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老太太走后,夏盛這才敢起身,他先是狠狠的瞪了夏冬盈一眼,這才轉身對夏青道,“鬧了一晚上了,你先回去歇著吧!”
夏青趕緊對夏盛福了福,“父親也該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好在這事情并沒有鬧得不可收拾,閔公子雖然不對在先,可到底也答應娶六姐,依著閔家的家世,對六姐來說,也是極好的。”
夏盛點點頭,都到了這時候,夏青還只顧著幫著她們說話,半點不記恨之前洛氏她們冤枉她,這孩子的胸襟真的是太寬廣了,夏盛越想越覺得夏青懂事,要不是夏青先想到讓閔澤娶夏冬盈,自己還想不到這一步,現在看好,自己僅用了一個破敗的女兒就換了這一門好親家,至于夏冬盈過門后會受到什么樣的待遇,夏盛是半點兒都不擔心的,再加上胥盡歡,夏盛當真是覺得自己的前途不可限量,越發(fā)覺得夏青是自己的福星。
夏青這才起身,先是看了夏冬盈一眼,欲言又止的搖了搖頭,才在晴晌的攙扶下朝外走去,才走到門口,夏銃卻突然擋在夏青面前,夏青挑眉,她倒是不擔心夏銃會對自己怎么樣,這事原本就是他們算計自己在先,自己也只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要怪,就怪他們技不如人。
夏青對站在自己面前的夏銃笑了,笑的絢爛無比,“二哥這是做什么,還有事要對九兒說嗎?”
夏銃看著夏青臉上的笑,只覺得刺眼的很,他瞇著眼看著夏青,礙于夏盛就站在這里,只好努力的握緊拳頭才不至于一拳打在夏青臉上,饒是如此,夏銃還是壓不下心底的火氣,咬牙對夏青道,“發(fā)生了這一切,難為八妹你還能睡個安穩(wěn)覺!”
一聽夏銃這樣說,夏青蹙著眉,哀傷地做出西子捧心的模樣,對他道,“二哥說的這是什么話,如今冬盈姐姐發(fā)生這樣的事,我又怎會安心,可縱使九兒再擔心,也無法替冬盈姐姐承受著一切,怎么說這也是冬盈姐姐自己求來的大好姻緣,眼下母親又受了傷,九兒更是寢食難安,有心伺候在母親身前,可你也是知道的,母親對九兒多有誤會,恐怕見到我在跟前,這身子會好的越發(fā)的慢了。”夏青嘴上雖這樣說,可望著夏銃的眼底卻堆滿了笑意,氣的夏銃牙癢癢卻拿她沒辦法。
夏青卻還不肯罷手,故意回身對夏盛道,“父親,眼下母親身邊沒有伺候,六姐又不方便,不如就讓九兒到母親身邊侍奉吧!”
夏銃一聽這話簡直沒把自己的鼻子氣歪了,夏青明明知道母親見不得她,卻偏偏朝前湊,是嫌母親的身子還不夠遭嗎?
好在夏盛也知道洛氏看夏青不順眼,承了夏青的一番心意,又夸贊了幾句,這才囑咐夏青回去休息。
等夏青離開后,夏盛看了夏銃一眼,舉步朝外走去,一直到出了門口,這才回身對夏冬盈道,“畜生,還不趕緊跟上來。”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夏銃的指甲深深的插進掌心里,等夏盛的身影看不見了,這才憤怒的一腳踹了桌子。
積壓在心底的怒氣這才平復了些。他緩緩地走到夏冬盈身邊,輕輕地伸出手把夏冬盈扶起來,柔聲道,“不要怕,二哥會幫你的。”
夏冬盈渾身顫抖,她兩手使勁兒地抓住夏銃的胳膊,搖頭道,“二哥,我不要,我不要嫁給那個惡魔。”
夏銃點頭,“你放心,二哥不會讓你嫁給他的,二哥幫你想辦法!”
