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鳳麟暗自咬牙看著眼前的夏青,一襲淡粉色織錦羅裙,裙擺上邊繡著的彩蝶,在她的動作間仿佛就要從層層輕紗中破繭而出,腰肢盈盈一握,仿佛風一吹就隨時會斷掉似得,更襯得她身段兒窈窕。皮膚比那上好的乳玉還要細膩幾分,眉目清遠傳神,那雙眼睛尤其勾人,長長的睫毛就好像兩把小扇子似得趴在眼睛上,忽閃忽閃會說話一般。
發式雖然簡單卻欲發難掩她本身的玉顏瀲滟無匹。
“這位是?”駱鳳麟的心就一點點的沉重起來,漸漸地沉了臉色,故作不知的向駱鳳翔詢問。
“你來的正好,我正要命人去尋你呢!”駱鳳翔指著夏青對駱鳳麟道,“鳳麟,這是玉容,是叔父的女兒,論輩分還是咱們的堂妹呢!”
駱鳳翔說著又對夏青道,“玉容妹妹,這是我三弟鳳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以后若是有什么不了解的,盡可以去問他。”
夏青聞言挑眉看了駱鳳麟一眼,見對方始終緊抿著唇瓣看著自己,那種表情絕對不是喜悅。
這駱家還真是復雜,按理說對方一開始去大兆就打定了主意要拖一個夏家的女兒來做替死鬼,按說自己被帶到駱家,他們應該十分高興才是,可到現在為止,除了上座的太祖和駱國公,這里的其他人表情都十分微妙。
夏青既然來到駱家,就表示她接受了駱鳳翔的提議,雖然她自己并沒有親口承認自己已經認下他們,可對駱鳳翔的話也沒有反對。見駱鳳翔這樣說,夏青這才笑著朝駱鳳麟福了福。
駱鳳麟一愣,便覺得夏青臉上的笑炫目的有些刺眼。
坐在上首的太祖早就在一見到夏青的時候就被這個姿容絕美的女孩子吸引,且夏青從進到大廳到現在,所表現出的禮數,完完全全已經超乎她們的想象之外,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都做到了盡善盡美,挑不出絲毫的瑕疵,這哪里是什么從鄉下養起來的丫頭,分明就跟宮里頭的那些王族子弟有一拼,不說別的,就是自家的鳳仙,也是驕縱有余而底蘊不足,舉手投足見著實嬌氣了些。
“來來來……快過來讓我好好瞧瞧!”太祖朝夏青招招手,臉上笑得像一朵花似得。
“是!”夏青俯身,蓮步輕移到太祖身前,又重新按照晚輩參拜長輩的正經禮數給太祖見了禮,太祖的臉上都笑開了花,趕緊讓一旁的柳媽把夏青攙起來。
太祖拉過夏青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幾眼,越看越得意,越看越順眼,笑著對夏青道,“多大了。”
夏青趕緊福了福,道,“回太祖的話,過了年就十六了。”
“瞧瞧!”太祖笑著對眾人道,“這孩子禮數周全的,當真討人喜歡!”
