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狗娘養的嚇唬本小姐?找死啊!”
幽靈被嚇得落地的一刻,馬上蹦跳著轉身,兇巴巴的罵了一句。
梵音嘴角抽了抽,眼前這不是真的幽靈,是個人沒錯,可是怎么這么罵人呢?她什么時候成了狗娘養的?狗娘養的那都是狗好吧!
還有,她可沒有活夠呢,怎么會想死?
這個女子,怎么開口比她還要潑辣啊鈐!
還不等梵音開口說話,那幽靈已經看清楚了她的模樣。
登時,那身上的煞氣少了很多洽。
她走到梵音跟前,又打量了她半晌道:“喂,大半夜的,你不趕緊回家睡覺,干什么拍我嚇唬本小姐?”
梵音動動嘴角,她也得有地方睡覺啊!
要不然,誰想在這大冷的天兒大半夜的到處亂跑?
“呵呵……”
梵音扯出友好的笑容道:“這位姑娘,我不是嚇唬你,我就是看到大半夜的姑娘你不睡覺在大街上逛蕩,我過來打聲招呼!”
“喔!這樣啊!”
幽靈的聲音緩和下來,“我叫千金子,你叫什么?”
“梵音!”
她回答。
“看你的模樣,你是趕路的?”
“嗯!我從扶月帝國來,想找個客棧住下!”
“呀!你是扶月帝國的?”
千金子忽然激動的上前就抱住她,惹得梵音一臉的驚愕,但是沒有拒絕她的熱情。
“我也是扶月帝國來的,我來到這里已經一年多了!既然我們都是同鄉,你還找什么客棧?跟我一起住就行了!”
梵音這驚愕的表情還沒有消散,馬上就換上了滿頭的黑線。
這個千金子小姐,真是熱情的不要不要的!
還不等她開口,千金子拉著她就走。
半晌,梵音終于掙扎著說自己的馬跟行禮還在后面需要去拿過來。
她對這位熱情好客的千金子小姐的印象,怎么說呢?
確切一點兒,應該用驚訝、驚悚、惶然、茫然來形容。
這晚,她牽著馬,跟著千金子進了一個不大的小院。
千金子說她來到東陵國之后就買下了這里一個小院,房子雖然不大,可是夠她一個人住了。
開門,進房,點上燭火的時候,千金子看清楚了她的模樣,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抱住她驚喜道:“咦!你知道嗎?你居然長得像我一個朋友!”
千金子將她額頭上的假胎記擋起來,“如果,將你的額頭擋起來的話,你們真的很像!你額頭上有胎記,就不如她漂亮了。”
“是嘛!”
梵音癟癟嘴,夸張道:“那我們真的好有緣分哎!”
這個千金子,還真是個心直口快、有啥說啥的人。
要不要將她丑說的這么直白?
千金子沒有注意到她的神色變化,忽然憂傷的從她額上拿開了手。
“可惜,你們兩人的聲音一點都不像!而且,你也不可能是她了!哎!那個無恥又腹黑的女人,真是讓人想起來都想揍她一頓。”
梵音打了個冷戰,這位千金子小姐一定很喜歡暴力。
就沖她方才對她那般熱情模樣就看出來了,是個喜歡動手的女人。
看樣子,那個長得跟她很像的女人,跟這個千金子小姐一定是死對頭。
她想著想著,居然又無緣無故的顫了顫身子,趕緊岔開話題道:“千金子小姐,我真的很疑惑,你大半夜不睡覺,在大街上溜達什么啊?”
“我……我是在想事情!”
千金子的眸子里面染上了無盡的凄涼,“每天晚上我都會在那里想事情,來來回回的,一遍一遍的,已經想了一年多了,還是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
“嗯?”
梵音驚訝的瞪了瞪眼睛,“什么問題這么棘手?你居然想了一年多了也沒有想明白?”
千金子滿臉憂郁的坐在了凳子上,示意她坐下,道:“來到東陵國已經一年多了,我沒有人說話,悶的很!我們兩人是同鄉,今晚又以這樣與眾不同的方式相遇,而且,你給我的感覺很像我那個朋友,這也算是緣分吧!倒不如,我就給你講講我的故事。”
頓了一下,她又道:“這輩子,我是第二次講!兩年前講過一次,你有幸是第二個聽我訴說往事的人。”
“嗯!”