這才扶著夏冬盈朝洛氏的院子走去,經過這一晚上的鬧騰,眾人早就精疲力竭,只想盡快結束這一切好好睡一覺,夏銃這時候還沒意識到,接下來還有一場風波再等著他們。
屋子里,夏盛一言不發(fā)的坐在椅子上,金桂替夏盛上了茶,乖乖地站在一旁,床邊上,王大夫正就著桂嬤嬤的扶持替洛氏清理腦后的傷口,那口子那么長那么深,連王大夫都心有余悸。
夏銃和夏冬盈進來的時候,王大夫還在忙,夏銃看了夏冬盈一眼沒出聲,到是剛剛端著水盆進門的福媽,一眼看見站在門口的夏冬盈,大驚小怪的叫起來。
“吆!冬盈小姐,你的臉是怎么了?”
福媽的嗓門兒大,這一嗓子眾人都朝門口看過來,夏冬盈尷尬的忙用袖子遮住臉,眼圈里都是淚水。
正好這時候王大夫為洛氏處理好了頭上的傷,桂嬤嬤趕緊搬了一個矮墩放在床前,王大夫坐上去,從藥箱里拿出一個小巧的腕枕放在洛氏身旁,桂嬤嬤把洛氏靠在床邊的手放上去,好方便王大夫替她把脈。
好半晌后,王大夫捋著幾根稀疏的灰白胡須搖了搖頭。
“王大夫,我家夫人究竟怎么樣了?”桂嬤嬤擔憂地問。
王大夫搖搖頭,“不好說!”他把洛氏的手放回去,又起身翻了翻洛氏的眼皮,再掰開洛氏抽搐的嘴朝里看了看,最后又替洛氏扎了幾針,洛氏這才漸漸地停止了抽搐,歪斜的嘴角也漸漸地變回來。
“夫人,您總算是好了!”桂嬤嬤激動地道。
“王大夫,內子她究竟怎么樣了?”夏盛一臉擔憂地問,充分地把一個為人丈夫的角色拿捏的很好。
王大夫搖搖頭,對夏盛道,“不好說,夫人的身子本來就已經很虛弱,再加上最近過于憂思過甚,心思力竭這才會頻頻暈倒,且觀尊夫人的脈象,最近她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波動比較大,并不利于調理;我剛剛已經為她下過針,只要你們注意一些,別在讓她動怒或過于憂慮,多則一年半載少則幾個月總會調理過來的。”
夏盛聽王大夫這樣說,眼底快速的閃過一絲陰毒,面上卻擔憂地問,“若是調理不好會如何?”
王大夫搖搖頭,嘆了一口氣,“以尊夫人現在的情況看,若是調理不好,很可能會導致中風或者出現離魂的現象。”
夏盛一聽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就連夏銃也上前一步對王大夫道,“什么?母親的身子居然這樣嚴重嗎?”
自從夏銃回來,洛氏都是強撐著一張笑臉在夏銃面前,就是怕他替自己擔心,夏銃只是知道洛氏的身子不是很好,卻沒想到會這樣嚴重。
夏冬盈一聽母親會變成植物人,整個身子搖搖欲墜,一手扶住了一旁的墻壁,如今母親還活著,自然會對自己多方照拂,可一旦洛氏真的有什么三長兩短,那這個家里還有誰會真正的關心自己。
夏盛聽到這兒,一臉沉痛的表示一定會好好照顧洛氏,王大夫又替洛氏開了藥方,這才收拾東西要出去。
這時候,始終站在一旁的福媽卻突然一把拉過夏冬盈到王大夫身旁,一臉擔憂地道,“王大夫,活菩薩,你也一并給冬盈小姐瞧瞧吧!您瞧小姐臉上的傷。”
王大夫一抬頭,看見福媽一把拽下夏冬盈擋在臉上的手,那道外翻的口子就橫在左臉頰上,看上去十分恐怖,“這……這是怎么了?”