太祖握著夏青的手摸了又摸,始終不舍得放開,她朝夏青腕上看了看,見夏青的手腕羊脂似得白嫩,十指芊芊,可腕上光禿禿的居然連個像樣的鐲子都沒有。
太祖轉身對柳媽道,“去,趕緊去把我收著的那個雞血鑲藍寶石的鐲子拿出來。”
駱鳳麟在一旁一聽,不悅地瞇起眼,太祖所說的那對雞血鐲子,是太祖在八十大壽的時候,宮里賞賜下來的東西,鐲子本身的雞血石是難得一見的極品,鳳仙為這曾經向太祖討要了不知道多少回,可都被太祖給含糊過去了,沒想到今天才剛剛見到夏玉容還不到半個時辰,太祖居然把鐲子給了她。
太祖說著又朝夏青頭上看了看,朝柳媽的背影喊道,“對了,別忘了還有我桌子上面那套紅瑪瑙的寶石頭面也一并拿過來。”
坐在一旁的高氏就是一愣,手指用力的攥緊茶杯,呼吸有些急促。
不一會兒,柳媽就把太祖說的那一套頭面和鐲子都給拿來了,太祖親自接過來把那對雞血鐲子硬是套在夏青的腕上,夏青一愣,趕忙想退下來還給太祖,卻被太祖一把拉住,“拿著吧!這顏色太鮮亮,我一個老婆子了,帶出去不好,你若是不要,這么好的東西,也只能在我這里壓壓箱子底兒了。”
夏青的臉部微微泛紅,對太祖柔聲道,“可這東西也實在太貴重了,玉容不該……”
“什么該不該的,再說我老婆子就要生氣了!”太祖打斷夏青的話,對她道。
夏青無法,只好再三謝過太祖,這才作罷。
太祖又把那套紅瑪瑙的寶石頭面送給夏青,夏青推不過,只好讓晴晌接下來。
高氏在一旁看的眼睛都快要冒出火來,可礙于太祖他們都在不好說什么,這時候,高氏身邊的秦媽在她身后悄悄地推了她一下,高氏這才發現太祖正在上邊狠狠地瞪著自己,高氏一愣,這才想明白,太祖的東西都給了,自己這個做伯母的,哪有不給的道理。
想明白了這一點兒,高氏急忙一臉笑意的站起身,來到夏青跟前,一把拉過夏青的胳臂對夏青道,“可真是個俊俏的孩子,看著就讓人打從心底里舒坦,伯母的禮物早就命人背下了,本來還想著過會兒專程給你送過去呢,既然太祖都給了,那我可不能落下,就一并給了吧!”
高氏說著朝秦媽看了一眼,秦媽是高氏身邊的老人兒,自然知道高氏話里的意思,趕緊一福身就下去了。
說什么早就備好了,根本就是騙人的,這東西還不得自己想辦法。太祖既然給了一對雞血鐲子,那夫人自然不能太寒摻,秦媽想了又想,不得已,只好把高氏先前準備要給鳳仙出嫁用的天然翡翠玉飾和一塊黑曜石的額墜一并拿了過來。
高氏一掀開紅布看清底下放著的東西,當時嘴角就氣歪了,巴掌幾乎就要招呼到秦媽的臉上,好在及時記起這屋子里還有別人。
高氏硬拉出一絲笑,顫巍巍的拿起那個黑曜石的額飾在夏青面前比了比,心口不一道,“我就知道這寶貝你戴著一定會好看,你們瞧,就好像專門為她定做的似得。”
高氏嘴上這樣說,可心底卻期盼著夏青趕緊開口回絕,那樣自己再推脫一番,隨口替她換了這額墜也就是了。
這可是她花大價錢從一戶大戶人家那里千辛萬苦淘來的,本來對方還不肯換,高氏硬是砸上了京都外的兩處農莊,再加上一座利潤良好的綢緞行才讓對方答應交換的,要不是為了鳳仙,高氏哪會下這么大的血本。
可高氏的話剛說完,還不等夏青開口,上首的太祖倒是先開口了,“哦,若真是如此,快戴起來我看看!”
