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夏夜,輕紗般的薄霧吸收了午後的燥熱,泥土的芬芳在空中迴盪。綠葉枯枝掛著晶瑩的水珠,本應折射出斑斕的世界,當黑夜籠罩大地,大地便失去了絢爛色彩。
“程奕銘,有彥老大的消息了嗎?”祁鳶虹一進門就急切地問道。風失蹤之後,彥發了很大一通火,下令煌英會竭力搜索風的下落。底下的人只要稍有差錯,便會受到極狠的責罰和懲處。就在昨天,彥在找人的過程中,失了聯繫。所以祁鳶虹一接到程奕銘的電話就趕了過來,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回來的並不是彥,而是風,還有路芒。
“你……還活著?”見到風,祁鳶虹一怔,臉色便有些不好。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笑道,“那可太好了!彥老大終於可以放心了?!?
風歉意地笑笑,說:“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彥那個路癡,應該是又在哪兒繞圈了吧,虹姐,你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哪裡?我去找他。”
“也好,正好我要將芯片送到總部,也算順路。”祁鳶虹想了想說,“一起吧。”
正往衆人的茶杯裡添置茶水,聽到這句話,程奕銘不由得停了手上的動作。那枚芯片包含了煌英會的重要機密,一向是由祁鳶虹保管的,送去總部做什麼?但他什麼也沒說,也順便爲祁鳶虹沏了一杯茶。
“他又不是小孩子,還用得著你去找?”路芒抿了一口茶,擡頭開口對風說道,“一點小事,用得著這麼興師動衆的嗎?我想煌英會不差那麼幾個人?!?
風搖搖頭,堅定地說:“不,這件事不是小事,我得親自去。”
看著風眼裡的複雜,路芒不再言語,總覺得她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樣了……是他想多了嗎?
走出別墅一個拐角處,祁鳶虹隨程奕銘進入車庫將車開出,風與路芒在門口等候。進入車庫,祁鳶虹忍不住罵道:“銘哥,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欠揍?”
“能讓彥老大一見面就開打的人,你說呢?”程奕銘聳聳肩,說。
祁鳶虹恍然大悟:“哦,原來是他呀!”……
程奕銘將車開到上海市中心一處萬達廣場停下,回頭對風說道:“就是這裡了。”
風沒有說話,打開車門,朝著廣場相反的方向走去。路芒也隨之下車,兩人並未走出多遠。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冷喝:“站住!”
路芒回頭,只見祁鳶虹手中握著一把小型手槍,槍口正指著他們,不,確切地說,應該是指著風。眉頭深深皺下,路芒看到無聲的子彈席捲著氣流,射向並未停下腳步的風。
“鳶虹,你瘋了!”
“哼,我瘋了?”祁鳶虹冷笑,將手中的定位儀扔給程奕銘,兩人都知道,這是專門爲芯片設計的定位器,而此時上面的紅點正在遠離萬達廣場中心——正是風所在的位置!
路芒沒有動,因爲在他注意到異常時,風似是有預知一般,身子一側,子彈席捲著勁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她緩緩轉身,面無表情地看著身後的襲擊者。
“我早提醒過你們她有問題,現在證據確鑿。”祁鳶虹脣角一彎,邪笑道,“真是沒耐心啊,風,一張假芯片就足以讓你露出馬腳了呢!”
“哼,假的?”風輕聲開口說道,眼神平靜無波,“就那麼確信你們手裡的是真的?還是說,你們還以爲真的在你們手裡?”
“你這是什麼意思?”祁鳶虹不明就裡,可還是莫名地緊張了起來。但風沒有再多做解釋,轉身穿過幾個轉角,就不見了身影。祁鳶虹反應過來,朝著風放了幾槍,沒有射中,轉而指向路芒,而他也已經朝著風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就在這時,程奕銘的手機猛地響了起來??吹绞謾C屏幕上的聯繫人,程奕銘微怔,緩了緩臉色,接通電話:“喂,爸?!?
祁鳶虹也是一愣,程奕銘的父親,算是煌英會的老臣,隸屬黑派,早已退出江湖多年。那是一個行事嚴厲但性格溫和的男人,比起黑虎那居高臨下的施捨,程父帶給她的是父親般的溫暖。
看著程奕銘越發凝重的臉色,祁鳶虹感到不安。
程奕銘始終一言不發,路燈下的側臉棱角分明,微垂的眼瞼下掩著若隱若現的光芒。終於,他放下手機,對祁鳶虹使了個眼色,兩人迅速鑽進車裡。程奕銘發動汽車,迅速往世紀大廈的方向駛去。
“到底出什麼事了?”祁鳶虹擔憂問道,“是彥嗎?”
程奕銘淡淡掃了她一眼,說:“有人舉報煌英會涉黑,並列出了相關證據,警方已經介入調查?,F在,總部已經被警車包圍了?!?
“怎、怎麼會?那些人做事不是一向都滴水不漏的嗎?”