梵音點點頭,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
“很多年前,我愛上了一個男子。他不是我們扶月帝國的人,他是東陵國人。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扶月帝國碧波湖畔的游船上。”
千金子垂眸,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之中,一點一點的將塵封的往事娓娓道來。
一點一點的將她冰封的心思慢慢打開,沖向光明。
“我永遠記得他的樣子。那挺拔的身姿,筆直的站著,像是迎風展翅的孤鷹。我靜靜的站在岸邊,遠遠地看著他的側臉,看的癡了。
“我們離得很遠,以至于他的樣子我看不清晰;我們又離得很近,因為我能感覺到他的沉靜與美好,卻更能感覺到他周身的孤獨與落寞。陡然間,我居然為他覺得心疼。
“不知怎么,我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那個時間,可以推前到上輩子。我覺得我們上輩子應該是一體的,只是這輩子分開后,我們就再也找不到彼此。
“那一刻,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孤獨的在游船上,我只知道我的心居然莫名的為他痛著,那唯一的痛理由就是——因為他的孤獨與落寞。
“我真的好想走到他跟前,陪伴他身邊,幫他驅散孤寂,幫他驅散落寞。所以從那時起,我決定追逐那個讓我心疼的男人。我追逐他的步伐,我追逐他的背影,我追逐與他有關的一切,只想得到一次觸摸到真實的他的機會,可是上天好像從來不給我這個機會。
“每一次,就在我快要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卻早已經轉身離去,就連絕塵的背影都不曾給我留下。所以,我就隨著他也轉身,繼續追逐。直到現在,我來到了東陵國,來到的他的身邊……”
千金子憂郁的垂眸,那里好像有淚光閃閃。
“曾經不止一次,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我夢到他沖我微笑,沖我笑的好溫柔。我好開心,真的好開心。我好期望,夢就此停住吧!不要讓我從夢中醒來。我只想得到他一個溫柔的微笑就夠了!
“現實永遠那么殘酷,它一次又一次的打碎我的夢!這么多年了,夢起夢落、夢始夢終……我受過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卻又用無數個日日夜夜越發的堅定那一個信念——
“此生,我一定要追逐下去。只因他讓我覺得人生很長,他讓我覺得人生有前世今生,他讓我的生命有了意義。”
千金子苦笑了一聲,“以前,我總想。我要追逐他,不管如何坎坷,不管如何艱難,我永遠會追逐他的腳步,天涯海角,蒼穹萬里,生命盡頭……到現在,我終于嘗到了,原來,這條路真的很長!”
“你——”
梵音頓了頓,又道:“你來東陵國一年多了,難道跟他之間的關系沒有一點兒進展?”
千金子搖搖頭,“沒有!一年多了,我無數次的等在他的門外,可是他都不曾出來見我一面;從來不會為我開門,從來不給我機會。我一直聽聞,他獨自在府中憂郁。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憂郁,只是我好心疼他!
“來這里的每天晚上,不管刮風下雨,不管嚴寒酷暑,我都會拿著原本屬于他的那顆夜明珠在冕城的大街上面游蕩。我就是在想,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惹他生氣了?可是我想了好久,都沒有想到。我們幾乎沒有過交集,又怎么有機會做錯事?后來我又想,是不是他很討厭我?可是,我好喜歡他啊!”
千金子自嘲的咧開唇角,“你是第二個聽到我故事的人,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沒有吧!”
梵音搖頭,“我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為了自己所認同的價值去生活,這完全沒有錯!只要自己覺得幸福,自己覺得值就行了!”
“她也是這么說的!”
千金子輕輕勾掉了眼角的淚。
“誰?”
“那個跟你長得很像的女子。她讓我來東陵國追求那人,我聽了她的話,真的來了。可是到現在,我追求的那個人從來都不肯見我一面。”
她吭哧哭笑了一聲,“那個無恥的女人,她又騙了我!以前她就總是騙我,我總是拿著刀追著她到處跑!
“我來東陵國之前見她最后一面時,她還騙我說,我一定會追上那個人的步伐!她那個大騙子!都一年多了,我根本追不上他!”
千金子忽然控制不住的哭出了聲。
“我沒有追到那人啊!那個女人又騙我,她總是騙我……要是她現在在我面前的話,我一定會胖揍她一頓的。”
梵音有些慶幸自己不是那個人,要不然就沖著千金子這么傷心的模樣,一定會憤怒的現在就沖上來。
到時候,她真就不知道要不要躲開。
“可惜,她不會再出現了!”
千金子哽咽著,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
“她不會再出現了!”
“為什么?”
