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脫穀機在楊楚生的猛睬之下,那個脫谷輪,飛轉得連輪上的鐵齒也看不清。
“今年的冬種,就別種小麥了,我們的糧食夠,就種芥菜吧。”楊楚生邊用力踩,回頭朝著後面負責脫俗的貴喜說。
芥菜,是南濱省老百姓醃製鹹菜用的,這種東西縣城市場也能自由買賣,縣城的居民也一樣,爲了省錢,每家每戶都要醃製一些鹹菜。這種菜,也只能冬天才能種,楊楚生覺得,現(xiàn)在他們大隊的社員,不缺糧食了,可以種些經(jīng)濟作物。
“行。”貴喜也不多說,說完了,手裡的稻穀往脫谷輪一放,“嘩嘩譁”,金黃色的穀粒,蹦跳著往谷桶裡撒。
前面拿著谷箕,正想彎腰往脫谷桶裡裝稻穀的桂香嫂,也笑一下說“也不能種太多,這東西買不出會爛的。”
“對,種一些吧。”楊楚生也笑著說,腳底又是加勁。
桂香嫂撩了一下貼在汗臉上的頭髮,也看了楊楚生一眼。他就坐在脫穀機上,其實兩人的距離,也就一米左右。她後面是正在收割的幾個村婦,這俏村婦跟他一對眼,小嘴巴憋一下,做一個不明顯的笑容。
楊楚生擡手往自己的胸口指一下,然後還笑。
桂香嫂能不知道他什麼意思纔怪,嗔一眼,然後低頭看一下自己的身子。外衣上面的扣子,因爲熱,有兩顆釦子是開著的,所有的村婦連同村姑都是這樣。不過也是,在他的眼前彎腰往脫谷桶裝稻穀,衣服裡面肯定會露出點啥。
“你還不去上班呀?”桂香嫂看一下手錶說,昨晚因爲吳擁軍回來了,她也沒有到竹寮裡來,還不知道他到省城的情況。說完了,一彎腰,整個上半身都往脫谷桶裡伸。
“小心頭髮!”楊楚生急忙提醒,這種脫穀機,要是頭伸太靠裡,頭髮要被脫谷的鐵齒勾上了,整縷頭髮一下子就會被扯出來的。
桂香嫂擡起頭,朝著他翻一個白眼,經(jīng)常幹這活的,還能沒注意?反正他的臉不要看著她就行,他要看,就連她衣服裡面的都看了。
楊楚生也真冤,好心提醒她,卻得了個白眼的獎賞。突然還又笑,桂香嫂還彎腰在裝稻穀,後面又響起“嘩嘩譁”脫谷的聲音。這好,一陣穀雨,從那個脫谷輪一撒,不少穀粒都直往她敞開的衣領裡面鑽。有好幾顆穀粒,就貼在裡面透出汗珠的雪峰上面。
桂香嫂也皺了一下眉,手裡扶著裝穀粒的谷箕,站直身子,又朝著楊楚生瞪一下,因爲看見他在偷笑。那種穀粒打在那裡的感覺,讓她的臉差點紅。
“行了,我上班去了!”楊楚生笑著喊。
“洗個澡呀。”桂香嫂還吩咐,然後將上衣上面的扣子全都結好,因爲他一走,踩脫穀機的,就是別人了。
這傢伙!桂香嫂看他走到水溝邊,砰一下就往水裡跳,讓她的心也還揪一下。這時候的水,那是特別涼的,這樣滿身大汗,往冷水裡跳,很容易就會感冒。
“喂,你不怕感冒呀?”秋月嫂也剛好直起腰,看這傢伙往水裡蹲就大聲喊。
“喂,你心疼了!”相隔一塊田地的芹菜嬸,也朝著秋月嫂喊。
又熱鬧了,村婦們開始笑,然後秋月嫂也喊“我心疼,怎麼了?”
楊楚生從水溝裡鑽出來就跑,確實冷,“唏唏唏!”嘴裡直出氣,然後大步跑,身後什麼笑聲什麼話他都不想管了。
桂香嫂咬著嘴脣,人家是在玩笑,她卻是在擔心。
楊楚生頭髮還是溼的,換好衣服踩著自行車就往公社跑,他都踩了三個鐘頭的脫穀機了,也才八點多鐘。
路兩邊,都是一幅忙於秋收的景象,有社員看見楊楚生,還大聲衝著他打招呼。
“秋收以後,你們的存糧會不會更多?”楊楚生自行車放慢,也朝著社員們問。
“肯定的!”好幾個社員都笑著喊。
楊楚生點點頭笑,感覺吧,雖然他沒有做出什麼轟轟烈烈的壯舉,但自他帶領他們生產(chǎn)隊搞起聯(lián)產(chǎn)承包,到現(xiàn)在,整個紅山公社都跟著他們的腳步。最起碼秋收以後,整個紅山公社的農(nóng)民,都能過上溫飽的生活,他就能笑。能讓整個公社的社員能夠溫飽,不容易啊。
“鈴鈴鈴”!楊楚生的自行車鈴聲響,在公社大門附近,幾個也要上班的工作人員,走路還聚集在一起,邊走邊說話,這樣子,擋了他自行車的道了。
“哎呀,楊主任,來了?”那幾個人一回頭,朝著他就招呼,其中還有一個是農(nóng)辦的。
楊楚生到省城的事,整個公社裡的人都知道了。這哥們朝著不少異樣的目光笑,一進門,眼睛往派出所瞧。
“哎呀!”楊楚生還小聲叫,看見也剛剛走進派出所的張英紅,走路時,一隻腳還不大自在。知道的了,肯定是她的小腿被自行車的腳踏板撞一下所致的。
“楊主任,上班來了?”一位在派出所門外停車的民警,朝著楊楚生打招呼。