高氏的嘴角就是一抽,心里直埋怨自己嘴欠,柳媽已經走過來,從高氏手中接過額墜,直接替夏青戴上,果然如高氏說的一般,這額墜的黑亮正好襯著夏青眼底深幽的神秘色澤,完美的就好像專門替夏青特別訂做的一般。
太祖一見很高興,著實的夸了夏青幾句,又轉頭說高氏的這份禮物準備的好。
本來高氏還打算找個借口想把額墜換下來,可一聽太祖這話,也就徹底消停了。
夏青見高氏吃癟,慢慢的垂下眼睫,蓋住眸子里的笑意,剛剛她是故意沉默的,夏青看得出來,這屋子里,高氏和駱鳳麟對自己充滿了敵意。
對待自己的敵人,夏青從來都不會手軟。
眾人又拉著夏青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太祖見夏青的面部漸漸地出現了些許倦怠,這才肯放夏青回去休息。
比較太祖的年紀也大了,身子骨不比年輕人,夏青走后,太祖又囑托駱承安他們好好照顧夏青,千萬不可怠慢了,這才回去歇著了。
“父親!眼下該怎么辦?”駱鳳麟一等太祖離開,趕緊問道。
本來想利用夏家的人去沈家和親,這事就是他們父子私底下商量的事情,太祖根本就不知情。
駱承安一直認為憑夏盛一介商賈的身份,教養出來的女兒肯定討不到太祖的喜歡,到時候要怎么做,還不是由著他們!所以根本就沒想到會在太祖面前出什么差錯。
駱承安也是被夏青打了個猝不及防,一轉頭問駱鳳翔道,“鳳翔,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駱鳳翔苦笑,這才又把他查到的有關夏青的事情對駱承安他們說了一遍。最后道。
“夏知秋早在咱們動身前就嫁了陸家,而那個夏冬盈,就算還沒嫁人,可據說容貌也毀了,且品行不端,那種女人沈家根本不會看上眼,除了夏青,咱們根本就沒有第二個選擇。”
駱承安沉默不語。
駱鳳麟在一旁道,“可據你所說,這夏青的確不簡單,她會乖乖聽咱們的話,嫁給沈莫言那個病秧子嗎?”
駱鳳翔無奈,“這也是我擔心的問題,所以我才沒有對夏銃趕盡殺絕,只要外邊還有個夏銃,多少對她也是一直威懾,而且,我們最好設法找到夏玉容的生母,這樣一來,對她來說,多少也會投鼠忌器。”
駱承安點頭,低聲道,“照目前來看,以夏玉容的條件,沈家那邊肯定不會有問題。現在就差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把她引薦到沈家面前了。”
駱鳳翔卻道,“父親!這事咱們暫且不急,當務之急的是要盡快落實夏玉容在駱家的身份,這樣一來,只要夏玉容真正成為了駱家的人,那么以后她自然有的是機會接觸沈家,也只有她是駱家的人,沈家才會把眼光放在她身上,否則,即便是夏玉容再出色,依照沈家的則親條件,夏玉容也是不合適的。”
駱承安一聽點頭,不錯,沈家要的是一個門當戶對的新娘,可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野丫頭。
“那就盡快安排她認祖歸宗,到時候咱們再替她舉辦一個隆重的聚會,把她介紹給全都城的貴族們認識。”
駱承安說道這,皺眉想了想又道,“這事還得先防著些許家,萬一被他們知道夏玉容的存在,恐怕又要從中多生出一些事端來。”
這夏玉容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莫說是別人,就連自己在初見的一霎那,都感覺有些晃神,又何況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駱鳳翔聽到這兒挑眉,“父親這話就錯了,而且……即使父親打算這樣做,現在看來也已經是晚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駱承安問道。
駱鳳翔朝駱承安拜了拜,“父親!今日進城時,早在進府之前,在大街上,夏玉容就已經和許文照過面了。”
接下來,駱鳳翔又把在街上遇見許文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后道,“父親,依我看,那許文對夏玉容完全是一見鐘情,只怕日后再來駱家,為的就不是鳳仙,而是夏玉容了。”
“胡鬧!”駱承安一聽沉下臉斥責道,他是駱鳳翔的父親,自然知道這一切是駱鳳翔有心安排的,若是駱鳳翔不打算讓夏玉容和許文照面,他一定有上百種方法來阻止這一切,可駱鳳翔卻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
“你怎么這么糊涂,那夏玉容是咱們用來應付沈家的籌碼,你倒好,人還沒到家,倒先被許家盯上了,若是許家再派人來說親,你讓我怎么開口回絕。”
“父親說的有道理。”
駱鳳麟在一旁接口道,“二哥,別怪父親說你,平日里你事事聰明,怎么今天倒犯起糊涂來了。”
駱鳳翔一笑,“父親,三弟,你們這話就錯了。”
“錯在哪里?”駱承安問道。
“父親你想,許家之所以看上鳳仙,無非是被鳳仙的美貌所吸引,若是讓他知道咱們家還有一個比鳳仙更美的人,他們會怎么想?”
