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二人悄悄的從后門進了府,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回到住處,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快亮了,夏青只覺得渾身疼,命晴晌準備了熱水。
晴晌仔細的關了門窗,一回身看見夏青已經先行脫了衣裳,那光滑的裸背上布滿了暗紅色的印子,晴晌不是傻的,自然知道那些印記代表什么,不覺得手上一松,‘咣鐺’一聲失手摔了面盆。
夏青回眸,冷冷的看了晴晌,“不許聲張!”
這一路走回來,他已經仔細想了,以自己現在在夏家的地位,要想徹底打垮洛氏是不可能的,盲目行動只會讓自己處于劣勢。
要想報仇,他必須尋找機會,瞅準時機狠狠的還擊回去。
日子還長著呢,她會讓洛氏她們好好地體會一下,什么是生不如死!
可是有些事卻必須讓晴晌知道,因為,“晴晌,我身邊只有你,要是今晚的事情傳出去,那我只有死路一條了,晴晌,我現在還不能死!”
晴晌的眼睛濕了,光看夏青身上的吻痕也知道夏青遭遇了什么,都怪自己,若是自己能早一步趕去,興許一切就不會發生。
“三少爺!”晴晌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咬住自己的手背硬是壓下愧疚的哭聲。
“哭什么!今日我遭受的一切,他日我一定會加倍的從他們身上討回來!”夏青說著吃力的跨進浴桶,“我乏了,你過來幫我擦擦背吧!”
晴晌這才抽泣著走過去,拿起一旁的瓜布,用盡所有的溫柔擦拭夏青的身體,夏青微微閉了眼,呢喃道,“晴晌,你說為什么老天爺總是讓好人遭受磨難,而壞人卻活的那么囂張?”
“三少爺!”晴晌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夏青凄慘的笑了,“那就壞吧!要是只能以惡制惡,我不在乎!”
明郡王張昭居然在自己的園子里設宴?
這簡直是天下第一奇聞!
自從明郡王建府至今,別說是宴會,就是那些溜須拍馬的人也不敢上前湊,張昭為人怪的很,除了皇帝陛下欽點,他不參加任何集會,也不允許任何人在他的府上出現,曾經有人不信邪,悄悄地帶著百兩黃金敲開他的門,卻被他當著眾人的面打斷了一條腿扔到護城河里面去了。
從那后,就再也沒人敢蹬他家的門。上次他出現在夏家的壽宴上,已經是天方夜譚了,不想才隔幾天,他居然廣發請柬,邀請大家去他的園子里賞花?
整件事都透著古怪,更怪的是他邀請的,不僅僅是那些世家子弟,甚至連夏家這樣的商人也一并在邀請之列,邀請商家子弟也就罷了,他居然還邀請了那些閨閣千金。
接到請柬的人都好像在夢里似的。
雖說當今皇帝已經不再重農輕商,商人的地位這些年也屢屢看好,可也沒見那位朝臣敢在自家的宴會上明目張膽的邀請商人。
商人的銅臭氣,一貫是為人所不齒的。
眾人接了帖子,只覺得接了個燙手山芋,左右為難,去與不去都是錯,這位王爺的脾氣,真真的是不好拿捏。
夏家的帖子是直接越過夏盛送到夏青他們幾位手上的,送信的人言明非去不可。
整件事透著古怪。
不管別人怎么看,夏盛是喜不自勝的,當下給了來人一份厚重的紅包,又命包乾加緊連夜置辦幾身體面的衣服。
洛氏倒是不擔心,因為在被邀的名單上,洛家的幾位少爺也是有份的。
桂嬤嬤急匆匆的從外頭進的屋內,見洛氏正在擺弄著那盆海棠花,“冬盈小姐又去南苑了?!?
洛氏一聽坐直了身子,想了想又靠了回去,無力道,“算了,隨她吧!”
如今南苑是夏青住的,夏冬盈會跑去那里,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陸少川又來了!
