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遮月,夜色昏沉。
蜀軍攻入花晨閣駐地,百年來都未發(fā)生過這種事情。
當(dāng)這個消息傳入眾人耳中,首當(dāng)其中便是驚訝。
葵婆在第一時間回頭去看艷絕一方,這等大事,已經(jīng)不是她能夠決斷。
艷絕一方見到葵婆目光,悄步上前。
周遭花晨閣門徒見到艷絕一方上前,皆是單膝下跪,恭敬高呼,“閣主”。
“起來吧。”艷絕一方淡淡說著。待得所有人都站立起身,艷絕一方方才繼續(xù)問道:“蜀軍為何而來?”
門人立即搖頭,“弟子不知。”
艷絕一方扭頭望向林火,“你們的人?”
林火趕緊搖頭,“我們還沒有和蜀國王室接觸過,今夜進(jìn)入花晨閣的,只有我們?nèi)恕!?
艷絕一方注視著林火面孔,她那雙眼睛清澈見底,似乎在思考林火是否說了實話。很快,她便回過頭去,對葵婆說道:“我去和蜀王交涉,希望,這也是以此誤會。”
林火暗自皺眉,大軍入侵,當(dāng)真會是一場誤會?
不說林火在這邊沉思,艷絕一方已經(jīng)大步流星地朝人群之中走去。花晨閣一眾門人,靜靜跟在白紗身后。
艷絕一方又問,“他們到了哪里?”
門人焦急回答,“蜀軍行軍極快,很快就會包圍過來。”
艷絕一方點了點頭,“花晨閣守備何在?”
門人一時語窒,悄悄扭頭望向一旁葵婆。
葵婆嘆了口氣說道:“回稟閣主,聽聞賊人闖入百花園中,大半門人已經(jīng)被老生召到此處。”
艷絕一方猛然頓住腳步,她沉聲說道:“若是大半在此,那另外一半何在?”
林火跟在一邊聽到此言,腦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若是另外一半花晨閣門人阻擋蜀軍,蜀軍怎么可能這么快深入花晨閣中?若是另外一半花晨閣門人未曾阻攔蜀軍,那么,她們在做什么?
換一句話,她們現(xiàn)在何處?
就在此時,艷絕一方突然行到林火身邊,“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林火微微一愣,立即點頭,“榮幸之至。”
艷絕一方面無表情,輕聲說道:“你幫我……請你幫我用真元喊一句話,‘事已至此,何必躲躲藏藏。’”
林火聞言再次愣神,不過他只是稍一思索,便運起全部真元放聲喊道:“事已至此,何必躲躲藏藏!”
吶喊聲四散而出,卷起四散狂風(fēng),從周圍樹木之間吹拂而過。
但,也只是吹拂而過。
樹枝搖曳,稍彎即直。
夜依然是那夜,風(fēng)猶然是那風(fēng),樹仍然是那樹。
艷絕一方做了無用之事?
夜極靜,卻像極了一聲嘲笑。
林火看了一眼艷絕一方,并未能從對方面上見到點滴變化。他正猶豫是不是要再吼一聲,樹林陰影之中突然走出一道道人影。
盡皆黑衣,何時藏身于此?
“不愧是閣主,這么快就看穿了我們的計劃。”一聲慵懶從樹林之間飄蕩而來,仿佛給這黑夜又籠上了一層朦朧煙霧。
“煙云!”林火吃驚說道。
說出那話的,分明就是將林火三人引入花晨閣中的黃衣煙云。
她也換上了一身黑衣,那黑在這夜里,更顯朦朧曖昧。
見到煙云出現(xiàn),林火腦中豁然開朗。他摸了摸鼻子反應(yīng)過來,自己有一次成為了別人的棋子。
煙云利用了昌意師兄對龍耳師姐的情感,卻又利用了林火的原則。
艷絕一方見到煙云,似乎并沒有什么意外,“煙云,你把蜀軍放了進(jìn)來?”
“不不不。”煙云虛著眼睛,從腰間摸出煙桿來,“可不是我一人的功勞。”她緩緩點上煙草,“若不是這三位為我吸引了葵婆還有在場這么多師姐師妹,我又怎么能夠成事?”她深深吸了一口煙嘴,又將煙氣吐出,煙云糾葛。
煙云掩嘴笑了起來,“還得謝謝各位如此配合,否則啊,事情可不會這么順利。”
葵婆面上滿是慍怒,可她看了一眼艷絕一方,最終還是忍住怒火,不發(fā)一言。
艷絕一方并沒有被煙云話語刺激到,林火倒是有些懷疑,這世上還有什么事情能讓艷絕一方動容。
只聽到艷絕一方淡淡說道:“蜀王還是要對我們下手。”
煙云輕聲笑著,“閣主也該明白,這世上沒有哪位君王能夠忍受自己國內(nèi)會有花晨閣這樣的組織存在。臥榻豈容他人鼾睡?蜀民皆知花晨閣,何人還知蜀地王?”
