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哲勛!”朱唇輕啟,蘇諾語不帶一絲感情地吐出這三個字。
夜離的眸光轉深,瞳孔微微輕顫一下,重復著:“褚哲勛?”
蘇諾語點頭,反問他:“怎么?公子和這人有交情?”
夜離唇角揚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交情談不上。認識罷了。他……這個人無論是在朝中還是民間,風評不錯的一個人。你為何一張嘴就要取人性命?”
蘇諾語的神色有一絲落寞,她對此避而不談:“私人恩怨。”
夜離搖搖頭:“你該知道我們的規矩,君子愛財,取之以道!我不會對好人下手。”
“好人?”蘇諾語極為諷刺地一笑,“什么叫好人?他不過是個喪盡天良、泯滅良知的偽君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聽她這么說,夜離倍感意外:“事情似乎和我以往了解得不太一樣。你說了他種種劣跡,我耳中聽到關于這個人的,卻是截然相反的消息。我不能只聽你片面之詞,就草菅人命。你又不肯實話相告,難道……”夜離頓一頓,忽而笑得妖孽,“是你求而不得,所以起了殺心?”
“什么?我求而不得?”蘇諾語杏眼圓瞪,猛地站起身來,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頓時就炸了毛。
夜離聳聳肩:“我原本不過是順嘴一說,現在看你這反應,倒是讓我有幾分相信我的猜測了。”
蘇諾語俯下身去,逼視夜離的雙目,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以我的生命起誓,今生今世,我都不會愛上褚哲勛這種卑劣小人!所以,這樣的話,還請公子今后休要再提!”
夜離眼底的笑意盡數消失,他直直看著蘇諾語的眼睛,輕聲說:“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做什么要立這樣重的誓言呢?凡事皆有意外,有時候由不得我們自己。”
面對夜離的眼神,蘇諾語莫名地心中一跳,她避開他的眼神,站直了身體,看向遠方,說:“無論世事如何變化,我也不改初心!”
夜離的眼底涌出些許晦澀的情緒,他將面前的茶盞端起,一飲而盡,方才換了公事公辦的口吻,說:“好了,小姐的私事,我不便打聽,也無意知道。”
蘇諾語見他似乎有些薄怒,也意識到似乎是自己方才的反應有些過激,調整了心緒,看著夜離說:“抱歉。我不該因自己的事情,影響公子的心情。關于我的請求……”
夜離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說:“我還是那句話,你對褚哲勛的控訴無法說服我。我不能做違背組織規矩的事。”
蘇諾語一時間語塞,關于白府的事,她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白府的女兒吧。想了想,蘇諾語說:“不知公子是否知曉白府的事?”
“你是指白府前些時候被滅門的事?”夜離問。
蘇諾語點頭:“沒錯。白府上下幾十口人,一夕之間全部慘遭殺害。而這幕后之人,就是那罪大惡極的褚哲勛!”
蘇諾語說這話時,眼底是分明的傷痛與恨意。只是夜離有些好奇:“這個事情朝廷尚且沒有定論……”
提到朝廷,蘇諾語忍不住打斷夜離的話,嗤之以鼻:“朝廷的辦事效率,等到他們查出來真兇,說不定褚哲勛早已壽終正寢。就好像前兩天老何客棧失竊一事,至今還不是沒有結論。”
“既然如此,那你如何能確定這事是褚哲勛所為?而你,又是誰?”夜離追問。
蘇諾語腦子飛轉,脫口而出:“當時我就現場!”
“什么?”夜離滿臉的不敢置信。
蘇諾語咽一下口水,解釋道:“白府曾經有大恩于我,那日恰逢我進京拜訪白府老爺、夫人。然而,還沒等走到門口,就看見里面有人在堆柴火,我便躲在一旁,目睹了整個過程。”
夜離搖頭,執著地問:“還是那句話,你是如何確定這事是褚哲勛所為的。按照常理,做這樣的事,想必不會光明正大,應該不會被人瞧見才是。”
“我的確沒有看見他的正臉。然而,我聽見有人稱呼他為‘褚爺’。且白府老爺夫人都是中毒身亡,我后來偷偷去看過他們的尸體。還有他的聲音,我也是不會聽錯的。”提起往事,蘇諾語的眼底浮現點點淚意。
“你和他很熟?”夜離問,“熟到僅憑聲音,就可以確定是他?”
蘇諾語連忙搖頭,她警惕地看一眼面前這個男人,他的思路非常清晰,一環一環,絕不是能糊弄的人。她退一步說:“幾面之交而已。可是,敢問京城里,能被稱為‘褚爺’,又擅用毒的,除了褚哲勛,還有誰?”