梵音還是好奇的問了一句。
“她死了!”
千金子抬起了頭,“就在前年冬天,我走的時候,聽聞她懷孕了,要當娘了。我都沒有來得及去恭喜她便來東陵國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來到這里半年之后,我就聽到了她的死訊。
“她居然死了……我本來還想著狠狠揍她一頓呢……她居然死了……我還想跟她證明……我對那個人的愛有多執著呢……可是她死了……我好后悔,前年為什么不去看看她,為什么不去恭喜她當娘……”
她嗚嗚嚕嚕的說著,終于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梵音猛地怔住。
千金子的傷心,原來是因為那個朋友去世了。
她的心情一下子不好了。
從千金子的哭聲里,她聽出了太多的眷戀、不舍、傷心與遺憾。
她想,她們之間的感情一定很好,她們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千金子哭了幾乎一整晚。
將這一年多來的委屈、傷心、不甘、絕望……通通哭了出來。
梵音沒有再說什么話,也不知道說什么安慰。
雖然才剛認識這位千金子小姐,但是她能夠體會她心里面苦。
為了追求愛情,她沒能恭賀好朋友懷孕。好朋友忽然離世,她卻沒有來得及見她最后一面。
而她放棄了所有,追求了一年多的愛情,同樣沒有絲毫的起色。
真是個苦命的女子!
她伺候著千金子上榻休息,自己也躺下了。
望著窗外的夜色,她卻久久不能入睡。
那里,漆黑一片,風聲呼呼。
還是一成不變的冰冷與陰森。
今天,她又見到了一個有執念的人。
千金子是為了愛,可是她呢?
她的執念是什么呢?
是為了那個她愛的人嗎?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愛誰。
支撐她執念的,不過是那個令她迷茫的強烈的愿望……而已……
梵音思緒飄飛的想了好久,終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收拾好自己,剛打開大門,門外忽然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包圍而來。
緊接著呼啦啦來了一些扛刀的侍衛,立刻將門口堵的水泄不通。
梵音嚇了一跳,趕緊就要關門,不料被忽然竄過來的白色身影擋住。
那是一個長相俊朗、器宇軒昂的白衣男人,他一只手推著門,禮貌道:“姑娘莫要關門,我想請問一下,這里是千金子小姐的住處嗎?”
“你是誰?”
梵音有些警惕。
“我是千金子小姐的朋友,能不能讓我見見她,我有話要跟她說!”
“這個……”
梵音有些為難。
眼前的人器宇不凡,而且還帶著侍衛,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人。
還沒有想好要不要拒絕,后面千金子開口道:“梵音,你讓他進來吧!”
“奧!好!”
梵音應了一聲,將門打開。
她則站到了一旁讓開了道路。
男子踏進院中,千金子馬上迎上來行禮道:“千金子見過東陵國太子!”
呀!
這是東陵國太子?
梵音一愣,這位千金子小姐居然還跟皇室扯上關系了。
太子居然親自大駕光臨。
真是天助她也!
她有種直覺,千金子跟太子殿下的這層關系,對她尋找第二顆翳珀靈珠有很大的幫助。
所以,在東陵國,她跟在千金子的身邊應該是個明智的選擇。
“千金子小姐,是這樣的,母后她想要見你,你能隨我立刻進宮嗎?”
太子凌夜辰說完,示意了一下身后,“我已經備好轎子,千金子小姐可否馬上收拾一下?”
他說的很委婉,很禮貌,完全像是征求意見。
絲毫沒有因為自己身為一國太子身份尊貴便對人呼來喝去。
要進宮……
貌似,這是個很有意思的事情。
這會兒恐怕沒有比梵音更興奮了。
千金子要進宮,她若是也跟著進去的話,說不定有機會找到藏書閣,那么她的第二顆翳珀靈珠豈不是有著落了?
想罷,梵音果斷做了千金子的丫鬟,跟著從宮中來的轎子,很快便到了皇后寢宮。
千金子去見皇后娘娘,梵音則是在外面候著。
千金子是懷著忐忑的心情進宮去見皇后的。
她早就聽聞,這皇后娘娘得了一種怪病,白日里皮膚正常,可是到了晚上,就變成了不正常的紅色。
在她的意識里,這樣的皇后是不可能見人的。
來到這里一年多,也確實印證了她這種想法。
皇后娘娘真的是從來都不見任何人。
但今日,她居然召見她,難不成是——
她想到了自己這一年過轟轟烈烈追夜王的事跡。
“你就是千金子?”