說起來陸少川也無辜的很,他本來是來燕都找胥盡歡,卻不想一連來了幾日,人還沒見到,又聽說夏青搬來了燕都,就見天的來找夏青消磨時間??墒敲看嗡坏较那嗵?,不出片刻,夏冬盈一定會出現。
世家公子從小就受過良好的教育,縱使陸少川明知道夏冬盈為什么總是粘著自己,可是出于禮貌,他都不會直言對夏冬盈說自己討厭她,只是拿出冷淡的姿態來敷衍她,希望她可以適可而止,可不知這六小姐是不是傻的,不管自己怎么漠視她,她總會賴在他身邊,當真是半點世家小姐該有的體面都不顧了。
一大早,陸少川就皺著眉頭跑到夏青這里,卻見夏青早就命晴晌在臨湖的涼亭里沏了茶,好像早就知道他會來似的。
夏青一見陸少川趕來,沖著他揚了揚手中的燙金請柬。
陸少川一愣,“你也接到了?”
他今天早上接到請柬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怎么都想不明白王爺為什么會給他下帖。陸少川已經習慣了什么事都找夏青商議,今天更是連早飯都沒顧得上,直接跑到夏青這里來,不想夏青手上也有一份一模一樣的請柬。
“這明郡王到底再想什么?”陸少川疑惑的問。
夏青皺了眉,道,“不光是你我,就連六姐、七姐那里都接了帖子,我猜這次燕都所有適齡的公子小姐都接到了明郡王的請柬。”
“七小姐也要去?”陸少川噌的站起來,“這明郡王到底是安了什么心思。”
夏青思索了許久,謹慎地道,“我瞧著這陣勢,這王爺不像是賞花,倒像是要尋人?”
不錯!能這么勞師動眾的把大家都聚集起來,絕對不會是賞花這么簡單,明郡王不會這么無聊,這么想來,尋人的可能性的確很高。
正說著,就見熒光急匆匆的趕來對夏青道,“三少爺,老爺有急事,讓你趕緊去書房一趟。”
夏盛找自己,怎么會讓熒光來叫人?見熒光低著頭不敢與自己的眼神對視,再看一眼一旁的陸少川,當下明白了八九分。
夏青起身對陸少川道,“少川兄且稍坐,夏青去去就來。”
陸少川正百思不得其解,對夏青道了句快去快回,絲毫沒看出什么異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股松軟的糯香飄過來,上好的桂花糖糕就擱在自己手邊,一早上沒吃飯,陸少川想都沒想捏起一塊糕點放入嘴中,頓時覺得齒頰留香,一塊不足又拿了第二塊。
可這次還不等收回手,就被橫刺里伸出的一只手捉住,對方拿了帕子仔細的為陸少川擦去指尖沾染的糕屑,柔聲道,“仔細臟了手。”
陸少川一愣,回身望去,旋即驚得虎跳開來。
他早就察覺身邊站了一個人,可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只當是尋常的下人,卻不想正是六小姐。
陸少川一甩袖子,沉聲道,“六小姐慎行!”
夏冬盈見陸少川如此冷漠就要發作,可到底忍了脾氣,委屈的望著陸少川,哀聲道,“陸公子,冬盈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么惹公子如此厭棄!”
“六小姐誤會了!”陸少川道,“陸某并不討厭六小姐,只是男女有別,六小姐以后還是謹慎些好,既然夏青有事,那我就先告辭了?!闭f完微微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這夏冬盈好不容易才尋了個借口把夏青支開,哪肯輕易放陸少川離開,想到這趕緊追上去在橋欄處拉住陸少川的衣袖?!瓣懝?,冬盈對你是一片真心實意,難道你真看不清嗎?”
陸少川心中惱火,早就煩了夏冬盈的無理糾纏,如今見對方根本就是冥頑不靈,更是半刻都不愿多待,微微向后掙脫道,“多謝六小姐的美意,只是少川庸俗高攀不起,六小姐還是就此打住吧!”
