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塵原定是準備翌日便上書皇上,將平南王的事告訴他,由他定奪的。沒想到計劃沒有變化快,這事還沒等告訴皇上,默賢閣的暗線便傳來了新的消息。
傍晚時分,夜塵同清然在塵心居手談一局,兩人閑暇時的樂趣,便是享受著靜謐時光,在楚河漢界上廝殺。
清然原本還在糾結曼綺的事,但被夜塵三言兩語便解了心結。清然也想開了,本就和曼綺不算熟稔,此前種種皆是因著同情,并沒有幫著人家做決定的權利。該說的說了那么多,剩下的便是她自己的事。
夜塵看得出清然心思的變化,也很欣慰。說實話,并不希望清然同曼綺走得太近,畢竟他與阮天浩這一生是不共戴天,一定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到最后,清然和曼綺的身份也會對立。未免到時候看著清然黯然神傷,他寧愿現在她便同曼綺保持距離。
說起來清然是名震江湖、令人聞風喪膽的頂尖殺手,其實唯有親近之人,才會知道,這丫頭是個多么心思柔軟細膩、感情充沛的人!他真是慶幸,自己在萬千人中能遇上她,三生有幸!
兩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小雜念,但這并不影響廝殺的激烈程度。眼見快要分出勝負,石海的腳步匆匆而至……
遠遠的,便聽見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夜塵與清然對視一眼,心知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否則石海不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夜塵笑著說:“今日只有鳴金休兵,來日再戰。”
清然冷哼一聲,不可一世地說:“你且看看棋盤,你可還有勝算?今日放過你就是!”
夜塵有些下不了臺,他自詡也算是棋藝精湛,嚴格說來,清然還是他手把手教的!可這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們之間的廝殺,清然便已經鮮有敗績。夜塵再怎么不愿,也得承認,清然絕對是天賦異稟!
剛想要反駁,石海已經推門、入了庭院,看一眼桌上的棋局,隨口道:“這黑子是誰的,被殺的片甲不留,太慘烈了!”話音未落,就看見夜塵臉陰沉下來。石海拼命忍住笑,佯裝不知地轉了話題。
清然笑著拍一下夜塵,道:“你同石頭先商量著,我將棋局收拾了就來。”
夜塵點頭,同石海走到旁邊的石桌前坐下。石海不怕死地說:“夜塵公子,看不出來您的棋藝下滑的如此厲害!”
夜塵死死瞪他一眼,道:“你可以改天試試清然那精湛的技藝!”隨即,本著他和清然是一家子的心態,頓時又覺得沒什么好郁悶的。
而等清然將一切收拾好,走過來的時候,他們還尚未開始談論正事。清然無奈地搖頭,問:“石頭,難道你是來閑聊的?”
石海猛拍一下額頭,道:“我竟差點忘了大事!”
夜塵幸災樂禍地問:“石頭,我看如今夜離不在,你這日子過得是有些閑散了。看來我該將你的種種表現派人告訴夜離一聲啊!”
石海委屈地看一眼清然,指控:“塵夫人,您剛才其實還可以更加手下不留情!”
清然被他們的對話逗樂,她坐在夜塵身邊,笑著說:“你這個建議還是不錯的。”
閑話幾句后,夜塵說:“好了,言歸正傳。”
石海這才一本正經地看著他,說:“是這樣的,我們安插在平南王身邊的探子來報,為著郡主的信,平南王和阮天浩起了爭執。之后平南王和阮天浩皆給其余諸王去了信,原本阮天浩的態度非常堅決,但收到回信后,他的態度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才有了之后咱們看見的回信。
“哦?中間竟還有這樣的插曲?”夜塵唇邊噙著一抹頗含深意的笑。
清然面上也凝重了幾分:“若是如此,這件事只怕不會這樣簡單。”
石海認同道:“從之前平南王與阮天浩的爭執來看,阮天浩是打從心底不愿相救郡主的。之后卻又妥協,其中必有古怪。”
提及阮天浩,夜塵滿臉不屑:“自然是有古怪,以我猜測,兩人若是起了爭執,必定是平南王愿意不顧一切地營救曼綺,而阮天浩則不同意為了曼綺放棄。阮天浩足智多謀、心狠手辣,但手中并沒有太多可用之兵,因而他必定不敢在這會便得罪了諸位王爺!”