聽到皇后的詢問聲,千金子趕緊回神。
她馬上俯身行禮道:“回皇后娘娘的話,民女正是。”
“你過來坐下,陪本宮說說話吧!”
皇后忽然起身,將她拉到榻上坐下。
“你不用緊張,本宮就是想跟你聊聊我的小兒子,凌夜風!”
夜王爺?
千金子一怔!
心頭一緊,該不會皇后娘娘勸她放棄吧!
不過,這兩個字她從來都沒有想過。
這一年多,雖然過的很苦,經受了太多的難過壓抑,可是她就是沒有經歷過死心。
“是!娘娘!”
千金子乖巧的答應,實際上心底已經開始如海浪般翻騰不止。
在她熱情高漲的時候,她最不愿意聽到別人勸她放棄的話,尤其是面對自己執著的愛情。
“本宮聽聞,這一年多,你已經無數次的去過夜王府了!”
皇后的話,說的很肯定。
“是的,娘娘!”
“風兒,他就是不肯見你對吧!”
這句話,皇后說的更肯定。
“是的,娘娘!”
“本宮也是一個母親,也希望自己的兒子娶妻生子,希望他幸福快樂。”
皇后握住她的手,那樣子,就好像在握自己女兒的手。
“本宮今天,就是想跟你聊聊風兒的過去。想讓你了解他,想讓你為他打開心結。說實話,你對風兒如此執著,也讓本宮覺得非常欣慰。”
千金子終于驚喜。
皇后娘娘不是勸她放棄,皇后這是在支持她啊!
皇后微微一笑,道:“風兒,他在七年前曾經喜歡過一個女子。她是我們東陵國外姓王爺家的女兒——琉璃郡主。
“當時,他們兩人的感情很深,如膠似漆,寸步不離。琉璃郡主還曾經為他孕育過一個孩子。可惜,那個孩子沒有生下來便胎死腹中。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琉璃郡主忽然就染了病。御醫無法只好,她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直到五年前,琉璃郡主過世了,風兒從此一蹶不振,他整日酗酒,整日哀嘆。那是他最頹廢的日子吧,誰的話都聽不進去,誰勸說都沒有用!
“他以這個頹廢的模樣,整整生活了三年。兩年前,他終于恢復了正常的樣子,打造了一艘游船,將承載他與琉璃郡主的那張書桌搬到了游船上。他想讓它陪著他游歷南碣的大好河山。
“后來,他先去了扶月帝國。可惜,沒有多久,他回來了。因為,那張書桌被毀掉了,他與琉璃郡主最后的記憶也毀掉了。從那之后,風兒才會再次變回了從前的憂郁。”
皇后輕輕摩挲著她的手指,“金子,本宮知道你的執著。告訴你這個真相,是想讓你想辦法,讓風兒從失去摯愛的陰影中走出來。本宮希望你能夠想像辦法,做些什么,讓他重新從痛苦中走出來……”
“書桌……毀了……游船上的書桌……”
千金子呢喃著,猛然想起,那張桌子是她毀掉的。
當初她因為看到柳云凡跟夜王一起游湖聚餐,心生妒忌,沖出來時才撞破了那桌子。
一切,豁然開朗。
她知道了,知道為什么凌夜風一直不肯見她。
原來,是她毀了他與最心愛的人的記憶。
因為,他恨她吧!
她真是做了十惡不赦之事啊!
千金子第一次,開始厭惡那個年少輕狂的自己。
這個結局,是不是她咎由自取呢?
這一刻,她忽然怕見到夜王了,害怕會激怒他,讓他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千金子渾渾噩噩的離開了皇后寢宮。
因為那突如其來的內疚,她把一切都忘記了,就連一同跟著她去的梵音也丟在了那里。
耳畔的冷風,嘶吼呼嘯。
如咆哮的野獸,赤目猩紅,兇殘萬分。
又如同鋒利的刀片,寸寸割著她的皮膚。
可惜,就算割得她再怎么鮮血淋淋,也完全不能夠觸痛她麻痹的神經。
千金子滿腦子中,想的都是她錯了,她錯了,她錯了……
她內疚,內疚,還是內疚……
再然后,她將一切都拋卻。
腦海中,只剩下了無邊的內疚,以及,茫然的不知道如何面對。
那個被人遺忘的小倒霉兒蛋兒梵音,她其實早已經不在外面乖乖的等候了。
方才四下無人時候,她早就鬼鬼祟祟、穿林過野的到處溜達著找東陵國皇宮里的藏書閣去了。
為了保險起見,她半道上還打劫了一個宮女,打暈了放在花園里,然后扒了人家的外衣穿在自己的身上。
本以為這樣子走起來方便些,哪知道路子沒有找正當。
她剛拐上一條路,后面就一個婆子抱著一摞子衣服,指著她兇巴巴道:“你是新來的洗衣服的宮女是吧!把這些衣服,通通拿去洗干凈!洗不完,不準吃飯!”
