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都聽到了林火與大胥先生之間的對話。他們都不是蠢貨,自然聽出了大胥先生話中意思。
若是論資排輩,在場所有人都是大胥先生的弟子。就算是九霄門規(guī),離開山門之后就和九霄山門再無瓜葛,那些回到九霄的人還是會尊稱大胥浮生一個“先生”。而大胥先生對于他們自然不會以師徒相稱。
就像是在今日之前,大胥先生若是再見到你林火,定然會稱一句,“林少俠”。若是看得上林火本事,叫一聲“林大俠”也有可能。但是,絕不會出現(xiàn)在如今這個稱呼。
小友!
何人能夠成為天人小友?那便是另外一個天人,亦或是與天人相差不遠。
若是這種關(guān)系到了黃袍老祖身上,他定然是瞧不起天位以下之人。而大胥先生生性寬厚,對人對物自然都會親切一些。
除了薛榮華與山師陰之外,項昌意雖然現(xiàn)在沒了當(dāng)初的止息功力,但是他眼界放在那里。項昌意不過看了林火兩眼,便知道林火已經(jīng)進入了某種玄妙之境,但是這境界絕不是天人,那唯一的解釋,便是林火此時距離天人只有一步之遙。
項昌意能夠猜得到,另外兩人自然也能明了。只不過這兩人都是心思深沉之人,沒有將心中驚訝表露在面上。
唯有項昌意高興得眉飛色舞。要不是此時大胥先生在身邊,他還有所收斂,只怕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跳了起來。
不過他轉(zhuǎn)念一想,又想到了另外一人,那就是聞天。
在九霄諸位長老以及門主評定之中,聞天應(yīng)當(dāng)才是這十年來,九霄之中最具天賦之人。然而如今林火已經(jīng)窺到了天人門檻,而聞天卻在門外止步不前。
昌意與聞天之間關(guān)系算不上好,若是碰到了說不定還要互相挖苦兩句,但是想到這話總是情,昌意還是難免為聞天感到可惜。
天資并不代表最后終究能夠走到哪步。
林火之所以能夠走到如今這步,還是和他心性堅韌,同時恪守本心不變有著極大關(guān)系。與林火相比,聞天雖然天資更高,但是他離開山門之后,原本那顆以執(zhí)迷武道的心,不得不為其他分散。
若無心無旁騖,又怎能攀上登天子梯?
關(guān)于聞天與劉策之間的故事,昌意也是有所耳聞。若不是劉策當(dāng)年救濟聞天,聞天也就不會活到今天,而若是沒有為劉策分心,聞天也不會難攀高峰。可若是讓聞天舍棄劉策,專心武道一途。那他聞天,還是聞天?
因果循環(huán),相輔相成。
項昌意在心中嘆息,不過他心中念想并不會被他人知曉,自然這會兒還影響不到林火。
林火此時剛剛才念頭通達的體會中回過神來。他才發(fā)現(xiàn)是大胥先生朝他拱手行了一禮,這讓林火大驚失色。他一向尊敬大胥先生,哪里敢受這禮,趕緊小跑過去托起大胥先生手肘,“先生,這是折煞我啊。”
大胥先生微微一笑,也就將手臂撤了回去,“你有所成,我有所喜,并無大礙。”
林火靦腆笑著,“若不是這次再進迷陣,只怕我要走到這一步,還不知要到什么時候。有可能一點機會都沒有的。”
大胥先生搖了搖頭,“這是你的機緣,安心受著便是了。不過,我這里還是有一句話,想要說給小友聽。”
林火趕緊垂首拱手,“學(xué)生洗耳恭聽。”
大胥先生將他手掌按下,微微笑著,“你可知天下有武以來,總共有過多少習(xí)武之人?”
林火疑惑搖頭。
大胥先生又問,“你可知天下有武以來,有多少人離天人一步之遙?”