說完怕夏冬盈再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快步走了開去。
夏冬盈心底氣急,她知道陸少川一直喜歡夏知秋,可自己都這么低聲下氣的去求他了,他居然還敢如此對待自己,當真是不識抬舉。
眼見陸少川已經走下廊橋就要出了花園,氣的她一腳踢在面前的欄桿上。
意外就在此時發生,也不知怎么了,那欄桿居然應聲而斷,夏冬盈的腳沒了著力點,整個身子直沖著水里栽了下去,她兩手在空中亂抓想抓住什么,卻哪里有東西讓她抓。
說時遲那時快,夏冬盈尖叫一聲栽進了湖里。
不遠處,一見夏冬盈落水,洛氏顧不得觀望大叫一聲跑過來。
夏青跟夏盛夏進趕緊跟了過去。
原來夏冬盈本想用熒光引開夏青,所以故意讓熒光帶著夏青在路上慢慢走,沒想到真的讓夏青遇見了夏盛跟溫姨娘,熒光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夏盛聽夏青說陸少川來了,當下就跟夏青往回走。
熒光趕緊一溜兒小跑去通知洛氏,等洛氏和夏進急匆匆的趕到時,夏盛他們已經快走到了,洛氏便故意拿話去暗示夏盛,說夏冬盈與陸少川兩人情投意合。
夏盛本就存了與陸家接親的打算,聽洛氏如此說,幾個人便悄悄地在一旁觀望,心里還想著興許一會兒就能成全一樁美事,卻看見言詞間夏冬盈居然不顧廉恥去拉扯陸少川。
溫姨娘‘呀’的一聲拉了拉夏盛的衣袖,軟語道,“老爺,這也太失體面了!”
夏盛也覺得面子上掛不住。
洛氏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溫姨娘一眼,溫姨娘仿佛受到驚嚇似的向夏盛靠了靠。
夏盛疑惑的望著洛氏,洛氏一僵尷尬的笑了笑。
這邊正暗潮涌動,那邊陸少川已經拂袖離去,夏盛他們剛想走出去,就見夏冬盈不知怎地,整個人一頭栽進水里。
洛氏不識水性,站在湖邊干著急,一回身吩咐身后跟著的一眾仆從。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快下去救人!”
那些人面面相覷,他們中大多不會水,有幾個會水的家丁一聽這話也都向后縮了縮,他們不傻,水里的是誰?那可是個小姐,她的身體可不是他們這種身份的人能碰的,要是碰了那下場可……
這么猶豫間,夏冬盈已經在水中喝了很多水,洛氏一回身對著愣在不遠處的陸少川哀求道,“陸公子,冬盈快沒命了??!”
陸少川這時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沒想到夏冬盈怎么會掉進水里去了,這時候見洛氏向自己求助,想都沒想的踏前一步,旋即皺了眉,電光火石間,陸少川猶豫了,這會不會是洛氏她們母子使得一條詭計,來逼自己不得不娶夏冬盈。
不然好端端的,人又怎么會落了水?
這么一想,陸少川就收回了邁出去的腳,歉意地道,“對不住,我不識水性?!?
洛氏一聽心底咯噔一下,遠遠地就朝夏青看過來,上次夏知秋落水,救人的可是夏青。
夏青眼中精光一閃,回身焦急的朝夏盛喊道,“我去救人!”
說著不漏痕跡的看了溫姨娘一眼,溫姨娘落后一步笑了。
此時四人正超湖邊趕來,夏青走在最前面,夏進緊跟其后,而夏盛和溫姨娘在二人后邊,外人看來夏青急著跑去救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見后邊的夏進突然猛地向前一下子撲在夏青身上,把夏青直接推倒在地,手肘一下子碰上路旁的牙石劃了一道口子。
溫姨娘哎呀一聲,趕緊跑過去,“九兒,你怎么樣?”
夏青卻不顧手傷,只是臉色慘白的說了句腳疼。
溫姨娘幽幽地望著夏進,“大少爺,我知道你素來不喜歡九兒,可如今他要去救的,那可是你的親妹妹啊,你怎能下得去手!”
夏進一聽慌了,“我沒有!”
剛剛他正走到好好地,也不知怎地突然絆了一跤,收不住勢的朝夏青撲了去,并不是有心的,如今見溫姨娘這么說,一下子慌了手腳,第一個想法就是夏青陷害他,當下指著夏青道,“是夏青,一定是他冤枉我!”