“滴水不漏這個詞從你嘴裡說出來可真是稀奇!你說過在計算機世界裡,沒有破不了的防護牆?!痹谑致房诘募t燈前停下,程奕銘道,“大概你也聽說過藍斯登原則——在你往上爬的時候,一定要保持梯子的整潔,否則,你下來時可能會滑倒。呵,這條由屍體和鮮血搭成的梯子,能幹淨到哪兒去?”
祁鳶虹皺著眉道:“就算是這樣,煌英會的勢力可不僅僅是一些江湖草莽,裡面的人也容不得別人放肆……到底是誰有這樣的膽魄和能力?”
“也許,到了總部就知道答案了?!?
馬路上,兩三輛電動車迅速橫穿過斑馬線,終於在綠燈的最後一秒穿過路口。兩邊停滯的車又流動了起來。
……
“阿無,你又亂動!”
落英山上,一名年輕女子盤著鬆鬆垮垮的丸子頭,正用油畫刮刀修飾著畫作。
“老姐,你今天心不在焉的耶。已經比平時多了半小時了?!币簧碇鴮捫漶嗳固蒲b“女子”埋怨道。
這名唐裝“女子”其實是古月無,性別男,愛好不詳。而爲他作畫的正是他的親姐姐,古月巟。利用先天優勢各種cos,並手動將美紀錄在畫紙上,一向是姐弟倆少有的共同愛好之一。
斯人如畫,古月巟終於滿意地點點頭,說:“好了,你可以動了。我再修飾一下就好?!?
“算了,我再堅持一下,要是把美麗的我畫醜了就不好了。”唐裝仕女目不斜視嘆道,“唉,現在自拍控越來越多了??晌疫€是認爲照片成像雖然快,但是少了那份韻味。照片是死的,可畫不一樣,沾染了畫家的生氣和心血的作品,就有了生命不是嗎?老姐,以後我們到世界各地,以各地爲背景,我就是你的專業模特?!?
“這個,以後再說吧?!惫旁聨x無奈一笑,放下畫筆。再擡頭,古月無已經來到她的面前,欣賞著她的畫作。
“阿無,你是不是對東方彥動手了?”古月巟突然問道。
古月無怔住,目光卻沒有離開畫架,否認道:“沒有?!?
“沒有就好。”古月巟像是鬆了一口氣,“東方彥不一樣,他的能力太過危險。”
古月無笑笑沒有說話,他確實沒有對東方彥動手,只不過給了他一個模糊的信息,至於是否會墜入陷阱,就看他自己的選擇了——作爲煌英會的老大,不論是誰,都必須爲它的骯髒付出代價……
月下青草萋萋,在遠離市中心的城郊,一家不大的麪粉廠內頗爲熱鬧——
“……現在看來,我們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胡先生果真是神機妙算!相信很快,煌英會就是胡先生的天下了!”
“不過,在此之前,東方彥必須除掉。可是他那種人民幣玩家的特殊能力可不好對付??!”
“我至今還記得黑氏動亂的時候,那橫掃一切的烈焰,竟然將屍體燒了個乾乾淨淨!我幾乎要以爲是火神現世了!”
“哼,不過是個得了白化病的毛頭小子,還不是爲了個女人就亂了方寸。火閻羅怎麼了?老子水淼偏就是水命!不信克不了他!”一絡腮鬍子大漢高喊道,惹得衆人一陣鬨堂大笑。
一名矮個子長髮男推了他一把,指著他笑道:“得了吧!就你?東方彥雖是老大,但權力卻不在他的手中,關鍵還在於程奕銘……”
這時,一到不合時宜的開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我很欣賞你們的膽識,你們地球人有句話說得不錯——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兵??上?,你們還是擺脫不了炮灰的命運,知道爲什麼嗎?”彥雙手推開大門,勾起嘴角笑道。有人告訴他看見一個白髮藍眸的女子進了這裡,然而他並沒有找到風,卻是撞見煌英會底下想要造反的一羣人。
或許是黑鵬一事的震懾力仍在,彥的話未說完,就有人陸陸續續開了槍。四周盡是黑洞洞的槍口。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雖勝猶敗?!被鹉粐@在彥的周圍,子彈還未接近彥就已經銷熔。而下一秒,在一連串的爆炸聲中,整座工廠化爲廢墟。在粉塵濃度足夠高的麪粉廠,一旦遇有火苗、火星、電弧或適當的溫度,瞬間就會燃燒起來,形成猛烈的爆炸。這是常識。
當彥從廢墟中站起時,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了。他咳出一口血來,嘲諷一笑:“想同歸於盡?真是愚蠢!”
扶著殘垣斷壁,彥緩緩走出廢墟,雖然炟澤人不至於被火燒死,但也不是銅頭鐵臂,爆炸產生的衝擊波還是損傷了他的身體。
可惡!被擺了一道,若是讓他知道那個胡先生是誰……彥恨恨一拳將斷掉的石柱擊碎,望著懸在半空的明月,堅定地說:“風兒,我一定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