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西周(4)
再見西周(4)
人越聚越多,后面的翹起腳尖使勁往里面伸著腦袋。
判決如下。瞧瞧這工作效率,真高!
女人當場斬首!
木弓和箭袋當場焚燒!
哇,觀眾驚呼。
容不得理論,揪住婦人的頭發,咔嚓一聲,身子倒地。黑色的長發攥在劊子手的手中,噴血的腦袋打著旋,左右搖擺。
烈焰熊熊,噼里啪啦,不時有火星在火焰中竄出來,火苗忽短忽長,就像一個為靈魂送葬的女巫在起舞。
今天有收獲,了卻一件大事,大家都很興奮,等著宣王的獎賞。
逃跑的男子,甩掉追趕者之后,還是有一點掂心自己的老婆。他也認為是誤會,我倆安善良民,肯定不會有大事??纯刺焐淹?,就在附近找了個住處暫且安身。
第二天正要去城里打聽老婆的下落,在路上聽見人們在議論,說昨天處死了一個賣箭袋木弓的婦人,好慘呀。
男人一搭話,這才知道政府的禁令。
不走大路走小路,男人到了一個僻靜處,看看四下沒人,落了幾滴眼淚。邊哭邊想:好在自己跑得快,現在還有命,活著就好,老婆死就死了吧。
男人沒有目的地轉悠,想自己下一步怎么辦。這時嘩嘩的水流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但只見一條玉煉蜿蜒在叢林綠地之上,是清水河!歡快的鳥兒唱著歌,一群群往來于河邊,有的在高空盤旋,有的地面上展翅。它們圍著一個什么東西在聚會,好幾種鳥,史無前例地參雜在一起,有上百只,煞是好看。
男人好奇,走近一瞧,一個草席包在淺水處漂浮。
那些歡快的鳥兒,輪番上陣,用它們的喙銜著草包正往岸上拖去。
什么寶貝!我發財了!一定是寶貝!
男人走進,很容易地把它抱出水面,置于地上,打開一看:是一個女嬰。看見陽光的她,大哭了一聲。
男人揣摩,這個被遺棄的孩子將來一定是大富大貴之人,看,這么多的鳥兒都在拯救她,一定不是一個凡夫俗子。咱倆有緣,我就把你養大吧。
有家不敢回,說不準這個時候,他家的四周早已便衣蹲上坑了,等著他一出現,就立馬拿下。我得跑,往哪去呢?
褒城,投奔我的好朋友。
褒城,追根溯源,那還是這個女孩的故里。一千多年前那個變作兩條龍的傳說,就是在褒城開始的。然后才有龍涎,才有讓宮女懷孕的小矮人,然后四十年,她才長成出生,現在又要回到起點,這是不是也叫輪回呀。
周宣王不知道這位鄉下男子救了那個他朝思暮想咬牙切齒的女嬰,只是以為抓到了鄉下一農婦,一切都結束了,黑暗終于過去,黎明已經來臨。
抓革命促生產,聽歌看舞喝酒宴樂,帝國的運轉又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了。
當初承諾不和姜戎干下去了,放他一馬,那就由他去吧。太原接到消息,歡呼雀躍。時刻準備出征的將士,得到解散的通知,不隔夜,收拾東西走人。父母妻子一掃愁眉苦臉的面容,臉上都像開了花的饅頭。
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轉眼三年過去了——
周宣王四十三年。想算一算這是公元前多少年,一想,費那勁,沒意義。還是干點有用的吧。
每年一次的祭祀活動開始了。祭祀的規格很高,往年一頭豬,今年要十頭,往年兩壇酒,今年擺一溜。所有的檔次水漲船高,各種程序禮儀滴水不漏必須做到。
正日這天,宣王從黎明開始,一直不閑著。祭祀他是主角,所有的活動都要圍著他來轉。到了傍晚,這一天的程序才算告一段落。
既然是祭祀,那就不能飲酒吃葷,更不能近女色,這叫齋戒。為了防備宣王一時興起不管不顧,周圍都換上了太監服侍。服侍宣王的宮女放了一天假。宣王住在宮外專為祭祀用的行宮中。
累了一天,宣王最想做的就是睡覺。這覺睡起來就叫一個香呀,睡的沉沉的。以往不打呼嚕的他,也哼哈出聲了。
午夜,十二點。
大地沉寂,天空沉寂,帝國沉寂,宣王齋戒的房子里,當然應該叫做什么什么宮,管它呢,反正還是沉寂,宣王不沉寂,鼾聲漸漸奔高音而去。
這時來了一位美麗的女子。
款款地她自西面而來,很遠又很近,忽虛忽實。腳步輕盈,似踏波仙子;腰身柔細,似弱不禁風。一會兒她在半空,衣袂飛舞,一會兒腳沾黃土,微微帶喘。
女子一身紅紗,一團濃霧過后,紅紗消失,白紗把她變成了一個雪兒。濃霧漸去,散了又來:一會紅妝一會白衫,像變魔術一樣。
烏黑的長發,隨風而動。一會露出姣好的面容,一會如黑色的瀑布,遮住臉頰,把美好隱藏其后。
女子輕車熟路直奔祭祀的大殿,宣王急忙制止:不準入內,止步!
女子毫不在乎宣王的攔阻,輕輕地一揮袖,就把宣王掀翻到一邊。宣王疾呼:來人來人!
沒有應答,天黑的密不透風,像厚厚的鐵堵滿塵寰。唯獨那位女子所到之處,光彩明亮,格外醒目。沒有人?宣王都喊叉音了:來人呀。
仿佛整個世界就只有他和她,那間女子直奔而去的擺著列祖列宗牌位的房間,傳出女子銀鈴般的三聲笑,接著三聲哀號,哭得宣王毛骨悚然。
宣王駭得恨不能炸開個地縫鉆進入,有個人陪著壯壯膽也好,人呢?一個不見,都哪去了?
祭祀的屋子里,只見女子開始不慌不忙手腳麻利地在干著什么。
宣王壯著膽子,使勁睜開眼,她在干什么?
女子手提一根長繩,將供奉的神位取下神壇,七位神主的牌位盡數捆綁,提起而去。不走尋常路,宣王竟然不知她是怎么就不見了。這還了得,神位豈能被褻瀆。
宣王大呼小叫,忽然在東去的方向上,那位美麗的女子現了身形,而且回眸一瞥,眼光如炬,面色漆白。
宣王奮力追趕,一腳踩空,差點摔倒,一下驚醒,渾身大汗淋漓,衣服似水洗的一樣。定定神,明白了,剛才是做了一個夢,一個惡夢。
趕快去看看祖宗的情況,這次一喊,一群人應聲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