婆子將衣服擲在地上。
“是!”
梵音恭敬的低頭鞠躬,又是向尸體告別的禮儀。
隨后,她走到前面,抱起衣服,卻在目送著婆子離開后狠狠的將衣服扔在地上。
踩了幾腳罵道:“洗、洗、洗你奶奶個熊!老娘才沒有閑工夫在這里給你們做洗衣婦!”
她踩完了罵完了,又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趕緊又將衣服挑挑揀揀的拾起了幾件。
梵音猛地想到,這些衣服貌似還有個用處的。
有這些宮中仆人婢女的衣服,以后她就算是正大光明的來不都很有可能嗎?
考慮到這個問題,她果斷收拾了幾件回到千金子住的小院中。
千金子小姐自從見了皇后之后,忽然變得更憂郁了。
在她斷斷續續的講述之中,梵音總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原來,千金子小姐喜歡人的是東陵國的夜王爺凌夜風,也就是那位東陵國十分厲害的人物。
而兩年前,她在游船上不小心毀了夜王與他最愛女人的回憶。
或許是這個原因,夜王爺才會遲遲不肯見她,就這么絕情了一年多了。
不止千金子會因為這種事情憂郁至此,連梵音自己都覺得棘手。
那張珍貴的書桌,就算是千金子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不小心毀掉的,但結局畢竟是她親手毀了,那個男人一定是恨她的吧!
那人只是不肯見她,若是換做脾氣不好的人,殺了千金子都有可能。
梵音覺得自己不應該太沒有人性,就算是為了感恩,她也得好好長長人性。
千金子是個好姑娘,她理應幫幫她。
尤其是此刻,千金子坐在她面前,已經流不出淚的念叨了無數次的“我錯了”。
如果再這么耗下去,她真害怕這么一個正常的姑娘從此變成神經病。
抱著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想法,梵音想到了那位東陵國太子凌夜辰。
他似乎挺不錯,是個挺好說話的人。
想罷,她決定找找那位太子殿下,將千金子小姐心頭的委屈與悔意托他傳達給夜王爺。
當天下午,她就穿上宮女的衣服溜進了皇宮。
可惜,她大搖大擺的溜達了半天,并沒有找到太子凌夜辰。
一瞬間,她的滿腔熱血被潑上了冰冷的水。
想到幫助千金子沒有著落,她辦自己的事情也沒有了心情。
梵音失魂落魄的跳出了皇宮高高的宮墻,失魂落魄的走上了大街,失魂落魄的走上了人群……
就是那樣的巧合,在眼睛一瞥之間,她從酒樓敞開的窗戶上面看到了一個白衣人,那背影那身段,不正是東陵國的太子殿下嗎?
那人正坐在桌前喝著茶,樣子看著很優雅。
梵音立刻一陣竊喜,還好老天幫忙,今日總算讓她見到太子殿下了。
她認為,通過凌夜辰給自己的弟弟夜王爺做一下思想工作是最合適不過的。
想罷,她直奔酒樓而去。
中途沒有絲毫的停頓,她一陣風似的,非常麻溜的就坐在了窗前那正在品茶的白衣人對面的凳子上。
梵音終歸是忽略了,忽略了眼前這個白衣人穿的衣服,比今天早上的太子殿下要白很多。
忽略了,他們臉上的神情是完全不同的。
一個是平淡的,一個是憂郁的。
“殿下!我今天找您來,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說!”
她簡單明了的開口,讓眼前的白衣人一怔。
他抬眸細細的打量了一下她,當眸子觸上她額上的胎記時陷入了片刻的疑惑中。
但很快,那疑慮馬上消失,接著道:“你找我,什么事?”
梵音一喜,只當他這么說是有門了,有些激動道:“殿下,我是想請您幫幫忙,能不能勸說一下您的弟弟夜王,勸他見一面千金子!”
