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75.不進反退
鮮血順著劍刃淋漓滴落，在黃土地上緩緩形成一灘暗紅，驚恐的瞪大了雙眼的頭顱滾落在地，身軀卻尚未倒下，牛大力在那少了頭顱的軀體上抹著劍上的血漬，心中的憤怒卻依舊難平。
一人憤然起身怒道：“卑鄙小人！我等已束手就擒，爲何還下殺手！”他既能殺一人，又豈能放過他們其他人？“
“他殺了大強，就該死！至於你們，就等著我們將軍來發落吧！“牛大力狠狠朝那落地的頭顱啐了一口。
若不是他明知情形有異還讓大強一人上前，他就不會死得這麼慘，其他人的生死自有將軍來決定，不過這下手殺了大強的人他是一定要親手處決的！
冰撇過頭，不再去看那血腥的一幕，凝神提高了警覺，深怕那姓徐的老頭根本沒走，而是隱在暗處伺機而動出手就走陶傲世，但一直等到蘇綻領著大軍趕到，依然沒有什麼動靜，緊繃的神經這才鬆懈下來。
“冰兒！想不到你如此厲害，這次你可立了大功！我一會就修書將此事上呈給皇上知曉！“蘇綻哈哈大笑著走過來，沒想到前鋒隊加上冰兒才二十一人竟能制敵千餘人還俘獲了陶潛的獨子……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不是高興而是感到後怕，這千名赤焰軍肯定是在路上設陷阱埋伏的，若不是發生此事，他哪裡想得到陶潛已不在東面與中軍對峙，反倒悄悄帶兵跑到北方瑤城了，看來這一路順遂也是他有意爲之，爲的就是降低他們的警覺，可惜他機關算盡到頭來卻被自己的兒子給毀了……
蘇綻低頭瞅瞅臉色一片死灰的陶傲世，笑道：“陶公子怎麼坐在地上了？喲，受傷了！來人啊！快給陶公子包紮！”看他肩上的傷口頗深，流了不少血，面青脣白顯然是嚇得不輕，他可重要的很，不能有所閃失！
“你們不要得意，我爹的赤焰軍天下無敵！他很快就會帶兵前來救我的！”陶傲世抖著脣小聲說道，少了囂張的氣焰，他再說這話倒不像是威脅反倒像是在自我安慰了，可惜聲音太小，周圍腳步聲嘈雜，除了來給他包紮傷口的軍醫之外，根本無人聽到。
那軍醫聽他這麼說，手下力道頓時加強了數倍，疼的陶傲世嗷嗷亂叫，可惜無人理會他。
“我沒做什麼，這都是前鋒隊的功勞。”聽說蘇綻要將這事稟告皇上，冰兒心裡暗喜，面上卻絲毫不露，並且還謙虛的將功勞全部推到了前鋒隊的衆人身上。
“冰兒不必謙虛，具體情形我都聽說了，不過前鋒隊的確是功不可沒，每人都記上一功。”
蘇綻下令好好掩埋了戰死的敵軍，不前進，反倒押著俘虜往回走了。
冰很是奇怪，“怎麼往回走？不去攻打瑤城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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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是要打的，不過不急，嘿嘿，陶潛肯定以爲兒子落在我手上，我就會迫不及待的攻打瑤城，我就偏不如他的意！現在是他比我更急，先耗掉他的銳氣再說！”
幾句話，讓冰對蘇綻有了全新的觀感，一直以來，她都以爲蘇綻能有常勝將軍之稱，其中運氣所佔的成分要更大一些，可現在聽他這麼一說，她知道不是了，他比她想象的更能沉得住氣，完全沒有了日常生活中的急躁，氣定神閒宛若變了一個人似的，他能常勝不敗絕非偶然！
行了三四里路，拐進一條小路，沒走多遠，便看到前方平地上豎起無數已經紮好的營房，再往遠看去，是一個大湖，湖水在陽光下盪漾著金色的波光，有不少士兵光著膀子正在湖裡摸魚。