夜離點頭,再度自斟自飲一杯,說道:“也就是說你所謂的證據,僅僅是他人口中的一聲‘褚爺’和你關于用毒的這一點猜測而已。這樣的證據,實在難以取信于人。”
蘇諾語臉色微沉,直接道:“從剛才到現在,你百般維護這個人,難不成你們是舊日相識?若是如此,還望公子忘卻我們今日的談話,就當我什么都沒有說過。告辭!”話音落地,蘇諾語起身欲離開。
“等等。”夜離出聲挽留。
蘇諾語并不回頭:“還有什么事?”她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是找錯人了。別到時候,大仇未報,又再度賠上了自己性命。
夜離坐直了身體,擲地有聲道:“這個事情,我接了!”
“什么?”蘇諾語詫異地回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聽他方才說了那么多,完全沒有要同意的征兆,怎么見她離去,又答應的這么爽快?
夜離面無表情,重復道:“這個事情,我接了!”
蘇諾語問:“你的意思是,你能幫我了結了褚哲勛?”
夜離不置可否地回答:“我接的不是幫你殺褚哲勛,而是幫你殺白府滅門慘案的幕后兇手。”
“不是一個意思?”蘇諾語反問。
夜離搖搖頭,目光投向遠方:“當然不是。雖說你已經認定這個事是褚哲勛所為,但是我卻覺得未必。僅憑一聲稱呼,若是就斷定一個人的罪名,未免顯得有些草率。同時,你要知道,普天之下,會用毒的人比比皆是。所以,我需要重新確定這件事的幕后兇手到底是誰。”
“有必要多此一舉嗎?”蘇諾語諷刺地開口。
夜離點頭,義不容辭的口吻說道:“這不是多此一舉,我只是要死在我手下的人都是罪該萬死的。小姐放心,既然我同意了接手,就必定會給你一個交代。默賢閣接下的生意,還從未有失手過。”
蘇諾語見他說得自信滿滿,便也不再多言。總之這個事必定是褚哲勛所為,他若是不相信,大可去查個清楚!如同他所說,默賢閣接下的生意,從未有過失手!
既然這些事已經談妥,夜離收回目光,直截了當地說:“那么,我們該來談談價錢。”
蘇諾語心虛地垂下目光,有些底氣不足地問:“不知公子的開價是多少?”
夜離想了想,報了個天價給蘇諾語。
蘇諾語咂舌,這要是換在兩天前,她必定豪爽應允,可是現在……她面露難色地看著夜離。
夜離是何人,長著一顆七竅玲瓏心,怎會看不出蘇諾語的囊中羞澀呢。他嘆一口氣,說:“若是小姐拿不出這些錢,我倒有個別的法子。”
蘇諾語聽他這么說,充滿警惕地看著他:“不知公子所指別的法子是什么?”
夜離看她一臉防備,輕笑道:“小姐多慮了。我只是想起了一件東西而已。”
“什么?”蘇諾語聽他方才那語氣,頓時有些羞赧。
“方才在客棧,我聽老何無意中說起你還會些醫術,不知小姐是否知曉千年雪參?”夜離問。
蘇諾語不明所以地頷首:“自然知曉。”原先在府里,爹不知從何處尋了絕好的千年雪參,后來似乎轉贈給了什么人。
夜離眼底劃過驚喜,問:“既如此,不妨小姐為我尋一千年雪參。”
蘇諾語再度面露難色,那東西極為難尋,可遇而不可求。心中暗道:怎么這默賢閣的人一開口便是如此難以達成的要求?
夜離說:“這東西我已經尋了許久,小姐若是能助我得到此物,也可。若你竭盡全力相助,仍遍尋不得,那么一年之后,我會遵守承諾,辦成你要求的事。如何?”
蘇諾語想了許久,終究還是同意。畢竟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法子去為爹娘報仇雪恨!
夜離見她應允,起身看著她,眼底飛快劃過一抹狡黠,說:“那么,在此之前,小姐每月來我這里二十天做侍婢,就算是預付價錢。剩余時間,你可自由支配。”
蘇諾語剛要滿口應下來,用勞動支付,這一點在蘇諾語看來,合情合理。
然而未待她開口,辦完事回來的心云正巧聽見最后一句話,激動地拒絕:“不行!”走過去,一把拉住蘇諾語的手,說,“小姐,您身份貴重,怎可去給他人做什么侍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