張英紅一聽,也轉過身,瞪大丹鳳眼,也沒啥,因爲也不能太過明顯,只是朝著他點點頭,笑一下。
哈哈哈!楊楚生感覺,突然間,他成了珍稀動物。因爲他能感覺,各個辦公室,透過敞開的窗戶,都是一陣陣往他瞧的目光。他的眼睛也往治安組瞄,感覺昨晚看到吳擁軍回村裡,可他上班的一路上沒有碰到他。
吳擁軍也看見楊楚生,還故意走出來呢,瞧他的笑,有你就是跑京城,也沒用的模樣。
“哎喲,楊主任,來上班了?”問話的,還是那位婦聯(lián)主任,她也是剛來上班,不跟楊楚生招呼一下,也沒道理。
“是啊,你也來了。”楊楚生笑著說,然後往農(nóng)辦走。
“你們都啞巴了?”楊楚生一進農(nóng)辦,看著只有驚訝地看著他的目光,並沒有招呼的聲音,大聲就問。
“楊主,你還真能跑。”那位女副主任終於笑著說。
楊楚生也笑,然後拿起報紙,誰叫這些傢伙只顧看他,報紙也沒有人看,反正看完報紙,差不多就能下班。
“楊楚生啊,過來一下。”門外有人在喊,是分管農(nóng)業(yè)的革委會副主任。
“什麼事?”楊楚生走出去還問。
“劉主任,你也走呀,開會。”這革委會副主任官大一級,口氣也有三分威。
原來是各辦公室的正副主任都參加的會議,羅書記的話,全部都是秋收。就是全力支援秋收的意思,然後看著楊楚生又說“你們農(nóng)辦不但要經(jīng)常走入田頭,還要給社員們作思想工作,防止糧食豐收了,有投機倒把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
楊楚生笑一下,他能沒感覺?這羅書記的話,就是衝著他的。
“還有,治安組和投資辦,都要深入各大隊,對社員進行宣傳教育。”羅書記又說。
吳擁軍也在笑,還看一下楊楚生,反正覺得,他的農(nóng)辦主任已經(jīng)當不成了,他就是最大的投機倒把。
對於楊楚生到省城的事,羅書記就假裝不知道,反正還是那句話,現(xiàn)在要怎樣處理楊楚生,是縣裡的事,他操什麼心。
楊楚生這個農(nóng)辦主任也有點特殊,因爲他還是大隊書記,有時不上班,打個電話到農(nóng)辦就行。這哥們一個下午就窩在製衣廠的工地,什麼對社員宣傳教育,社員們根本就不用教育。
“呼……”晚上一到,季節(jié)特有的東風又起,吹得竹寮邊的竹葉,還有成片的甘蔗林,都發(fā)出“沙沙沙”的響聲。
竹寮裡坐著的社員們一走,楊楚生一個人坐在甘蔗林邊,啃著已經(jīng)含足了糖分的甘蔗,眼睛在望著天上的秋月。
“又在想白雪了?”突然的問話,嚇了楊楚生一跳。
“桂香嫂,你怎麼這樣晚?”楊楚生將只剩下一小節(jié)的甘蔗,往番薯溝裡扔就問。
桂香嫂是特地晚的,晚了才只有他們倆的嘛。走到他身邊,還重複“是不是想白雪了?”
“對,放不下她。”楊楚生小聲說,擡頭看著她“坐吧。”
桂香嫂坐在楊楚生身邊,身上透出浴後的清香,還有淡淡的雪花膏味道。帶水的眼睛看著他,又小聲問“她要是結婚了呢?”
“我也會想她,一輩子都想。”楊楚生又小聲說。
“那你就不結婚了?”桂香嫂又問。
“想和結婚是另外一回事。”楊楚生說完了,又擡頭。
桂香嫂卻一直在看他,真的,她要是還沒有結婚,就是他一輩子都在想念著另外一個女人,她也不怕。就他說的,想和結婚是兩回事。
“你爲什麼哭了?”楊楚生轉臉著她,月光下,俏臉上掛著兩顆晶瑩,小聲又問。
桂香嫂搖搖頭,輕輕地,將臉往他的肩膀趴,她不想哭出聲,只想跟他說一句“我愛你”!但卻說不出。
突然,楊楚生感覺,一股帶著熱熱的氣息,悄悄靠近他的脣邊。
桂香嫂想說的話,不敢說出口,但卻敢大膽地雙手抱著楊楚生,張開那雙其實還是透出處子氣息的紅脣。
也許這是命運,桂香嫂跟他,只能有偷偷摸摸的曖昧。因爲她是有丈夫的,不管她的丈夫怎麼樣,她永遠都是別人的老婆。
“哦……”桂香嫂不自禁地發(fā)出輕聲,也可能因爲昨晚她洗澡的時候,有她丈夫看她的一幕。她也有感覺,此刻吸著她嘴裡氣息的楊楚生,纔是她想要的那種男人。
“我想,我想跟你……”桂香嫂喃喃地說,但是後面的,真的不敢說不口。因爲她是別人的老婆,一個女人放棄現(xiàn)在的丈夫,跟了別的男人,一輩子都會被看成另類,何況楊楚生也是同一個村裡的,她想跟他,但也會害了他。
“什麼?”楊楚生扶著俏麗的臉,小聲問。
桂香嫂輕輕搖搖頭,又張開小巧的雙脣,但美眸中,卻又墜下兩行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