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佑晟閉門不見。
似乎篤定了我會來,在書房內(nèi)沒出來。
天氣陰沉,開始下小雨了,淅淅瀝瀝的,不大但是淋在身上,也總是很惱人。
娃娃臉抱著劍站在門口,一看到我就如臨大敵,鼻子裡都能發(fā)出不屑的嗤聲。
對我的敵意可以說是很重了。
“長公主來這邊幹什麼,可別淋壞了身體,那可擔待不起。”
娃娃臉陰陽怪氣的說話,嘲諷的話一連串的,尤其是那稱呼。
他從來不肯承認我是這王府的女主人,巧了,我同樣也不肯承認。
“他人呢,我要見他。”我權(quán)當沒聽到,說。
娃娃臉更是不配合,“主子日理萬機,哪裡有功夫去管一些有的沒的事情。”
好一個日理萬機。
日理的是我陳家的天下,還是日理清繳我陳家餘黨。
短短幾日,反攻登基,可真是好本事!
“我要見他。”我再度重複,站在那邊不肯動。
小雨逐漸的下大了,娃娃臉進去了一會兒,出來很不情願的跟我說:“還是回去吧,再站一晚上也沒用處,主子忙著呢。”
“綠柚呢?”
“裴佑晟。”
我擡高了聲音,對著屋內(nèi)的人喊道。
我進不去,他出不來,那剩下的就只有這個一個辦法了。
娃娃臉像是見了鬼一樣的看著我,嘴巴張合了幾下,幾次沒發(fā)出完整的音調(diào)來,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膽大包天,竟然敢直接稱呼他的名諱。
人人都怕他畏懼他,可是我不怕。
左右我渾身上下就剩下這麼一條賤命了,我還怕什麼。
“綠柚在哪裡?”
我聲音比剛纔更高,幾乎要刺破這擋著的木門,直直的傳進去。
但讓我失望的是,他依舊不肯出來。
“安王妃,您回去吧,您的侍女好好的沒事。”屋內(nèi)出來一個人,比娃娃臉的態(tài)度好點,面無表情的說道。
算是逐客了。
裴佑晟的意思我很清楚,他閉門不見,一時惱我貿(mào)然行事,偷著逃跑。二是怒我動了她的心尖尖,還害得她昏迷不醒,不肯道歉。
我的錯我肯認,但是不是我的錯,我一點都不想低頭。
又站了很久,他依舊沒出來,娃娃臉都不耐煩了,“再不走的話,難不成要人擡著攆送您回去嗎?”
“您可消停會吧,主子已經(jīng)因爲你的事情,操勞了幾日了,哪怕有點良心都不會這麼糟踐下去。”
“輪到你說話了?”我聲音喊的已經(jīng)很沙啞了,可不妨礙我冷聲打斷他的話。
娃娃臉一下子愣住了。
“主子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了,好歹我也算的上半個王府裡的主子,規(guī)矩怎麼學的?”
他被憋的臉色都難看了,可我繼續(xù)淡淡漠然的看著他,分毫不留情的問身邊人:“你說,頂撞主子應當如何懲罰?”
旁邊的侍女,斟酌了很久,才說話,只是聲音越來越低,頭也是越來越低,快要低沒了。
“應,應當杖責二十。”
娃娃臉是徹底的黑了臉,咬牙切齒的說:“這是挾私報復。”
“好啊,就算是挾私報復,就算是無理取鬧,沒人跟你說,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做分內(nèi)的事情嗎,主子的話別插嘴,主子的懲罰乖乖受著。”
我這話說的狠且高,就是要說給屋內(nèi)的人聽的。
可卻像是石沉大海,沒了聲音。
意外之喜,反倒是娃娃臉被氣的徹底說不出來話了。
站的腿腳都痠麻了,身上都溼透了,還是沒等到人,等到黑天,只等到裡面亮起了燈,他這次是執(zhí)意不肯見我。
到最後娃娃臉都不肯跟我說話,大概是氣惱了,就站在外邊跟我憋這股火。
“王妃。”
身邊撐傘的侍女遲疑的問。
我不緊不慢的擰了擰袖子上的水,“走罷。”
紙窗的燈光似乎晃了晃,好像是有人影,我搖搖頭,大概只是我的錯覺。
顧玟嵐醒來的時候,大概是三日後了。
三日足夠顛覆很多東西了,我打聽到了綠柚的位置,卻沒法把她帶回來,唯獨知道的是她還安好。
僅此而已。
顧玟嵐醒來的那天,御醫(yī)和大夫都站滿了庭院,我趁亂去了偏院,那邊關(guān)著的是緒景陽,不知道還在不在。
這段時間綠柚沒法送東西了,不知道他還活著嗎。
我支開身邊的人,趁著這邊人不注意的時候,直接敲暈了,簡單粗暴。
推開柴房的屋門,裡面的人穿著白衣服,但是上邊髒兮兮的都是血跡和污漬,蜷著坐在牆角,正在發(fā)呆,生死未知。
“阿鸞?”
許久沒聽過的稱呼,從他嘴裡出來,也略顯生澀。
原本俊俏的少年郎,現(xiàn)在看起來卻像是喪家之犬一樣的狼狽不堪,有些欣喜又有些赧然,“阿鸞……你怎麼來這邊了?”
眼裡沒了那些恨意,緒景陽的眼睛看著還是和曾經(jīng)的黑瑪瑙一樣,乾淨明澈。
只是終究還是隔了一層東西,我看著他,滿都是複雜,若是他壞的徹底的話,我也就能名正言順的不來看他,任憑他悄無聲息的去死。
“爲什麼呢?”我問。
甚至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問的是爲什麼當初不信我?還是問爲什麼親手射殺了我弟弟?抑或問爲什麼現(xiàn)在又來幫我?
何必呢。
他像是纔開始懂事的毛頭青年,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聲音很低,“是我錯了,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纔會做出來這種混蛋事。”
“我不指望能贖罪,只是想說,如果你想走的話,我就帶你走,哪怕不要這條命了。”
他誠懇的說。
我往外看,看著那高牆累累,有些好笑,“你自己都插翅難逃,怎麼帶我出去?”
“帶我出去之後呢?”
“被他滿城追殺通緝還是說茍且偷生的過完這輩子?”我稍微歪了歪頭,說:“爲什麼我要走,我走了她們的仇誰給報,你嗎?”
“再用你百步穿楊的本事,再來一次刺殺?”
我說服自己很久,可是情緒還是控制不住,依舊帶著那遷怒和惱恨。
恨他當初一箭刺殺了陳啓擇,恨他爲虎作倀,把我活生生的逼到這地步,更恨我跟他自幼長大,卻沒有半分該有的信任。
所寄非良人,我還期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