冰心裡高興，趕了這麼多天的路，終於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嗯……好想吃烤魚啊！”望著被抓上來還在活蹦亂跳的魚兒，她自言自語。曾經嘗過的美味，想起來就垂涎欲滴。
“那有什麼，我讓小子們多給你抓幾條，烤好了送到你帳裡去就是！”
“嗯，謝謝……不知道有沒有那份滋味……”
“小丫頭別是被嚇壞了吧？怎麼竟在那自言自語，還是趕快到營帳裡歇歇吧！”
冰答應了一聲，朝蘇綻指給她看的那座營帳走去。
“將軍高明！那蘇大頭絕料不到咱們早已到了瑤城，就等著他來自投羅網了，此戰必會讓景國的羽林軍全軍覆沒，有來無回！羽林軍一損，景國或許就此一蹶不振，退兵回國也不可知……”一名山羊鬍子的中年男人，捋著稀疏的鬍子慢悠悠的說道。
陶潛不置可否的搖搖頭，目光落在懸掛在牆面上的作戰圖，蘇綻的羽林軍雖是驍勇善戰，但他麾下的赤焰軍乃是瀾國精銳中的精銳，以赤焰軍對蘇綻的十萬羽林軍還尚可勢均力敵！如若兩軍陣前對壘，羽林軍絕討不到什麼便宜，且他佔據地利之便，又勝在出其不意，此戰勝算不小，但即使戰勝了羽林軍，景國尚有林焰的銳鋒軍在南，皇帝的中軍在東，絕不可能就此罷休退兵……
“羽林軍豈是那般輕易就能取勝的？蘇綻不是毫無頭腦的莽夫，不可小看了他。”陶潛絲毫不敢掉以輕心，蘇綻能常勝不敗比不是僥倖，何況如今仗還未打，勝負尚且難料……
“徐廖還沒回來？”陶潛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上午派徐廖領了一千餘人前去蘇綻必經之路上埋設陷阱，怎麼的天都快黑了還不見回來覆命？
“沒有，按理說是應該回來了……”
咣噹一聲，房門被人撞開，一身塵土的徐廖青白著臉喘著粗氣衝了進來，“將軍！”
“徐廖，你怎麼弄成這副模樣？發生何事？”陶潛心裡升起不祥之感，什麼事能讓一向沉穩淡定的徐廖變得如此驚慌失措？若非事出尋常，徐廖也絕不會稱他爲將軍……
“大事不妙，傲世他……”
“傲世？傲世他怎麼了？”一聽事情與獨子有關，陶潛臉色陡變，心裡的不祥感越發的濃厚起來。可傲世應該還在京城啊！他若有不測，與徐廖毫不相干，他怎會說自己未盡到保護之職？
“傲世……傲世他落入了羽林軍之手……”徐廖黯然跪下，卻被陶潛一把扶起。
“傲世怎麼落入羽林軍之手？他人不是在京城嗎？”陶潛眉頭緊鎖，眼露焦色。徐廖不提那一千赤焰軍，想必是全軍覆沒了……
徐廖重嘆一聲道：“我奉命帶兵去設陷，誰知剛過午時，傲世他帶著幾個護衛突然出現，我勸他前往瑤城來找你，他不肯聽，說是身爲將軍之子就應身先士卒，不該在京城安逸度日，我當時心想羽林軍不會來的那麼快，傲世又態度堅決，便想著等陷阱埋伏完了就帶他一起回來，誰知尚未完成就聽前哨來報，說有一對羽林軍正向這邊趕來，只有二十來人，似是探路前鋒……”
“我一千赤焰軍難道還敵不過羽林軍的二十人？”陶潛一拍桌子，臉色陰沉，怒氣衝衝的吼道：“不必說，傲世肯定是阻撓他們了！他不懂事，你也就隨他胡作非爲？”
唯一的獨子落入敵軍之手，陶潛怎麼能不心痛如絞，心急如焚？但一千名赤焰軍竟抵擋不過二十人的羽林軍實在是匪夷所思！難道羽林軍真就如此厲害，一人能抵五百人？
心急之餘，陶潛亦是恨鐵不成鋼的悵然，更爲即將到來的一場硬仗憂慮不已，本來蘇綻還不知他人已到了瑤城，出其不意之下或許還有幾成勝算，但如今被傲世這麼一鬧，此戰危矣……
“唉——”想到當時情形，徐廖又是無奈一嘆，“羽林軍厲害不假，但也絕難抵擋我赤焰軍千人，只是傲世他……”
“他又做了什麼蠢事？”獨子難以成器實爲陶潛心中一塊不想提及的心病，如今他落入了羽林軍之手，蘇綻必會挾傲視以要挾他，雖說戰場之上不該有私情，但那總是自己唯一的血脈，他怎麼忍心棄他不顧？