“是,所以那信中平南王和阮天浩必定都在極力拉攏諸王,而結果顯而易見。那些個功勛卓著的王爺們并不買阮天浩的賬,這才會逼得阮天浩向平南王妥協!”清然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石海冷哼道:“這也難怪,阮天浩本就是個心狠手辣、冷血無情之人!別說郡主,就是孫氏,他也毫不顧惜。”
夜塵眉宇間微動,這世上竟不知誰可以在阮天浩的心中。至親之人他都可以毫不猶豫地舍棄,難道眼中便只有皇位和權力嗎?
“若真如我們的分析,那么這次的妥協只怕也只是他的權宜之計,他必定還有陰謀!”清然語氣中有著擔憂。
石海深以為然:“我也贊同塵夫人的擔憂。以阮天浩的心性,不會甘心向人低頭認輸。既不會向平南王低頭,也不會向我們妥協。只是一時間還難以窺破他的計劃。”
說到這兒,三人皆沉默下來。夜塵陷入沉思,論及對阮天浩的了解,石海和清然必定不如他。夜離不在,大主意還得看他。石海和清然則保持緘默,以免擾了夜塵的思緒。
良久之后,夜塵方緩緩開口:“我們這一次借曼綺談判的初衷并非是真的想讓他們妥協,只是為了挑起他們之間的不睦。阮天浩向來聰明,想必已經窺破我們的計劃。若真是如此,那么以他的心性,必定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您的意思是……”石海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夜塵同清然對視一眼,后者了然,道:“夜塵的意思是,阮天浩的妥協一來是為了穩住平南王,二來或許也是想挑起平南王與我們之間的戰火!”
夜塵笑著贊道:“清然知我心也!”
石海恍然:“莫非阮天浩是想對郡主動手?”
夜塵頷首:“不錯。現在的情形已然非常明了,平南王是會為了曼綺放棄與朝廷為敵的。而阮天浩一心想要稱霸,這必得獲得平南王的全力支持。否則,單憑阮天浩,斷然無法扭轉乾坤。”
清然目露悲戚:“這一下只怕曼綺才能真的體會到‘癡心錯付’四個字的代價!”
“是啊,只怕這一次阮天浩是想解決掉曼綺,再將這黑鍋給我們。如此一來,平南王痛失女兒,只會對我們恨之入骨。到那時,不用阮天浩再多說,平南王也會傾其之力,對抗我們!”夜塵總結道。
石海站起身來,憤憤道:“不行!絕不能讓阮天浩的陰謀得逞!我們默賢閣向來行事磊落,斷然不能背這個黑鍋!”
清然也語氣堅決道:“石頭說得沒錯,絕不能讓阮天浩得逞!”
夜塵頷首:“這個自然。這一次,我要讓平南王徹底看清他的面目!”
石海看向夜塵,道:“夜塵公子,您吩咐吧。該如何防范,我好和兄弟們先準備著。”
“這個不急,按著他們的速度,大概是兩日后到。容我想想,明早告訴你們。”夜塵穩重地說。
處理完正事,石海說:“既如此,我便先退下了。”頓一頓,他看向夜塵,促狹道,“夜塵公子,您現在可以繼續方才那未完的棋局。我便不打擾了。”
夜塵瞪他一眼,指了指門的方向,道:“快走不送。”
石海嘿嘿一笑,不再耽擱,轉身離去。
待他離去后,清然看著夜塵,認真地說:“夜塵,方才的一切雖然只是我們的猜測,但無論如何,我不能讓曼綺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阮天浩的手上!我一定要護她周全!”
夜塵凝望清然,看著她眼底的憤怒,安撫道:“你放心,雖然曼綺在我看來就是個陌生人,但事情牽扯上阮天浩,我便不會坐視不理。加上你似乎為她頗為上心,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不會讓她受到傷害的。”
清然這才稍稍放心,別說這兩次的接觸讓曼綺在她心中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即便就是陌生人,遇上這樣的負心漢,她也決計不會坐視不理!這樣也好,只有被徹底傷過,才能幡然醒悟!
若是這一次之后,曼綺能認清阮天浩的真實面目,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屆時曼綺回到平南王的身邊,一定會得到非常好的保護。等到阮天浩的事情平息,她也就可以告別過去,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在大朗王朝,女子改嫁并不算一件離經叛道的事,更何況曼綺這樣的女子,離開阮天浩,一定會遇上真命天子!到那時候,她才可以脫胎換骨!
清然嘆口氣:“這些日子,盡在忙著曼綺的事。算一算,我已有許久不曾入宮看望諾語,這算不算是沒有完成夜離的囑咐?”
夜塵頷首:“是有些日子了,你這兩日抽空去看看,別出了什么事,不好對夜離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