艷絕一方搖了搖頭,“我們并無異心,只想為這蜀國獻(xiàn)上綿薄之力。”
“閣主,你實在是天真啊。歷代閣主,都實在是過于天真。”煙云搖了搖頭,“花晨閣實力強大若此,又豈是你說沒有異心,別人就能信的?到時候黃袍加身,還不是各個被逼無奈?”
林火聞言也是嘆息。
不得不承認(rèn),煙云所言并無錯漏。當(dāng)初他剛剛知曉蜀國的權(quán)利分布,也是感到驚奇,一直想不明白,蜀王當(dāng)真有這么大的胸襟,能夠忍受花晨閣的存在?
艷絕一方也是沉默了片刻,隨后輕聲說道:“這些話,我曾經(jīng)聽過別人對我說過,那個人,并不是你。”
煙云微微笑著,“閣主說的沒錯,我可有自知之明。當(dāng)初姐姐與閣主建言,將那蜀王直接拿下,由花晨閣取而代之,可惜閣主并未聽從姐姐的話。那么,我們只能出此下策。”
下策,便是花晨閣的“改朝換代”?
林火心里一緊,他隱約猜到煙云口中的姐姐,應(yīng)該是誰了。
艷絕一方依舊平靜,“蜀王答應(yīng)了她什么?”
煙云抬著煙桿,又嘬了一口,“閣主何必多此一問,姐姐想要什么,閣主還不明白?”
艷絕一方再次沉默,隨后緩緩說道:“為她一己私仇,便要蜀楚兩國戰(zhàn)火紛飛,百姓不得安寧?”
煙云卻是搖頭,“是為姐姐自己,也是為蜀國。在花晨閣維穩(wěn)之下,蜀地始終對天下大事置身事外,這樣卻是安穩(wěn),可也滅了蜀國的未來。偏安一隅,終有一日會被天下遺棄。姐姐所做,也是為讓蜀國比今日強盛十倍,百倍。”
艷絕一方輕輕搖頭,“這強盛,便是在尸骨之上。”
煙云掩嘴笑著,“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子,三歲孩童都知道的。”
牽扯到對楚國的無邊仇恨,林火已然可以確定,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誰。他不由將目光望向昌意,正見到昌意面上神情變幻。
艷絕一方終是說出那句話來,“你姐姐,何不親自出來說話。”
另一個清冷聲音,從黑衣人群之中穿透而出,“艷絕一方有請,欣然從命。”
卻見那黑影之中,陡然出現(xiàn)一道人影。
赫然正是龍耳!
她面上無悲無喜,只是身上橙衣,換了一套火紅衣袍。紅白相襯,便如一團火焰,照亮這無月之夜。偏偏這團紅火,滿身皆是寒意。
昌意面色大變,不由向后退了兩步,這兩步更是腳步踉蹌,若不是林火將他扶住,只怕他該栽倒在地。
林火輕聲喚道:“昌意師兄……”
昌意面上滿是震驚,低聲呢喃,“不會的,她不會騙我,她不會……她不會……”
林火無聲嘆息。
任誰都能看出,龍耳從始至終都在利用他們?nèi)耍芸赡芩麄冊谌胧裰畷r的那次剿匪偶遇,便是在龍耳設(shè)計之中。
隨后龍耳利用昌意對他的感情,一步一步,將這陷阱設(shè)下。
另一邊葵婆已經(jīng)再難忍受怒火,破口大罵,“龍耳!你膽敢穿閣主紅袍!老生剝了你的皮!”
龍耳看了葵婆一眼,平靜說道:“能者居者,有何不可?”
葵婆怒極反笑,“你龍耳何等何能?”
龍耳不答,她原本便不愛多言。仍然是煙云替她說話,“問我姐姐何德何能?倒是問問艷絕一方,何德何能?”
她不待他人回答,繼續(xù)大聲說道:“有天人在場,給蜀王幾百個膽子,他也不敢發(fā)兵,可惜……”
林火等人聞言,自然知道煙云要說什么,他們皆是大驚失色。
煙云笑得無比燦爛,“可惜艷絕一方,已經(jīng)不是天人!”
一言出,花晨閣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