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胥韌后,夏青便把胥家要與自己合作采礦的事情跟夏盛說了,只是對胥字令一事咸口不提,夏盛聽胥家要跟自己合作,整個人激動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廳堂里來回踱步,問道,“對方可曾提及他們的少主什么時候到。”
夏青便知道夏盛這是高興的過了頭了,出聲提醒,“父親,你多想了,公子胥不會來!”
夏盛便覺得失望。
夏盛并不知道龍潯與胥家的關系。
是啊!胥家多大的場面,能找上夏家,還不是看在夏家在尹京一帶家資頗豐,而恰巧鐵礦又在附近,換做任何一個地界,哪里還有夏家什么事,這種事與胥家來說,也就芝麻綠豆大點兒的小事,又怎么會勞煩大名鼎鼎的公子胥過問。
看來還是考洛氏更有希望。
逐冷了興致,吩咐夏青仔細些,別出了紕漏。
夏青一走,洛氏從內室轉出來,蹙眉對夏盛道,“老爺,九兒年幼,打理頌寧居已是不易,如今再加上這鐵礦,怕是他吃不消吧,老太太知道了又該心疼了。”
夏盛橫了洛氏一眼,“不讓他去打理,難不成還能指望進兒?更何況這次是胥家特意囑咐的,你道他們是傻的,來之前肯定把咱們家了解了個底透,就憑進兒那幾下子,哼,他們會答應才怪。”
洛氏便覺得沒臉,她不覺得自己的兒子差,反倒認為是夏青搶了夏進的風頭。
見夏盛惱了,急忙賠笑,“我這也就隨口一說,還不是為了九兒的身體著想,好端端的提進兒干什么,再說,這陣子進兒不知有多乖呢。”
夏盛哼了一聲,“乖有什么用,他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你有時間就多盯著他學習一下怎樣幫我打理生意,堂堂一個大少爺,連這都不會,傳出去還不讓別人笑話!”
洛氏急忙應著,從桂嬤嬤手上接了茶遞給夏盛,夏盛嘬了一口,“怎么這么苦!”
洛氏垂眸,“時下季燥,我便令人采買了一些降噪潤肺的茶,苦是苦了些,對身體卻是極好的。”
夏盛便不言語皺眉飲了。
洛氏眼中閃過一道晶亮,笑吟吟的道,“說起這茶,還真是多虧了溫姨娘呢。”
“哦?”
洛氏見夏盛感興趣,“這茶是我從溫姨娘哥哥的藥店采買的,他聽說是府上要用,一切都是撿最好的送了來。”
夏盛甚慰,“都是姻親,難為他了,改天一定要去謝過才是。”
“早就謝過了,還能累老爺費心,那天九兒正巧兒也在。”洛氏說到這兒猶豫的看著夏盛,“老爺,按說有句話我不該說,可……”
夏盛見洛氏吞吞吐吐就催道,“有什么話不能說的,吞吞吐吐的什么樣子?”
洛氏便賠笑,“老爺,按說這兩家本是親戚,多走動些也沒什么,可九兒是不是與溫雅走的著實近了些,九兒又管著那么大的生意,前些日子我還聽見一下下人們在府里嚼舌根兒,說……說九兒把一部分銀錢轉去了溫家。”
夏盛一聽立刻皺了眉頭,自從花穗節后,頌寧居的進項的確不如往日了,這里頭莫不真的如洛氏所說?