“照我的意思，是不準備驚擾羽林軍前鋒隊的，當時我們就假扮了茶客在路邊茶棚休息，當中一個羽林軍來了茶棚，傲世他根本不曾與我商量，就命手下一護衛殺了那人，事出突然，我不得不立即讓隱藏著的赤焰軍露了行蹤圍住那隊羽林軍……”
徐廖說著當時的情形，滿臉皆是掩不住的悔意。如今傲世在蘇綻手上，他勢必有恃無恐的攻來，將軍顧及傲世必然平常般心思沉穩，而先前的佈局也就因此而毀於一旦……如果他當時直接帶傲世回瑤城，這之後的變故就不會發生，此戰若是敗了，則景國三股大軍就會呈三面圍攻之勢進逼京城，到那時再想扳回局面就難上加難了！
“既然如此，將他們一舉殲滅就是，傲世又怎會……莫非是援兵到來？”陶潛實在不解既然羽林軍的前鋒隊已陷入赤焰軍的包圍，傲世又怎會落入他們之手，除非是來了援兵，可傲世身邊的護衛皆是高手，要保他逃走還是綽綽有餘的……
“並非是援兵到來，是……唉……”徐廖唉聲嘆氣，誰又能想到羽林軍中竟會有那般美麗的女子……
“不是援兵是什麼？難道是二十人突然神靈附體，將我一千赤焰軍殺的片甲不留了麼？”陶潛氣紅了眼，面目扭曲的猙獰。
“你有所不知，事情實在是匪夷所思，誰能想到羽林軍中竟有女子！當時那女子的馬上卸了盔甲，輕身飛過我軍的包圍，直落在我們面前，可見輕功不俗，傲世見她美貌，就起了別翻心思，在那女子激將之下，衝身上前，我等阻擋不及，結果他便被那女子給擒住……”說到這裡，徐廖臉上也有了怒氣。若非傲世他當時見色起意，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麼難以收拾的地步！這也與將軍他自小對傲世太過寵愛脫不了干係，養成他那樣自大囂張的性子，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他雖有不是，但將軍也實在難辭其咎！
不必徐廖再說下去，陶潛也已猜到後續的發展了，傲世被擒，以他爲要挾，赤焰軍自然不敢再動手……他陶潛怎會生出如此不成器的兒子！既無能又好色，如今害了自己不說，還累得他苦心佈置了這麼久的佈局皆因他毀之殆盡，再難挽回……
“可知那女子是什麼人？”從未聽說過羽林軍中有女子此人到底是何身份？
“暫且不知，她只說了自己名叫冰。據我觀察，那個羽林軍前鋒隊的隊長對她似乎有些忌憚，但她是什麼人不重要，當務之急還是救傲世纔是要緊！”雖恨傲世闖禍，但徐廖還是很爲傲世的安危擔憂。
“如今這種情形如何能救他？”陶潛深知要救兒子簡直難於登天，心灰意冷道：“罷了，只當從未生過這個兒子，當下還是想著如何能擊退羽林軍吧！”
徐廖聽那意思竟是要放棄救傲世，急道：“或許並非無法，你讓我帶一百人前去營救，就算拼我一命也要救傲世回來！”
陶潛兀自猶豫不決，若真讓徐廖帶領百人前往營救傲世，成功的可能性可說是微乎其微，但若不去，難道就真的眼睜睜等著蘇綻拿傲世來要挾他？
“萬萬不可！公子在羽林軍手上必是嚴加看管，若是此時前去營救，無異於自投羅網，有去無回，想那蘇綻有公子在手，必是有恃無恐，要不了多久便會攻來，還是想法應對纔是！”山羊鬍子一直在旁靜靜聽著未曾出聲，此時見徐廖說要帶人去救公子，又見將軍似有心動之兆，頓時出言阻止。
陶潛一震，頹廢的擺擺手，黯然道：“不必費事了，傲世落得這樣下場是他自己不好，怨不得他人。”
“將軍……”徐廖還想說什麼，卻被陶潛一揮手打斷：“不必多言，傲世能爲國捐軀也是他的榮耀。”
頃刻間，陶潛臉上的頹喪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大將該有的果決，厲眼中射出憤恨的光，“傳令下去，赤焰軍城外十里列吞雲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