林火同樣搖頭,但是若有所思。
大胥先生拍了拍林火手掌,“天下習(xí)武之人,傾盡史冊丹書也能數(shù)盡。離天人一步之遙寫入書中,牛車不能轉(zhuǎn)載。而天人,一頁可盡。”
話語在這里結(jié)束。
林火恍然大悟,再次拱手行禮,“學(xué)生受教!必定不會因此時境界便心生自滿,更不會因此懈怠不前。”
大胥先生微笑點頭,又將目光望向山師陰,“你們?yōu)楹位貧w山門,我已經(jīng)知曉原因。不過,門規(guī)……”
聽到這話,眾人皆是屏住呼吸。難道讓他們這么千辛萬苦爬上山來,最后大胥先生便準(zhǔn)備用一句“門規(guī)”將眾人打發(fā)回去?
大胥先生朝他們幾人眨了眨眼睛,“門規(guī)也是人訂的,正巧我就是訂門規(guī)的那個人。你們既然想要從我們手上拐走那些學(xué)生,那首先你們要說服我,給我一個讓你嘗試的理由。”
林火松了口氣,幸好大胥先生沒有把話說絕。若是沒有把話說絕,他們便還有機會。他不由望了山師陰一眼。
他也知道自己嘴笨,自然是比不上山師陰。現(xiàn)在這般時候,他們雖然是對手,但是在進入九霄這件事情上還是目標(biāo)一致,應(yīng)當(dāng)能夠互相幫忙。
山師陰宛若心有靈犀一般,同樣望了過來。他給了林火一個眼色,這是要林火先說。
對于這點林火也沒什么異議,也算是另一種方式的拋磚引玉?
林火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回答先生的話,我們這次回到九霄,便是希望能夠得到師兄弟們的支持,幫助我們盡快平息這場戰(zhàn)事。”
大胥先生淡淡說道:“山下的戰(zhàn)事,與我九霄山門何關(guān)?九霄之所以能夠這么多年屹立不倒,便是因為我們只教授學(xué)問,卻不會去干涉學(xué)生未來走向何方。不問世事,這便是我們九霄賴以生存的底線。若是聽你一言,我便讓九霄內(nèi)門學(xué)子隨你而去,未來我們九霄還何以立身?”
林火不過說了一句話,大胥先生卻說了如此大片。林火突然意識到,或許大胥先生一直就在這里等他,前面不過是先禮后兵。
不過林火不會就這樣輕言放棄,他繼續(xù)拱手說道:“那先生便是名字天下陷入戰(zhàn)火,但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我聽聞先生說過,‘竊天道,以護黎民’。難道不過是一句空話?”
大胥先生搖了搖頭,“這戰(zhàn)火可不是由我點燃。”他望向林火,“是你。”
林火一時語塞,但他很快調(diào)整過來,“我們是為道義而戰(zhàn),若是讓燕國落在武莫手中……”
大胥先生揮了揮手,“道義原本便是相對而言。還有……這消息原來你還不知道?”大胥先生望向山師陰,“現(xiàn)在燕國已經(jīng)徹底落在你這位好友手中了。”
隨著大胥先生話語,林火望向山師陰,驚訝地張大嘴巴。雖然他知道以山師陰等能耐,確實能夠做到這種事情。但是當(dāng)這事情真正擺在眼前,林火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山師陰便在此刻張口說話,“林火其實想說,若是燕國落在我手里,也絕不會好到哪里去,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將這個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
林火垂下頭去,這確實是他心中所想,但是他卻顧及兩人感情,沒能當(dāng)面說出來。此時被山師陰道破,原來他一直都看在眼中。
對于林火反應(yīng),山師陰冷冷一笑,“不過我們又何必在這問題上糾結(jié),我們只不過是想讓先生為我們破一次例,只要用隨便哪個道理,說服先生不就行了。”
大胥先生依舊微微笑著,“我倒是好奇,你準(zhǔn)備拿什么說服我?”
山師陰在大胥先生面前依舊鎮(zhèn)定自若,冷笑說道:“拿先生你,拿九霄犯下的罪孽。”
大胥先生不為所動,反倒是來了興趣,“我有罪孽未清,這我知道,但是九霄何罪之有?難道你準(zhǔn)備說當(dāng)年九家分裂之事?”
山師陰搖了搖頭,“九嬰與九霄恩怨,那是另一件事。但我想說的是,如今天下會變成如今紛亂樣子,全部都是你們九霄的責(zé)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