洛氏見夏盛的反應,就知道夏盛已經起疑,在一邊,道,“當然,這都是那些個下人們沒事胡亂編排的,老爺可千萬別當真,傷了兩家情面可就不好了。”臉上的表情越發婉轉了。
龍潯一路跟著夏青回到居所,自有晴晌為夏青準備了洗漱用具,夏青用帕子拭了面,見龍潯還站著門口,就知道他有話說,一揮手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晴晌在一旁伺候。
龍潯上前一步,一撩袍子給夏青跪下了。
夏青吃了一驚,急忙站起來,“這是做什么,還不趕快起來。”說著趕緊示意晴晌去扶。
龍潯卻并不起身,正色的給夏青扣了個頭,“三少爺,龍潯今天是向三少爺辭行的。”
自從胥韌來后,夏青便隱約覺得龍潯在夏家的日子快到頭了。
龍潯露出落寞的神情,低下頭去,好半晌兒方才緩緩道,“那日,在大街上,龍潯真的是無計可施了,不敢有瞞三少爺,會沖撞府上的大少爺并非偶然,確是龍潯不得已,為了瞞過追殺的人故意為之,本是計拙,不想三少爺出言相救,幫龍潯圓了這出戲才免被對方識破。”
夏青嘆了一口氣,他從來都知道,龍潯祖孫是個不簡單的,那日雖匆匆救了他們祖孫,可在夏家的這些日子里,夏青卻看得出他們絕非泛泛之輩,他以為對方會死守不說,沒想到……
“我龍氏一門,世世代代為胥家家臣,醫圣龍狄是我祖父,我們龍家的使命,就是世世代代保衛胥家家主的性命安危,龍潯已惰怠許久,不能不歸了。”
夏青的眉頭微微皺起,他又何嘗舍得放龍潯離去,有他在,溫姨娘的安危就有了保證,短短時日,夏青已經習慣了龍潯的陪伴,心里是萬般不舍的,可于情于理,他都應該放龍潯回去,“即如此,你便回去吧。”
龍潯抬頭看著夏青欲言又止,反復數次,最終只是深深的瞥了一眼,起身快步的出了廳堂。
晴晌見夏青難過,感覺上前奉上一杯清茶,“三少爺,你若舍不得龍潯離開,出言挽留龍潯定是不會走的。”
夏青又何嘗不想,可,“他若是換做大兆任何一家,我也會為他留下盡一份心力,可偏偏對方是胥家,就是胥家的人肯,大兆的皇帝也是不依的,所以龍潯必須回去,而我,也注定不能開口。”
當天下午,龍潯他們就辭了溫姨娘他們走了,入府時夏盛把人安排在溫姨娘院子里,所以也根本就沒有知會夏盛夫婦的必要。
晚飯時節,溫姨娘正吩咐蘇嬤嬤傳飯,就見到夏青帶著晴晌從外面進來。
“娘。”
“今兒這是怎么了?”溫姨娘見夏青面色懨懨的,拉著夏青的手關切的問。
夏青笑了笑,靠在溫姨娘臂膀上撒嬌,“聞到娘院子里的飯菜香了,就巴巴的奔來了。”
溫姨娘見夏青不愿提,也就依著他。
蘇嬤嬤在一旁瞅著夏青道,“平時總見著還不是頂在意,如今跟夫人站在一起才發現,三少爺這些日子著實長了不少呢!”
溫姨娘仔細的打量了夏青,見眉眼果然長開了不少,人也越發出眾了,身段也隱約有些女人味兒了。溫姨娘總是勸夏青對夏盛坦白,可夏青卻總說不是時候,眼瞅著到了發育的時候,幾件衣裳哪能遮的住啊。
溫姨娘招招手,蘇嬤嬤趕忙去內室拿了個布包出來,又打發了屋子里的丫頭出去布菜,仔細的關了房門。
溫姨娘這才上前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塊一尺多寬的長布條,囑咐夏青,“這是我托你舅舅在外邊尋的,這料子跟平常那些緞子不同,是會伸縮的,穿在身上一點也不會覺得勒,你從今日起就把它穿在身上,也好暫時遮一遮,外人是看不出什么變化的,日后再想別的法子,只一條,這東西不能久帶,到了晚上一定要解下來。”
夏青摸著那料子軟的很,知道溫姨娘是為自己好,笑著命晴晌收下了。
從溫姨娘那里用過飯回來,遠遠地,就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站在自己的院子門口。
那人見夏青來了,急忙上前,“見過三少爺。”
“你是什么人?”晴晌繞到夏青面前,戒備的盯著對方。
那人從懷中掏出一塊紅色的石頭遞給夏青,“三少爺,是我家公子讓韓翊留在三少爺身邊聽候差遣的。”
夏青見這個自稱韓翊的人手里拿的正是龍潯剛進府時,自己為哄他開心,特地送給他的溪石,沒想到他竟還留著。
“請三少爺收下韓翊。”
夏青琢磨龍潯會這么安排,定是怕當面被自己拒絕,問道,“你叫韓翊,都會些什么?”
韓翊一聽這就是答應了,急忙單膝跪地,“回三少爺的話,奴才自小習武,平日里對付三五個毛賊不成問題。”
夏青挑眉,“可懂藥理?”
韓翊惶恐的低下頭,“奴才雖從小跟著我家公子,可對藥理,實在是不通的。”
夏青便擺擺手,“即如此,你暫且先安置下來吧!”
是夜,夏盛歇在了溫姨娘的院子里,睡前說了這么一句話,“如今九兒管著頌寧居,現在又要忙鐵礦的事,他年紀又那么小,總這么忙下去也不是辦法,你明日與他說說,把頌寧居的差事都整理一下,交去給包管家吧!”
溫姨娘的心一慌,急忙不動聲色的應了,心里卻琢磨夏盛為什么會突然有這種要求。
會不會是九兒這陣子鋒芒太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