聽到這里,白衣人手中的茶杯猛然一頓,拳頭不自覺的攥了起來。
梵音絲毫沒有察覺,自顧道:“千金子小姐已經知道錯了!當初,她不該恣意妄為,不該那么不小心毀掉了夜王爺珍愛的書桌。她現在很自責!能不能請殿下跟夜王爺說一下,見千金子小姐一面,讓她當面道歉?”
“不用了!”
白衣人忽然放下了茶杯,面色帶上了某些冰冷。
他起身,頭也不回的往樓下走去。
離開時,那白色的衣衫扇出了一陣狂風,讓梵音的發絲難以抗拒的迎風飛舞。
“哎,殿下,您——”
“夜王爺,您慢走!”
店小二恭敬朝白衣人行禮,梵音恍如當頭棒喝!
“夜、夜、夜王爺?”
她哆嗦著嘴唇,嚇得連話都說不好了。
這個白衣人怎么會是夜王爺?
該死!
她居然將這些話跟夜王爺說了!
老天,他不是太子凌夜辰嗎?怎么變成了夜王凌夜風?
梵音驚詫了良久,才想起問店小二道:“小二哥,方才那人真的是夜王爺凌夜風?”
店小二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你不認識夜王爺?那方才你跟他那么熟?”
“我認識太子,不認識夜王啊!方才那人,不是太子凌夜辰嗎?”
梵音不解的又問。
店小二搖搖頭,“姑娘,怎么你不是東陵國人?你連太子殿下跟夜王爺是雙胞胎兄弟都不知道?”
“雙、雙、雙胞胎?”
梵音覺得自己結巴的都不會說話了。
“是啊!他們兩兄弟就是雙胞胎啊!夜王爺穿的衣服是雪白的,而太子殿下的衣服,是有些發暗的,這個很好辨認……”
“雙胞胎啊……”
梵音一邊晃著腦袋在路上走著,一般呢喃。
她這次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夜王跟太子是雙胞胎!
這件盡人皆知的事情,她應該知道的。
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這是該死啊!
這個事件,終究讓梵音對千金子有了一絲的愧疚。
她深知,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行為,很有可能會更加觸怒夜王爺,讓他對千金子更加痛恨。
后面半個月的時間,她都生活在愧疚中。
她沒有再去皇宮,也暫時沒有去尋找東陵國的鎮國之寶。
她只是每天陪著千金子,陪著她聊天,安慰她,就是不敢把她錯將夜王當成太子,并且說了不該說的話那件事告訴她。
兩天后,正是十一月十五日。
這一天,是那個特殊的日子。
千金子果然很早就起來了。
她的臉上,似乎有了一絲的生氣,好像一瞬間有了對生的期望。
梵音也跟著她一同起床。
千金子出門,她也悄悄跟上,看著她真的又去了夜王府。
她站在門外面,癡癡的看著緊閉的大門,眸光在不自覺中溫柔下來。
而她,則看著千金子,眸子里染上了同情與心疼。
這樣的一整天,很快便過完了。
當太陽徹底落山,夜幕降臨時,千金子終于失落的轉身回去。
這樣的轉身,于她,早已經成為了習慣。
她知曉,她的等待,終究會被絕情回絕。
千金子的背影消失在街巷的拐角處,梵音才從另一面墻角處閃了出來。
望望緊閉的夜王府大門,她搖搖頭嘆著氣。
這扇門,是不是真的永遠都不會為她打開呢?
“你想讓夜王爺開門嗎?”
身后,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的男音。
梵音猛然轉身。
那里站著衣袍寬大、高大挺拔的男子。
他垂手而立,長長的墨發隨風飄飛。
圓月的清輝下,梵音看不見他身上衣服的顏色,但是她卻有種奇怪的感覺。
她覺得眼前的男子身上穿的衣服是大紅色,還是那種妖艷的大紅色。
而這個男人,擁有著妖孽一般相貌,以及,被層層迷霧包裹住的令人看不透的內心。
“我當然想讓夜王爺開門!”
梵音盯著他緩緩開口,“不過,我想歸想是一碼事兒,他開不開又是另一碼事兒。最重要的是,你能夠讓夜王開門嗎?”
“將你身上的夜明珠拿給夜王看,到時候,你請他幫忙,他一定會幫!”
眼前的男人說的話冷冰冰的,但似乎又有些溫度。
總之,他給她的感覺很矛盾,他像好人,但更像壞人。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夜明珠?你認識我!”
梵音霎時驚詫,后面那一句話她說的很肯定。
下一刻,她的拳頭倏地握緊,警惕地問道:“那么,你——又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