溫姨娘一聽,當下眼淚就掉了下來,沖著夏盛凄慘慘的道,“老爺,事情的經過你是看到的,九兒可是走在前面的啊,大少爺這么說,分明是冤枉他?。 ?
夏進見夏盛正盯著自己,指著溫姨娘道,“不是他就是你,一定是你們陷害我!”
溫姨娘哭的梨花帶雨,“老爺,你要為我做主??!”
夏盛被夏進氣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剛剛他走在夏進身后,分明看到是他不顧親妹妹的性命推了夏青,這會兒反倒回過頭來冤枉溫姨娘母子。
夏盛氣急,一腳踹開夏進,來的夏青身邊,和藹問道,“傷的重不重?”
夏青皺了眉,強忍著換了副笑臉,掙扎著要爬起來,“不要緊,我得趕緊去救六姐?!边€不等站起來,身子就歪歪斜斜的撲向一邊。
夏盛趕緊一把扶住他,看了不遠處湖邊一眼,見早有機靈的婆子找了幾個長竹竿,像拖死狗似的把夏冬盈從水中拉上來。低頭安撫夏青,“不用了,冬盈已經被救上來了!”
夏青這才梳了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溫姨娘抹了淚,從袖中掏了帕子出來幫著夏青把腕部的血跡擦凈,夏盛就看見夏青的手腕部分刮了好大一條口子,越發覺得夏進太不知道分寸,當下蹲身抄起夏青快步朝南苑去了,連看都沒看湖邊一眼。溫姨娘緊隨其后,走了幾步突然回過身來,“大少爺,你別發呆了,還是趕緊去看看六小姐要緊!”
夏進氣的跳腳,可夏盛還沒走遠,只好瞪著溫姨娘狠狠的咬了牙。
溫姨娘一笑,并不放在心上,遠遠地跟著夏盛去了。
這時候洛氏正吩咐眾人將夏冬盈平放在地上,自有懂行的婆子為夏冬盈壓了臟水。
桂嬤嬤趕緊脫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夏冬盈身上,洛氏上前一把抱住她,“傻孩子,你怎么這么傻??!”
夏冬盈剛剛死里逃生,這時候四下看了看,除了自己的母親,那還見到其他人,剛剛在水中,他分明是看見那個人還在,還有父親他們,如今居然撇下自己走了?
夏冬盈越想越委屈,哇的一聲撲進洛氏懷里哭起來。
夏進這時候推開下人靠過來,“母親,妹妹沒事吧!”
洛氏冷冷的瞅著他,想起剛剛自己看的的一幕,不僅心底暗罵夏進不爭氣,什么時候對夏青動手不好,偏偏挑在這個時候,要是夏青能早一步趕到,冬盈也不至于受這份罪。
想到這兒不理夏進,冷冷的指揮著一旁的婆子背起夏冬盈回了自己的住處。
夏進一把拉住洛氏的手,“母親,連你也不相信我嗎?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沒有推夏青!”
洛氏甩手給了夏進一巴掌,見眾人都走的遠了,低聲道,“我知不是你,可你卻蠢到被別人利用,還好今天你妹妹沒事,要不然后悔就晚了!”
夏進一聽,拉著洛氏的手,“母親,你去向父親說清楚,就說我沒有推夏青?!?
洛氏甩開手,“糊涂!你以為你現在說什么你父親還會相信嗎?”
夏進一下子垮了,“那我現在該怎么辦?”
洛氏氣的幾乎咬碎一口銀牙,一字一頓道,“去找你父親認錯,再去找那對小賤人道歉,就說你是因為著急一時失手傷了夏青?!?
“我不要!”夏進還不等洛氏說完,退后一步盯著她道,“母親,你也傻了不成,我這么說,父親一定會打死我的。”
“他不會!”洛氏斬釘截鐵地說,“你父親的為人我最了解,過幾天就說明郡王的宴會,你父親不會在這節骨眼兒上懲罰你的,他已經傷了一個兒子,不會再折了另一個!”
夏進這才點了頭。
洛氏回頭盯著欄桿斷開出平滑的缺口,心底冷笑,可惜了!平白又讓那小畜生躲過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