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老王被幾個偽軍看守拖回牢房,帶頭的看守長得黑瘦,一說話露出兩顆大金牙,招呼著“小心著點,這位爺真是個硬骨頭。”
老王一身的血,胸口有烙過的痕跡,散發著一股焦糊味。
榮慶聽看守話里有話,便低聲說道“長官,隨身沒多少,您先拿著,等家人來了自會多孝敬。”
大金牙捏了捏這摞鈔票,點點頭“你是個聰明人,怎么能是重慶派來的人呢。那些人才叫不識時務呢。”
“是,是,我就是個生意人,哪有那么多想法,家里又是老又是小的,這亂世,能活命就是萬幸。”
“你家這個掌柜的,還真是硬骨頭,不管他是哪派來的,兄弟幾個還真佩服,日本人都被他鎮住啦。”大金牙指著昏迷中的老王,十分感慨“咱中國人也有剛強的,了不起!”
原來大老王被押到刑訊室,進門就嚷道“我就是國統上海區負責人,叫你們最高長官出來。”
土肥—原剛聽到報告說抓了國統上海區區長,樂顛顛的一路小跑過來,見押上來這個人,大高個,身材魁梧,絡腮胡子,雙目有神,一看的確是個人物。土肥-原一張大餅子臉,擠成一朵菊花,笑的不見眼睛“您好,區長先生,我是特高科的土肥—原。希望你能和我們友好合作。”
大老王斜睨他一眼“你就是土肥—原啊,長得是夠土夠肥的,還真挺圓,又矮又圓。小鬼子都是小銼個啊,跟武大郎似的。”大老王哈哈大笑。土肥—原強忍著怒氣,臉上笑容僵硬的如石膏面具。
“區長先生,我們還是坐下談談合作的事情吧。只要你能友好合作,我會保證你的安全。甚至可以送你出國.重慶方面不會找到你的。”
“什么條件都能答應嗎?”
“當然,您盡管提!”
“那你們日本鬼子滾出中國去吧。”
土肥-原氣得臉色鐵青,大老王哈哈大笑道“我只求速死,你們也別羅嗦了,直接砍頭算了。十八年后又是條好漢,若那時你們還賴在中國不走,我照樣拎腦袋和你們干!”
“巴嘎!“土肥-原大怒,“敬酒不吃吃罰酒,用刑。”
日本兵兇神惡煞,把老王吊起來,一番拷打下來,老王吐出一口血沫子說“好吧,我不是區長,我那米鋪老板才是區長呢!”
“哈哈,我就說……”土肥-原得意洋洋,想說沒有人抗住我這特高科的刑訊室拷打。可是一張年輕女子的臉忽然映入腦海,那個刺殺陳文治的王雅如,真是一個可怕的人啊。
“將軍,恐怕其中有詐。”剛才去提人的軍官見識過看守所的一幕,認定老王是公報私仇,借著土肥-原急于挖出潛伏組織而拉不相干的人下水,擾亂視線。
“將軍,您有所不知,剛才在看守所我看到……”軍官在土肥-原耳邊輕聲把事情講述一遍“雖然是寧可錯殺不能放過,可我懷疑這個人是故意拋出煙霧彈,擾亂我們的視線。”
“你說的很有道理。”土肥-原點點頭,得意地大聲說道“區長先生,你這故布迷陣的辦法也不是很高明嘛,我的人剛才在監獄都看到了,你真是狡猾狡猾的人啊。”土肥-原自認戳穿了對方的陰謀,言語間洋洋得意,陰險地笑笑
,忽然臉色轉為猙獰“打,往死里打,一個是這樣兩個也是這樣,我就不信你們的骨頭有我刑訊室的刑具硬!”
就這樣,老王又被嚴刑折磨了很久,土肥-原再問他招不招,他索性一口血痰吐土肥-原一臉,狂笑道“小鬼子,你還是一刀片子把老子砍了是正經,你以為上海區長是那么好當的么?”
老王被拖回監獄。偽軍看守聽說這人不但沒招,還敢往土肥-原臉上吐口水,都從內心感到佩服。他們投敵叛變,在中國人眼里是漢奸,日本人又不拿他們做自己人看,成了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這會見日本人也吃了癟,心里無比痛快。
老王從昏迷中醒過來,幾個伙計不滿地圍著他道“你挺英雄的,咋還誣陷老板呢,老板對你不薄啊。”
榮慶揮揮手叫他們散去,蹲下身來,望著老王。
老王環顧左右,使眼色意思是恐怕隔墻有耳,不要說話。榮慶大聲喝罵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伙,我盤下店以后對你禮遇有加,還漲了工錢,你竟然無緣無故就攀扯我,這不是要我一家老小性命嗎?”
