴能給店裡多織上多少布,不必太管她,不出岔子就是了。”
“每月給她們的吃食用品不要少,銀子不要明著給太多。若是認定了不做活也會有銀子,我怕她們來日習慣了伸手要錢。沐子歌那點月餉不夠她們花的。”
蘇驚墨很同意降香的做法。別的無妨,她也不要求太過,只要不要胡攪蠻纏的做壞事就可。
她也有了她們的底細,王劉氏的丈夫確實病逝,家中的財物實際是被王劉氏揮霍而光。她們也並非尋親,不過也沒什麼親友。
既然已經如此,她也不想拆臺讓沐子歌心中難過。往後盯著些就是,但願她們會收斂著些。
“我說錯了。不是沐公子倒黴。是咱們小姐倒黴。無親無故的還要照拂著她們。我看她們好吃懶做的,趁早別管她們了。”落星收拾著顏料連連搖頭,很是不忿。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蘇驚墨輕嘆一聲:“沐公子與我還算是有交情,大哥也對沐公子頗
爲欣賞,總要幫襯一把。”
她自然不是濫好人,若是別人她或許不會多管。只是沐子歌與她,與大哥的交情都還算不錯。
上世沐子歌雖然是鳳景宣一邊,卻也未摻和過那些骯髒事,對她並無影響。今世既然沐子歌頗爲信任與她,於公於私,她也不可不管。
降香理解的點點頭,對著還要說什麼的落星使個眼色叫她不要再多話。落星只得吐吐舌頭,將滿腔的不滿嚥下來。
“郡主,外頭有人求見,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與郡主說。”淺碧色衣裝的小婢盈盈進來在蘇驚墨面前請安。
“知道是什麼人嗎?”蘇驚墨頜首讓婢女起來,輕聲詢問。
今天天氣不好,是誰冒著大雨過來要見她。
“回郡主,他說他是您的舅舅。”
“舅舅?請進前廳,我隨後就到。”蘇驚墨有些詫異。她母親並沒有兄弟,舅舅……
得了蘇驚墨的吩咐,婢女退出傾安樓趕緊將府外求見的舅老爺請進前廳。
母親去世多年,外祖父也早過世。現在是外祖母坐鎮,不知道今天來的是哪個舅舅。
等蘇驚墨到了前廳看到端坐在客坐的那位布衫中年男子也有幾分明瞭。他並非是她的親舅舅,而是外祖母家的管家宋呈,母親叫他大哥,她自然也順著叫舅舅。
“小民宋呈參見安宸郡主。”宋呈雖然出身不高,身著布衣,但是不卑不亢言行有度。
“都是一家人,舅舅不必多禮。”蘇驚墨扶住宋呈剛要跪下去的身子,拉著他重新坐回位置。
“小民慚愧,只因有要事求見才冒稱是郡主的舅舅,唐突郡主還望恕罪。”宋呈不跪也不能失了禮數,語氣尊敬態度謙和。
“母親與舅舅兄妹相稱。我小時候稱您爲舅舅,長大了自然還是稱您爲舅舅。今天天氣不好,您來是有何大事?”
這樣惡劣的天氣著急的來找她,想必確實有事。蘇驚墨摸著腕間暗中猜測,莫不是外祖母家中有何事。
“老夫人快不行了,非常想見郡主一面。”宋呈嘆了一口氣,面上帶著沉重。他視老夫人爲親母,現在不行了他自然心中沉痛。
外祖母是武將世家,生性豪爽,三救太上皇,懷孕時亦披甲持刀,與外祖父共同鎮壓叛賊。皇上小時候還吃過外祖母的奶水,特封一品誥命鎮國夫人,賜龍頭杖,敕造鬆年府。
外祖母老了身子骨雖然不好,卻也應該撐到了明年開春,怎麼這就不行了呢。
蘇驚墨眸沉如水,吩咐著落星去備馬車,現在就趕去外祖母府中。
“事不宜遲,小民已經駕了馬車來,請郡主隨我來就是。”宋呈抓起剛撂下沒多久的油紙傘,擡腳就往外走,看樣子也是真的心中著急。
蘇驚墨也不耽擱,帶著降香和落星跟在宋呈身後,心中難免有些不平靜。雖說外祖母一死她早已見證過一次,但是重
來一回,悲痛的心緒卻並未絲毫減輕。
外祖母待她不薄,甚是疼愛。她帶著降香而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哪怕不能生龍活虎,能拖一段時間也好,讓她儘儘孝心也好。以往她去外祖母府中不多,她已經後悔了。
蘇驚墨深呼吸一口,目光有些哀傷。
街上行人不多,馬蹄噠噠混雜著雷聲落雨更有幾分淒冷之感。等到了鬆年府,蘇驚墨卻生出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跟在宋呈後面,蘇驚墨的步伐沉重而迅速,斜著的雨絲時不時打在臉上衣上,難得的涼風此時卻並未讓人有半分舒適。
輕輕撫摸著左腕的佛兮木的指尖一片冰涼,頭腦中回憶著小時跟在外祖母身邊的日子。
“郡主彆著急,要不然老夫人看見了也心裡不好受。”降香伸出帕子將蘇驚墨臉上手上的水珠擦去,緊跟在身邊安撫。
“人固有一死,郡主不要太傷心。”宋呈嘆了一口氣,雖是心中哀傷卻也不忍心見著蘇驚墨傷心。
“我無事。降香頗懂醫術,一會兒看看外祖母究竟如何。”蘇驚墨聲音平靜,腳下的速度卻沒有減少。傷心是沒有用的,她要壓抑下這些負面情緒,想想辦法去纔是正經。
經過鬆年府的主屋,宋呈卻帶著蘇驚墨往最清淨的秀水園走去。不過蘇驚墨也能理解,那裡清淨安靜,養病是個好地方。
“老夫人就在裡面,郡主請。小民在外面看著。”宋呈守在門口,做出請的姿勢,卻又攔下想要跟進去的降香和落星。
“舅舅。落星和降香都是我親近之人。何況降香醫術非凡,讓她進去還能看看外祖母的病癥。”蘇驚墨也有些詫異,仔細的爲宋呈解釋。
“郡主,老夫人吩咐了,只能郡主一個人進去。郡主若是想讓降香給老夫人瞧病,等您出來也無妨。兩位姑娘先去正廳休息休息如何。”
宋呈還是搖了搖頭,這是老夫人特意千叮嚀萬囑咐的。說是好久沒有見過郡主,想要好好嘮嘮,不想外人打擾。他自然不能違背不是。
“可是……”落星還是不放心,眨巴著眼睛看著蘇驚墨欲言又止。
“好。落星,降香,你們先去正廳稍待片刻。”既然是外祖母的吩咐,一般人也是改變不了的,她也不好難爲宋呈。
降香拉著還不太情願的落星向宋呈道了謝,隨著叫來的丫鬟去了正廳。
摸上房門有些忐忑,慢慢推開雕花木門,屋中陽光很是充足,屋中涌出一股輕輕的藥香。
並不難聞,反而像是上好的香料。讓人舒心明腦。
蘇驚墨只覺得壓下的悲痛漸漸被平復,她覺得現在很是祥和。
挑開內室攏著的紗帳,只見鎮國夫人正坐在軟榻上閉目養神。
頭髮花白,臉色比蘇驚墨想的紅潤。縱然不施華衣,不拿龍頭杖,只單單這安靜的坐著,也不失雍容霸氣的儀態和氣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