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聽,也都紛紛頷首表示贊同:“是啊,此去山高路遠(yuǎn),車馬顛沛,您身為女子,的確有諸多不便?!北娙穗m是這樣說,但心底卻另有想法:以皇上對蘇太醫(yī)的重視程度來看,即便她同先皇后毫無關(guān)聯(lián),也斷然不會(huì)放心叫她去那么危險(xiǎn)的地方。
回到屋內(nèi),蘇諾語頹然地坐在桌前,隨意攤開一本書,沉默看著,沒有做聲。
心云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蘇諾語,直覺上,似乎小姐的反常同那位褚爺有關(guān)。可褚爺是誰?從未聽小姐提過呢!
許久之后,心云終于忍不住出聲:“小姐,您在想什么嗎?可是有什么心事?”
蘇諾語被她的話一驚,連忙佯裝淡然:“哪里有什么心事,我在看書呢。你去忙你的吧!”
心云小聲地拆穿她:“小姐,您這一頁已經(jīng)看了小半個(gè)時(shí)辰……”
“呃……”蘇諾語語塞,有一種小孩子做了壞事被抓住的感覺。
心云半跪在她面前,低聲問道:“小姐,您今日如此反常,是不是因?yàn)槟莻€(gè)褚爺?”
蘇諾語猛地抬頭,本能地?fù)u頭:“什么褚爺?我并不熟。只是方才在嘉德殿時(shí),正好聽見了此事。似乎同皇上的私交不錯(cuò),如此而已?!?
心云到底心思簡單些,并未瞧出蘇諾語的異樣。既然她這樣說,心云自然不再疑心,起身放心道:“如此便好,小姐,您要相信我。我從小便跟在您身邊,無論發(fā)生什么事,哪怕是有人將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huì)背叛您!所以,我只是不希望您有什么不開心的事,還一個(gè)人撐著。”
心云難得在她面前說這樣感性的話,蘇諾語心底一片溫暖。她笑著點(diǎn)頭:“好,若是我有什么事,一定會(huì)告訴你?!敝皇切脑?,你忠心的人是蘇諾語,而我不是……
午膳時(shí),蘇諾語簡單用了些吃食,便稱胃口不好,上床歇息。原本只是想休息一陣,不想昏昏沉沉地便睡著了。
夢里,蘇諾語獨(dú)自來到一片荒蕪的草原上,天空是染血的紅,映照著枯黃的野草,莫名地給人心里一種壓抑的感覺。草原一片廣袤,看不到邊際。她站在那兒,茫然無措,不知該何去何從,也不知自己為何會(huì)出現(xiàn)在這兒。
她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心頭像是一團(tuán)亂麻,剪不斷理還亂。她蹲下身子,將頭埋在膝間,雙手抱著腿,絞盡腦汁地思考。忽而,她心頭猛地一顫:是了,她是來這兒找夜離的!夜離同她相約,要帶她來草原上馳馬!
她抬起頭來,面帶喜悅,四處瞭望一圈,尋找那個(gè)熟悉的人??蛇@草原上,全是不及膝蓋的枯草,哪里能藏的了人?她朝著一個(gè)方向,走了許久,仍是半個(gè)人影也沒瞧見,然而頭頂那一片天卻是越來越紅,似要滴血一般。
她心頭一陣莫名的慌亂,忍不住加快腳步,嘴里念叨著:“夜離,你在哪兒呢?不是說好了一起嗎?你這個(gè)騙子!你在哪兒啊……”
逐漸的,她的腳步越來越快,一路小跑,聲音漸漸抬高,直至高聲喚道:“夜離,你在哪兒???夜離!”
忽然,一陣震天的擂鼓聲與馬蹄聲自她身后傳來,她心中一驚,猛地回頭,發(fā)現(xiàn)身后是大隊(duì)人馬朝她疾馳而來。她四下看了看,絲毫沒有躲閃的地方,而那大隊(duì)人馬離她越來越近,她避無可避,抬腿便往前跑。
一路狂奔的過程中,她絲毫不敢往后看,然而她哪里跑得過奔騰而來的馬匹?馬蹄聲、擂鼓聲與喊叫聲越來越近,近到足以影響她的心跳。
她猛然間便停下來,不想再跑,橫豎就是一死,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這樣的想法在心頭一晃而過,只覺得一陣風(fēng)從身邊猛地吹過,再抬頭時(shí),大隊(duì)人馬已經(jīng)到了她的前面……
她驚惶未定,回過頭去,見身后早已沒有人影,而她竟毫發(fā)無傷。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這個(gè)時(shí)候,前方突然傳來馬匹嘶鳴的聲音與人們驚慌失措的喊叫,她心底好奇,看這穿戴,一看便是朝廷的正規(guī)軍。她恍然間似乎明白了什么,難道自己的靈魂出竅,來到了千里外的疆場?
若真是如此,那么這是……
褚哲勛率領(lǐng)的那路大軍嗎?
她顧不上旁的,連忙奔向前方。還未待跑近,就聽見耳邊傳來將士的哭喊聲:“將軍!褚將軍!您醒醒啊!褚將軍,您這么了?”
