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恩的短刀,暴露在眾人面前。
那是把直脊片刀,刀鋒閃著寒光,薄如蟬翼。
呂烽用槍去攔此刀,槍桿鋼精鑄造,重有八十三斤,點鋼也透。可黃恩手中短刀,硬是在桿上留下一道缺口。
黃恩飛身而退,短刀再入袖中。
呂烽向后退了幾步,挑動槍尾,將薛門主挑下石臺,高聲吩咐,“給你們門主止血!”
坎精門人立刻涌來,一陣手忙腳亂。
黃恩靜靜看著,并未阻止,“小兄弟,身手不錯。”
呂烽微微一笑,“你的刀也不錯。”
“呵。”黃恩勾起嘴角,“小小年紀,伶牙俐齒。諷刺我徒有兵刃,武藝不精?”他揮了揮衣袖,依舊自在如初,“這激將法,對我可是無用。”
呂烽槍尖朝前指下,側身起勢,“激將無用,那便來戰!”
黃恩卻向后退了一步,“少年郎,你的武藝不俗,卻不知審時度勢。”他張開雙臂,環視臺下,“我已勝券在握,何必與你逞匹夫之勇?”
呂烽瞥向臺下,兩撥人馬,涇渭分明。
這便非黑即白?江湖兒郎多桀驁,這便涼了熱血?
目光掃過臺下,多是瞥向別處,不敢與他對視。
此刻情形,已經瀕臨絕境。
石窟之中,困獸之斗。一半人馬聽候黃恩調遣,剩下一半烏合之眾。軍心渙散,猶豫不決。
若這是一場戰爭,這仗該怎么打?
若那是一軍之將,黃恩破綻何在?
呂烽絞盡腦汁。
黃恩見呂烽沉默無言,背起雙手對著臺下,朗聲說道:“我不愿多見鮮血。是負隅頑抗,命喪此地。或是歸附于我,為國效力。你們如何選。我只問最后一遍。”
臺下竊竊私語。
黃恩淡淡說道:“我做武林盟主,也是為諸位未來謀劃,為大燕效力,未來福澤后代,何樂而不為?”
臺下有人吼道:“我等投靠于你,若那燕王輕慢我等,又該如何?”
黃恩正色答道:“我雖歸順朝廷,但我仍是江湖中人。若是燕王輕慢我等,我以性命擔保,定學那白袍千臂,血染金鑾!”
臺下烏合之眾,動搖更甚。
“好好想想。”黃恩滿意笑著,豎起一根手指,“我只等一炷香的時間。”
說罷,他便轉向呂烽,“少年郎,我贊你身手了得。不如投靠于我,我必將重用。”
投降?
不說呂烽并非燕國之人,即便他是,他也絕不會卑躬屈膝于他人之下。
可若要在此處翻盤,計將安出?
呂烽摸索槍桿,腦中急轉。
指尖劃過刀痕,呂烽雙手一顫,腦中靈光一閃,此處就是破綻!
“你說,若是受到輕慢,你會為我等出頭?”呂烽注視著黃恩雙眼。
黃恩鄭重點頭,“江湖兒郎,一諾千金!”
呂烽卻是不屑冷笑,高聲呼喝,“你撒謊!”
臺下驟然一靜。
黃恩皺了皺眉,淡淡說道:“你質疑黃某的人品?”
“不是質疑!而是根本不信!因為……”呂烽深吸口氣,運起真元,高聲喝道:“你根本就不是江湖之人!”
黃恩面沉如水,“哦?”
呂烽繼續說道:“你‘七武門’不過數年,就成昂山一霸,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在座諸位,誰沒受過官府打壓?可你卻一直順風順水。”
黃恩搖了搖頭,“少年郎,你還是涉世未深。若不孝敬官府,哪有我黃恩今天,這道道,誰不明白?”
