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獍將面前三個信封一一收起,疊在一處。
元豕便在他身邊候著,信封上內容揚獍已經讓他全部看過,這般時候,他同樣陷入思考之中。
要知道這三個消息,分別從三處得來。
一處是斥候截獲燕軍書信,一處是自家斥候跟隨人熊大軍總結而來情報,還有一處,卻是從在蒙藍谷與忻鼎盛處得到,那消息便是在他們成為階下囚之前,能夠接觸到的軍務內容。
若是讓元豕來區分三份情報真假,真是有些難辦。
那從燕軍出截獲情報,死了三名兄弟,方才送到大帳之中。這消息,可是沾染著弟兄們的鮮血。
而第二個情報來源,雖然遠離主戰場,但是始終跟在人熊大軍身邊,消息傳輸從未斷絕,其可信度極高。
至于第三個信息,是分別從蒙藍谷與忻鼎盛兩人口中掏出。兩人分開詢問,應無串通可能。從他們口中可知,這消息是姜杉在大會上對所有將領說明。
即便姜杉當時已經對蒙藍谷與忻鼎盛起了疑心,應當不會用謊話蒙騙所有人。要知道這種消息在軍中流傳極快,援軍是否能夠到達,何時能夠到達,全都關乎著兵卒士氣,可沒有人會拿這話事情亂開玩笑。
可這樣一來,對情報判斷,便陷入僵局之中。
元豕怎么思考,都無法分辨清楚,這三份情報,究竟哪份才有真正價值。
他在心中想不明白,自然而言,將目光投向揚獍,只盼望揚獍能夠為他解惑。
揚獍似乎并未在意他目光,只是捏著那三張信封,仔細端詳。
隨后,他將那三份情報,全部丟入了火盆之中。
“熊!”
烈火起燃,瞬間將那三份情報,納入火舌之下。
“大都督!”元豕驚得叫出聲來,張手想要挽回,來一次火中取“信”。那是面對洶涌火舌,最終他還是望而卻步。
揚獍則是在一邊饒有興趣看他,“你要做什么?”
元豕面露尷尬,又有一絲不解,“大都督,你怎么就把這三份情報都燒了?萬一其中一份有用。”
“燒就燒了。”揚獍擺了擺手,“反正都沒有用。”
元豕只覺得腦袋不堪大用,忍不住疑惑出聲,“都沒用?”
揚獍微微一笑,似是心情不錯,對元豕解釋道:“看計策,不是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只看一側,需要放開眼光,總攬大局。”
元豕聽聞此言,便如小雞啄米般點頭。
揚獍繼續說道:“如今敵我之勢如何?”
元豕全然不用思考,徑直回答:“自然是我們三國兩軍勢大。”
揚獍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如今我側軍陣,實則皆在我一人手中,燕軍想要勝我,唯有依靠人熊援軍。在援軍到來之前,他們唯有死守,若是出了什么昏招,只會令最后一絲希望斷絕。”
元豕皺眉思索片刻,他知道揚獍說得在理,可是這又和面前三個信封有什么關系?
揚獍只瞧一眼,便看出元豕心中疑惑,不緊不慢說道:“我只說這三個情報皆是無用,卻沒說,這三個情報全部是錯。”
元豕聽得云里霧里,“大都督,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揚獍瞥了元豕一眼,似是有些責怪元豕反應太慢。可他也為多說,將自己判斷一一說出,“眼光不能局限于情報一途。因為無論情報是真是假,都無法左右我們與燕軍總體實力對比。他們是弱者,我們是強者。若想破局,他們唯有首先行動。動得越多,破綻越大。”
“他們發出什么信息,終究無用。大局而言,他們唯有拖延時間,而他們所有行為必定是以此為基準。若這般來想,那些情報又有何用?”揚獍盯著火盆中漸熄灰燼,冷冷一哼,“我們,便是要不給他們片刻喘息。”
話音落下,元豕若有所思。
便在這是,有一士卒站于帳外,在他身后還跟已黑衣。
甲士朗聲說道:“大都督,有人求見。”
揚獍扭頭望去,見到那身黑衣,便擺了擺手。
甲士深鞠一躬,側身退下。
而那黑衣人,入得帳中。
揚獍虛眼看他,“九嬰所來何事?難道是你們山師云家主,又想到了什么封禪刺殺的好計劃?”
那黑衣人臉面漲紅。
要知道燕國封禪,雖然殺了武睿,卻未能將燕國根基動搖,更是險些事破。這件事情,可是讓山師云懊惱了許久時間。這事情,在九嬰可謂是人盡皆知,誰都不愿提起。可如今揚獍光明正大說出口來,顯然是對“九嬰”蔑視。
“揚大都督。”那黑衣人正色道,“我們如今可是同盟關系。”
揚獍并不在意,隨意擺了擺手,“那我的盟友九嬰,卻不知道給我帶來了什么消息?”
黑衣人也只能忍住怒意,快速說道:“我們得到最新情報,有人方才在附近山林,發現燕軍行蹤,初步判定,很可能是獨孤孝的軍隊,先行一步已經到達此地,正在林間埋伏等著大都督呢。”
又是一個新情報。
元豕扭頭望向揚獍,難道這次還是置之不理?
揚獍面對黑衣人微笑,輕描淡寫地說道:“這點事情,還真是麻煩你親自跑了一趟。”
“這點事情?”黑衣人面色立變,怒道:“看大都督心有成竹模樣,倒是我們這些小人物多慮了。那好,便當是我們九嬰,自作多情。”
說罷,他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揚獍嘴角含笑,并未阻攔,任由他背影遠走。
直至黑衣人背影消失,元豕才急切問道:“大都督,這情報也不可信?即便是不信情報,也不至于對九嬰來人那種態度。”
揚獍瞇起眼來,“你是在教訓我?”
元豕渾身一顫,低頭垂首,“末將不敢。”
揚獍看了元豕片刻,淡淡說道:“即便是同盟,也得有主從。至于情報,方才不都說了?”
元豕此時自然不敢反駁,垂首應答。
便在此刻,之前傳令甲士再次出現在帳門前,抱拳說道:“啟稟大都督!最新戰報!”
揚獍淡淡揮手,“講。”
甲士上前幾步,朗聲說道:“燕軍出寨,急襲我軍側翼。”
元豕猛然抬頭,他立即想到之前情報。
正如揚獍所言,燕軍所作所為是為拖延時間,可是他們此時竟然主動出擊,難道就不怕一敗涂地?
結合方才九嬰情報,在山野中發現燕軍蹤跡,很可能是獨孤孝伏兵。
那豈不是說,燕軍如今實則有了依仗,成心誘使揚獍出兵,隨后奇襲伏擊?
元豕能想到,他知道,揚獍必然也能想到。
他便扭頭去看揚獍,正見到揚獍注視桌上地圖。
兩人同時望向側翼,確實是一片密林方向。
元豕暗暗點頭,這點計策,誰又會上當?
揚獍也是點頭,隨后說道:“準備迎戰。”
甲士得令而去。
元豕目瞪口呆,“大都督?”
揚獍抬眼看他,“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這看起來便是誘敵之策。你怕他伏擊我們?若是尋常將領,我也會這樣去想。但是,如今燕軍領軍何人?敢在此時出兵,唯有姜杉一人!他所思所謀,常常出人意表。豈能按照常理推測?”
“他還真是命大。居然能夠活下來。怕也不好受。”揚獍略微一笑,“他被我贏了一手,必定是咽不下氣。既然他要如此……”
揚獍長身而起,“他要戰,我便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