她心頭一慌,來不及說話,便往人堆里擠,沒成想同方才一樣,她竟從那些將士的身上穿了過去!只是一時(shí)間也顧不得旁的,她徑自走到人群中間,一眼便看見了躺在地上的身披將軍鎧甲的高大男子,可不就是褚哲勛?
她的視線緩緩從他臉上向下移,定格在他胸口的利箭上,那利箭死死地刺入他的胸膛,身下的泥土早已被鮮血染紅……
她不敢置信地捂住嘴,眉宇間隱忍著痛苦……
“啊……不要啊!”看著褚哲勛在她面前閉上眼睛,蘇諾語失聲尖叫。
“小姐,您怎么了?”心云飛快從床上起身,來不及趿上鞋子,飛奔到蘇諾語床邊,輕聲喚道,“小姐,您夢魘了!快醒醒,小姐!”
蘇諾語猛地坐起身來,四處張望后,并未見到褚哲勛的尸體,便又怔怔地盯著前方,好半晌后,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壓根就不在什么草原,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個(gè)噩夢罷了。
心云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擔(dān)憂不已:“小姐,您看看我,沒事了啊?!?
小姐這是怎么了?從嘉德殿出來后,便一直魂不守舍的,這會(huì)兒更是夢魘得厲害。尤其方才她在夢中大叫的樣子,實(shí)在是讓人看著都覺得心生恐怖。
蘇諾語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許久之后,才漸漸恢復(fù)了平靜。她緩緩松開緊緊捏著被褥的手指,由于方才用力過盛,指節(jié)處都有些疼痛感,而手心中、背心里更是汗水淋漓。
心云看著她似乎平靜了下來,方才轉(zhuǎn)身去倒了一盞茶,遞過來:“小姐,喝口水吧!”
蘇諾語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心云將茶盞放在一旁的小幾上,擔(dān)憂地問:“小姐,您到底夢見什么了?我還從未見你這么害怕、充滿恐懼的神情!”
蘇諾語搖搖頭,沒有說話,又緩緩躺了下去。如此,心云也只得無奈地離開,不敢再問。
蘇諾語靜靜地凝望頭頂?shù)暮熱TS久,方才微微閉上了雙眼。心底暗自慶幸:幸好,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若是真的,她只怕是要崩潰!
想著想著,淚水便緩緩自她眼角滑落,她轉(zhuǎn)過身去,任由淚水將枕頭浸濕。她也不知道,此時(shí)此刻的淚水,究竟是害怕他出事,還是埋怨自己的無用。
不得不承認(rèn),自從清然找她說了那些話后,她的一顆心便再不能像從前那般平靜。她心底總會(huì)有僥幸的想法,總會(huì)在想也許當(dāng)初她真的是被人誤導(dǎo)了……
就這樣躺了一會(huì)兒,了無睡意的蘇諾語起身。經(jīng)歷了夢魘后,她也無心再研究藥材,便想著帶心云出去四處走走,散散心。不想還未等出門,彩紋就來了。
對彩紋的到來,蘇諾語幾乎是心懷感激的。這個(gè)時(shí)候的她,實(shí)在是需要忙碌,才能暫時(shí)地放下那些胡思亂想,才能不去擔(dān)憂褚哲勛是不是真的快要?dú)屆?
同彩紋一路來到月華宮,果真見貴妃正端坐在正殿之中,等著她。她上前兩步,剛要行禮,便被貴妃親自扶起:“蘇太醫(yī),坐吧。你早上提及的碧雪青,本宮已找來花房內(nèi)的主管之人。本宮并不懂這個(gè),有什么便由蘇太醫(yī)問吧?!?
蘇諾語微微點(diǎn)頭,坐在貴妃下首處,看著面前垂頭躬身之人,問道:“你便是培育出碧雪青的人?”
“回娘娘,回蘇太醫(yī),奴才賤名趙四。只是掌管花房內(nèi)各種植物的培育。那碧雪青中原罕見,并非是奴才培育出來的?!壁w四老實(shí)地說道。
蘇諾語詫異地看一眼貴妃,貴妃也是一臉震驚,剛要發(fā)怒,便聽蘇諾語隨即又問:“既如此,那碧雪青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趙四連忙說:“碧雪青是前些年新入宮名叫唐中的匠人研制出來的。唐中一來,便夸下??冢f是能培育出碧雪青。關(guān)于碧雪青,奴才們只是有所耳聞,并未見過。沒成想,去年他竟真的將此物培育出來。可是沒過多久,他便身染重疾,不治而亡。”
“你是說宮里能培育出碧雪青的人只有他一個(gè)?”蘇諾語追問。這一切實(shí)在有些蹊蹺,就這么一個(gè)人會(huì),竟還在培育出來后,就暴斃了?這一切到底是陰謀還是巧合?
趙四低下頭,道:“奴才慚愧。”
“這個(gè)唐中是如何進(jìn)的宮?”貴妃語帶寒意。
趙四想了想,方才說:“回娘娘的話,這個(gè)唐中似乎是內(nèi)務(wù)府指派來的。他這個(gè)人神秘的很,平日里話不多,同奴才們沒有太多交流?!?