“咳咳。”老王咳出一口血痰,嘴角掛著血沫子,嘎嘎笑著:“你去打聽打聽,我能做到區長的位子,在國統局那是什么身份,為了掩飾身份整天受你小子的氣,我呸。老子這次非拽著你一起死。哈哈哈哈……”
榮慶裝作六神無主,踉踉蹌蹌后退幾步坐地上,不住呢喃道,“我這是做了什么孽了,怎么惹到這種人。我真冤枉啊,冤枉死了。”監房里的人被老王嚇得噤若寒蟬,害怕他看誰不順眼再拉著誰一起下地獄,呼啦啦一下子散開,離他很遠。
一個伙計低聲嘟囔著:“本來是條漢子,怎么心眼這么小,臨死還想找個墊背的。這人啊,怎么這么惡毒。”
老王當沒聽到,靠著草堆大口喘著氣。
剛剛這一幕,想必日本人都看在眼里,他犧牲自己一個,能夠保全榮慶了。
榮慶心里格外難受,看著老王被嚴刑拷打,自己還要裝作和他水火不容,不能關心他卻還要斗上幾句嘴,心口憋悶得生疼。
宛瑜在看守所上下使了不少的錢,第二天和鄭嬤嬤拎著食籃來看榮慶。
榮慶將吃的和監房的人分了,宛瑜看老王被打的不是人樣,倒在草堆上,驚訝道“那不是王掌柜嗎?這是怎么了?”
“老板娘,你不知道,這老王太可恨,他是啥重慶那邊的大官,卻壞透了,咬著老板不放呢。”一個伙計邊吃飯邊嘀咕。
“挨千刀的,我兒子是本分商人,是良民,你做了壞事攀扯我們,是要被天打雷轟的。”鄭嬤嬤在一邊抹著眼淚。
看守從宛瑜手里拿了不少錢,上前笑道“老太太,我看趙老板問題不大,太君們聰明著呢,能看出他說的是真話假話。不會冤枉好人的。”
看守所上演著一家親,另一邊西園寺清子已經得到密報,說土肥—原抓到了重慶方面的上海區區長。
“上海區區長?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看看他土肥—原能有多大的本事。”清子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她想既然是上海區區長,那一定是知道虞冰的事情,不妨用虞冰這個誘餌試試看。
她和土肥—原打賭要求互不干涉
,她自然不能帶著虞冰去看守所,揮手叫過一個日本特務命他找個理由帶著虞冰在特高科看守所附近轉轉。九條光一笑道“裕美的脾氣清子姐還不知道嗎。不如叫山口覺去騙她出來。”
山口覺以給國內的姐姐買東西為借口,帶著虞冰兜兜轉轉來到特高科看守所門口,西園寺清子則和九條光一開著車,在遠處悄悄跟隨。虞冰見山口覺帶著她轉到看守所門前,心里已經明白這是另有目的,她不動聲色,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山口覺挨個鋪子逛。
這時宛瑜扶著鄭嬤嬤從看守所出來,正和虞冰打個照面。宛瑜畢竟年紀小斗爭經驗不夠,猛地一愣神,張開嘴巴終于還是沒出聲。虞冰裝不認識,不往宛瑜身邊看,心里卻已經是波濤洶涌:宛瑜怎么會在這里?她來看誰?鄭嬤嬤不是慶哥的奶媽嗎,難道是慶哥被抓了?宛瑜扶著鄭嬤嬤和虞冰擦肩而過,西園寺清子在車上笑道“派人跟著那倆女人,恐怕這次真有大魚上鉤了。”
“為什么?”
“那個老太太我過去在鐘王府見過,那是榮慶的奶媽,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土肥—原這次倒真很能干,竟然抓到了榮慶。”
九條光一眉頭微皺“可是,清子姐,他抓到了榮慶那我們不是徹底輸給他了嗎?想想會敗在賤民手里,我真不甘心。”
“這才哪到哪,榮慶哪是那么容易能開口的,我看那嬤嬤雖然臉色不太好,但也不是很差。她可是榮慶的奶媽,比親媽都要親,如果榮慶真被嚴刑拷打了,她怎么會那么平靜。這里面恐怕還有點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先調查了再說。”
虞冰在這瞬間覺得渾身汗毛都要立起來:他們是要我認人!她瞟了山口覺一眼,見他臉上沒有任何異常,可她實在不敢相信,這娃娃兵在年輕天真可依然是日本人。
林宛瑜帶著鄭嬤嬤回到米鋪,憑著女人的敏感直覺,她知道一定是被跟蹤了。
她和鄭嬤嬤上了二樓,關嚴窗戶正色道“媽媽,我們可能被懷疑了。”
鄭嬤嬤也是見過世面有經歷的人,聞言立即明白“你放心,我不會給慶哥拖后腿。”
“放心,目前敵人還沒有懷疑慶哥,應該只是例行的跟蹤,您還是按照平時的角色,現在扮演的是兒子被無緣無故抓走的母親,很快街坊們都會來咱們家問候的,就靠媽媽你了。”
鄭嬤嬤握著宛瑜的手“好姑娘,我會小心的。真難為你了,你要真是慶哥的媳婦該多好,老太太、太太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很快,西園寺清子拿到了這次被抓的幾個人的照片。榮慶雖然換了發型,換了衣著,還戴一個黑框眼鏡,卻被清子一眼認出。
“哈哈,果然是榮慶,這是奔著裕美來了的。”
清子得意洋洋“土肥—原這個豬頭,他竟然沒發現這個才是大頭,抓到個小嘍啰嚴刑拷打。”
“清子姐,我們下一步怎么辦?”
“這個人不能落在土肥—原手里,我要用他放長線釣大魚,將來他的死活都要有我決定!”
想起在重慶被榮慶和文醒之害的只身逃亡,清子眼里閃動著仇恨的火光。
報仇的時候到了!榮慶、文醒之,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