“好。”呂烽不急不慢,接著說道:“這也說得過去,可你的刀法……”
話音未落,黃恩目中冷芒匯聚,足下連踏,長袖一揮!
刀光撲面而來!
“當!”
呂烽挺槍橫攔,拼下此刀。
黃恩冷冷說道:“聒噪!”
呂烽回嗆,“氣急敗壞!”
刀鋒與鋼槍摩擦,刺耳聲響回蕩石窟。
呂烽守而不攻,頂開黃恩,退至一邊,將話說完,“刀法果決,直來直去,絕無拖泥帶水,更有血煞殺氣。你使的,是軍中刀法。”
“閉嘴!”黃恩踏步再攻,又是一記直劈!
“你根本不是江湖人士!”呂烽側身避過,冷冷說道:“你是朝廷官兵!”
臺下嘩然。
臺上兩人僵立不動,黃恩面沉如水。
呂烽小心戒備,口中說個不停,“他入江湖,根本就是居心叵測!他從一開始,就是代表朝廷,就要吞并昂山武林!什么血染金鑾?根本就是笑話!”
呂烽環顧四周,“我本江湖逍遙郎,跨刀提劍闖四方。豈能做那欄中犬,嗚鳴垂首侍帝王!”
黃恩怒目圓睜,提刀暴起!
刀光快極,真元激蕩!
呂烽再也無暇說話。
刀來槍往,兩人舞于石臺之上。
“當!當!當!當!……”金石之音一刻不停。
呂烽無法張口,可臺下還有人能!
坎精門,薛門主!
他一把推開身周弟子,站直身軀。他斷臂白紗包裹,血透而出,殷紅一片。他傷勢沉重,面如死灰,可他依舊用盡全身力道,高聲嘶吼。
“誰要做那帝王犬?”
“誰要做那籠中鷹?”
“某家雖是扒墳挖墓!但也有一身錚錚鐵骨!昂山群雄,某家問你們!”
薛門主睜大雙眼,目眥欲裂,“你們!”
厲聲嘶吼直插云霄,“血!性!何!在!?”
回音響徹石窟。
窟中除了鋼鐵相交,再無它音。
薛門主噴出一口鮮血,暈厥過去。
人群終于有了反應。
“娘希匹!老子也是昂山好漢!怎么能連個打洞的都不如!拼了這條賤命!也絕不要做朝廷鷹犬!”
拔刀出鞘,熱血上涌。
原就桀驁不馴,原就野性難馴!
一人響應,十人響應,百人響應,千人同呼!
寧做江湖一捧土,不為朝堂無膝臣!
臺上激戰正酣,臺下大打出手。
局面失控。
黃恩眉頭緊鎖,奮力頂開呂烽,跳出戰圍,恨恨瞪了呂烽一眼,吹響口哨。
尖利哨聲響過。
七武門中,飛出一道響箭。
響箭騰空而起,穿越頂處開口而出!
刺耳箭鳴,劃空而去。
“轟!”
石窟洞口,立刻傳來一聲巨響。
洞口傾頹,毀于一旦。
昂山群雄,終成甕中之鱉。
呂烽心中,閃過一絲不詳。
昂山石窟之下,山中洞穴。
響箭聲響傳至此處。眾人停下手中工作,靜靜望向石臺。
臺上黑衣桀桀怪笑,“點火!”
“炸山!”
“不能點火。”另一七武門人人急忙說道:“黃將軍還在石窟。”
“哦?”黑衣人似是冷笑。
寒芒一閃。
那七武門人渾身一顫,從石臺之上,徑直滾落下來。跌在眾人腳邊,胸口泊泊血流,已是斃命氣絕。
黑衣人望向石臺之下,“有誰反對?”
鴉雀無聲。
黑衣人桀桀笑著,“你們的黃將軍,愛為國盡忠,本座如他所愿!”
“點火!”
“誰敢!”
一聲斷喝,眾人如波浪般扭轉頭去,望向聲音來源。
林火,挺劍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