王大夫說完之后趕緊打開藥箱,隨口吩咐道,“趕緊準備一些干凈的清水。”
福媽一聽趕緊轉身出去準備清水了。
“王大夫,我的臉還能治好嗎?”夏冬盈緊張地問。
“這……”看這傷口,深的地方都幾乎能看清里面的骨頭了,能愈合都已經不錯了,要想恢復如初?就算大羅神仙也是回天乏術。
夏冬盈一見王大夫這般,立馬就明白他的意思,眼淚就下來了。
“哭什么哭!”夏盛不耐煩的說了一聲,夏冬盈嚇得趕緊收回哭聲,這時候,福媽端著水盆來到夏冬盈跟前,剛剛在夏冬盈的房間里,為了替她止血,桂嬤嬤和洛氏把手邊能用上的藥物都給她用上了,這血是止住了,可這會要清洗起來卻十分的麻煩,夏冬盈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臉上,變得更白了。
好不容易才清理干凈,王大夫小心翼翼地把兩側的傷口朝中間壓好,又從藥箱中拿出一塊不算小的膏藥,對夏冬盈道,“六小姐,這藥雖然有很好的消炎止痛的作用,可敷上后卻會使傷口周邊的皮膚奇癢難忍,你可千萬別用手去抓啊!這要是抓了,那可就會留疤的。”
夏冬盈一聽眼神晶亮地望著王大夫,道,“是不是我不碰,就不會留疤?”
“這……”王大夫小心用詞道,“疤是一定會留下的,可你若是聽我的,我保證會讓疤痕留的最淺。”
夏冬盈的肩膀就垮了下來,可到底也沒再說什么,任由王大夫替她敷上藥膏。
一旁的福媽見王大夫要收拾藥箱,趕緊把夏冬盈的手一把拽過去,放在王大夫的腕枕上,“王大夫,您看六小姐的面色多難看啊,您還是好好地給我家小姐瞧一瞧吧!”夏盛雖然看不慣這福媽一副獻媚的嘴臉,可到底她也是為主子著想,且夏盛帶冬盈過來的本意就是要替夏冬盈看看傷勢,再怎么說閔澤已經承諾要迎娶夏冬盈,他們總不好把夏冬盈這樣嫁過去。
所以夏盛也就由著福媽在一旁折騰,
可誰知夏冬盈一聽福媽說這話,先是愣愣的看了王大夫一眼,突然,在王大夫的手要碰到自己的一霎那,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不要!我不要把脈!”
夏盛氣的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胡鬧,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嫌鬧得不夠大嗎?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
夏冬盈一聽夏盛這樣說,猛地朝夏銃投去求救的眼神,夏銃也記起來,冬盈是有身子的人,而且先前那一通折騰,再加上她腿間的那些鮮血,多半是已經小產了,這要是被人看出來,那還了得。
想到這兒,夏銃趕緊上前一步,“父親,王大夫已經夠累了,冬盈的傷,還是等下兒子再找人替她看看就好了!”
王大夫一聽,笑著對夏銃說,“二公子這話就不對了,醫(yī)者父母心,哪有看見病患不管的道理,再說了,我一輩子替老夫人看病,老夫人帶我不薄,這些小事,老夫還是能替她做的,不過是替小姐把把脈,不妨事的。”
“可是……”
“銃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夏銃還沒說完,夏盛在一旁打斷他的話問道。
夏銃咬了咬牙,上前一步走到夏盛跟前,可還不等他開口,就聽見身后夏冬盈驚呼一聲。
熱情如火的福媽已經一把抓過夏冬盈的手按在腕枕上,“六小姐你也真是,不過的把把脈,又不是要替你下針,怎么就怕成這樣!”
夏銃暗叫不好,可在想阻止也已經來不及了,王大夫的手已經放在夏冬盈的腕上。
若是此時夏銃硬喊一聲,反倒會引起眾人的猜疑,為今之計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果然沒多久,就見王大夫突然“咦!”了一聲,挑眉看向夏冬盈。就見夏冬盈的額上已經滲出汗來,不敢去看他的視線。
好半晌兒后,王大夫才慢吞吞地收回手,可看向夏冬盈的視線,已經不復一開始的憐憫,反倒是多了一絲不屑和厭惡。
“王大夫,冬盈小姐的身子怎么樣?”福媽卻是個不會看顏色的,在一旁問道。
“這……”
“王大夫!”夏銃突然上前一步打斷王大夫的話,焦急道,“眼下母親才剛剛睡下,咱們還是去書房說話吧!”
王大夫看了看夏銃,又看了看面色慘白的夏冬盈,這才對夏銃點了點頭,“也好!”
夏銃一聽松了口氣,趕緊道,“王大夫這邊請!”