駱鳳麟聽到駱鳳翔說到比鳳仙更美的時候,下意識的皺起眉頭,不愿承認這話。
駱鳳翔接著道,“到時候,許家肯定會再上門說親,可求親的對象就會從鳳仙變成夏玉容,而那時父親所要做的,只是盡量的拖一拖而已,只要咱們再把夏玉容引薦給沈家的人知道,到時候夏玉容的事情就不再是咱們駱家的事,而且他們沈家和許家的事情;俗話說的好,一家有女百家求,咱們自然要挑一個好的把夏玉容嫁出去,到那時不用咱們出手,為了這個媳婦兒,沈家自然會出手替咱們擺平許家。”
經過駱鳳翔的一番解說,駱承安也覺得這個主意甚妙,不由笑著對駱鳳翔道,“你說的沒錯,還是你想的周到,到時候咱們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解決掉兩個大麻煩。”
駱鳳翔微笑,對駱承安道,“父親,在這之前,咱們一定要穩住夏玉容,千萬不能讓她察覺到咱們的意圖。”
駱鳳麟在一旁道,“這事情有些難辦,按照你的說法,這夏玉容為人十分精明,恐怕早就看穿早就的把戲,要想瞞過她,怕是不易。”
駱鳳翔一笑,“三弟這話不錯,她的確早就猜出我為什么要請她來駱家,可卻不知道咱們具體會怎樣做,只要咱們能瞞得過這一時三刻的,到時候,一旦她被卷進這場是非中,再想抽身可就難了。”
高氏回到早就的屋子后,把秦媽數落了好一頓,這才消了氣,高氏自然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們打得什么算盤,可依照她身為女人的直覺,這夏玉容一定會給她們……不!是給鳳仙帶來很大的麻煩。
作為一個母親,高氏心里惶惶不安,鳳仙此刻還未回來,若是回來后,知道了夏玉容的存在,她會怎么想?
一向心高氣傲的鳳仙又該怎樣去面對這個樣樣都比她出色的夏玉容?
高氏越想越害怕,她在屋子里來回走了幾遍,一咬牙,招手喚來貼身的香菱吩咐道,“你去,跟廚房的……”
夏青見過太祖后,一回到住處,各房的禮物就陸續送到了,太祖既然都開了先河,底下的這些人誰都不敢落后,爭先恐后的把好東西朝夏青房里送,生恐送的晚了些,在老太太面前落下一個對夏青不好的印象。
駱承安還有一個弟弟駱承康和一個妹妹駱文佩。駱承安世襲了國公爺的爵位,他的弟弟駱承康便只是在駱承安的手底下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兒,好在太祖和其他人都對駱承康一家人不錯,日子過得倒也安穩。而駱文佩早就嫁了人,很少回娘家。
駱承康的府邸跟駱家就是斜對門,到了下午的時候,他們就得到信兒,知道夏青出現在駱家,駱承康不知道駱承安他們的打算,對他們的舉動很不了解,在得到消息后,直接就找上駱承安。
“大哥!你糊涂了不成,怎么會讓那個小賤種的女兒住進駱家?”
駱承康開門見山的問道。
駱承康與駱承安是一奶同胞,從小感情十分親厚,自從駱承安繼承國公爺后,未免眾人說閑話,駱承康主動提出要搬離駱家,駱承安勸說無效的情況下,只好把旁邊的一塊地盤下來重新替駱承康建了一座府邸,二府毗鄰,也好做個照應。駱承安見駱承康誤會,趕緊把下人們都支出去,這才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說給駱承康聽。
晚膳十分,就見朱媽媽帶著十幾個丫頭從外邊走進來,夏青抬頭看了看,見這些丫頭跟自己之前見到的不是一批人,詢問的看向朱梅。
朱媽媽趕緊笑著對夏青解釋,“小姐,這些都是太祖知道小姐身邊帶著的人不多,特地撥過來服侍小姐的。”
說著就讓那些人把手中食盒中的飯菜一一擺在桌子上,晴晌在一旁看的咋舌,這一整桌擺下來,起碼有三四十樣菜品,莫說小姐一個人,就是再來十個小姐,也吃不了這么多啊?
這駱家的人還真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