夏盛不知道夏銃在搞什么名堂,只好跟著夏銃和王大夫來到書房。
“銃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盛問道。不等夏銃搭話,夏盛又轉身問王大夫,“王大夫,莫不是冬盈她得了什么絕癥?”
夏盛暗暗擔憂,眼下剛剛跟閔澤議定親事,可千萬不能再這時候出問題啊!
王大夫看了一眼不明就里的夏盛,心底頓時一陣堵心的難受,他心想夏盛對夏冬盈這么關心,可要是知道夏冬盈是小產,還不知要傷心成什么樣!
“夏老爺……令千金她……”
“她怎么樣了?”
夏盛急切的問。
王大夫一咬牙,眼一閉,道,“實不相瞞,令千金這是小產了。”
這話一說完,夏盛就好像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王大夫身前,王大夫知道這是夏盛一時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反應不過來。
果然,一會兒后,就見夏盛的那張臉一陣清白交加,沉聲對王大夫道,“你這話說的可是真的?”
王大夫一聽,對夏盛道,“夏老爺,老夫一輩子在夏家行醫(yī),從未做過任何一件違背良心的事,夏老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請別的大夫來替小姐診脈!”
能說著這樣一番話,那這肯定就錯不了了,夏青踉蹌地退了一步,險些被一旁的矮凳扳倒。
“父親,您沒事吧!”夏銃上前一把抓住夏盛的胳膊。
卻被夏盛反手推開。夏盛已經看出來,冬盈的事,夏銃肯定早就知道的,不然也不會再三的阻止王大夫替冬盈把脈。
夏盛想了想,對王大夫道,“王大夫,這事關系到我夏家的聲譽,還請王大夫……”
夏盛的話還沒說完,王大夫就伸手打斷夏盛的話,對他道,“這點夏老爺盡管放心,老夫曉得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夏盛松了口氣,對王大夫鞠了一躬,“那就多謝王大夫了。”
王大夫擺了擺手,有對夏盛說了幾句寬慰的話,這才轉身出去了。
王大夫一走,夏盛猛地回頭給了夏銃一巴掌,“畜生,冬盈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父親!你先消消氣,這事說來話長,我慢慢解釋給你聽。”夏銃一邊試圖拉住夏盛的胳膊說到。
夏盛滿肚子火氣,恨不得馬上就把夏冬盈活活打死。
夏銃見攔不住,一邊抓著夏盛一邊道,“父親,這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父親你想想,要是我早知道,我怎么敢瞞著你。”夏銃如此說。
夏盛卻半句話都不想再聽,夏銃和夏冬盈都是洛氏的骨肉,有什么事自然是幫著夏冬盈那小賤人瞞著自己,若不是發(fā)生今晚的這件事,他們還不定要瞞到什么時候。
“你給我起來!”夏盛一把推開夏銃,大步朝洛氏的房間走去。
洛氏經過王大夫的一番診治,好不容易緩解過來,她的腦子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見聽到有人喊夏冬盈,洛氏掙扎著要從床上坐起來,可卻怎樣都睜不開眼,她使足了力氣,卻也只是稍稍的動了動小指而已。
也不知過了多久,洛氏才緩緩地睜開眼,先看見的,是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好半晌兒才分清,原來那是桌子,原來那是椅子,還有坐在椅子旁臉上貼著膏藥的冬盈,都以一種奇怪的角度呈現在自己面前。
洛氏想出聲喚一句冬盈,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她用力的眨了眨眼,才想明白,原來是因為自己側著身子躺在床上,看到的東西都是顛倒的,所以才有些怪異。她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使勁地朝冬盈招了招手,喚道,“冬盈!”
可發(fā)出的生音卻只是粗噶的兩個模糊的音節(jié)。
洛氏的心頭大為震驚,不明白自己這是怎么了?好在這次終于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夏冬盈猛地跛著腳跑到自己床前,洛氏心底著急,暗想你別跑這么快啊,跛足都看出來了!
可一看清夏冬盈一臉的蒼白,又心痛不已,想要伸手去碰一碰夏冬盈的臉頰。
就在這時候,房門猛地被推開,站在門口的福媽離得進了些,愣是被撞倒在地。
夏冬盈剛一回頭,迎面就迎上夏盛帶著怒氣的巴掌!
“啪!”
“畜生,你還有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